第77章 鸣凰中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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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静悄悄,偶听得几声打更之声。
前去慕容府时候是刚入夜,如今已是深夜,不过约莫一个时辰,街上本在饭后稍作走动的百姓也都纷纷归家,与家人共享天伦,在床榻旁陪着自己孩儿入眠,与父母说着体己话,修养着自己忙活农活疲惫的身躯,准备着明日再奋斗。
街灯尽暗,鸣凰与慕容墨尘急急奔在道路上,倒是不显眼。
远离了慕容府,听不到后头有追兵的声音,寂静如常,鸣凰松了口气,拉着墨尘疾驰的手一松,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染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斑斓零丁。
血的颜色比普通血的颜色更是艳红一些。
“鸣凰!”慕容墨尘惊呼,忙伸手扶住了她,“你受伤了?!”
鸣凰勉强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信号弹,往上发射。随着一声微响,漆黑的夜空中泛着淡淡的红烟,硬撑着做了这些许动作后,她不可抑制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越发惨白,却仍是安慰着他,“我没事。”
适才的百针,最密集的那处险险跃过,还是不可避免有些零碎地刺入她的后背,后背已开始酥麻,感觉有些麻木。
“千针式!定是你替我挡了!”慕容墨尘回忆着适才的片段,断定必是那慕容天宇的偷袭,否则以慕容府那些奴仆的武功,哪能伤她半分。他眼含泪水,无比痛心,“我……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轻易相信了慕容天宇,才会让鸣凰为他受伤!
前不久仍是明媚如花的笑容,怎瞬间便成了这惨白如纸的面容,他思着痛着,豆大的泪珠终是从他眼眸中缓缓滑落。
“以后,可别轻易相信人了。勿哭,男子流血不流泪。”鸣凰一笑,他担心自己的感觉真好,“你不是说我笑好看么?我也喜欢你一直笑着的模样。”
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着她露出一灿烂之至的笑容,黑夜中顿如阳光一般耀眼。
背后传来轻声落地声音,她抬眸,眼眸划过一丝安定,“主子。”鸣凰低声唤道,“又劳烦您了。”
眼前,鸣凰倒在慕容墨尘的怀中,自己是想让他们培养感情,更进一步,可这面容惨淡,这愁眉不展,哪是谈情说爱的模样……
原来却是青瑶看到信号弹亲自过来了。见她这般模样,眼神一凛,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入她口中,双指连点,点中她背后几处穴道,而后从墨尘的怀中抱起她便往柳家堡飞速施展轻功而去,她传音入密给慕容墨尘,“墨尘,等着,北砚接你回堡。”
空空失去温度的怀抱让他有些恍惚,人影一闪而逝,留他一人在街角,笑容凝结在嘴角,一直为她祈祷,愿她平安,愿以自己的伤痛换她的安然无事,从不信神佛之说的他头一次这般向上苍祷告。
每一分一秒对于他而言都煎熬,望眼欲穿之际,终于盼得一女子匆匆而至。“可是墨尘公子?”她问,话语一出,他便知她就是柳姑娘口中的北砚。
“北砚姑娘,请带我去柳家堡。”来不及寒暄,他忧心忡忡地催促着她回去,“鸣凰不会有事吧?”
二人施展轻功往柳家堡方向而去,二人轻功水平几乎无差,若是真要比较,慕容墨尘还略胜一筹,可他不好催促,就一直在她的身侧跟着。
“鸣凰管事福大命大,主子医术高超,她自不会有事。”北砚回答道,知他着急,轻功也是施展到极致。
敏感地察觉到这称呼的不同,北砚的耳朵竖起,总感觉到这二人之间有些说不清的情愫。
“幸好柳姑娘相助。”他轻吁口气,但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幸好她在附近。”
“主子本来已回堡,见你们迟迟不归,又出来寻你们。行至半路,看到烟雾便猜你们出事,主子的轻功可是登峰造极才能这般快赶到。”说话间,他们的轻功速度丝毫不降,“这才让人通知最近的我带你回堡。”
轻功施展到极致,不过用了半盏茶时间便到了柳家堡,青瑶闪身进自己的内室。
“何处中毒?”青瑶把她放置床榻上。
“伤在背部,慕容家的‘千针式’。”鸣凰强打起精神回答,自己脱去夜行服,趴在床榻上,以便青瑶动作。
她的夜行服一除,才见后背一片漆黑,青瑶不迟疑,解了适才封住血液流转的穴道,开始运功逼出银针,她有些恼意:“中毒还强行运功,幸好我今夜有带药,不然你这身武功可要废了。”
这时,鸣凰有些虚弱地唤道:“阁主……”
“可是有些痛楚,稍忍忍。”青瑶以为她是呼痛,不忍再责备,又轻声宽慰道。
“他娘可安好?他可安好?”她额上的冷汗直冒,却是期待地看着青瑶。
青瑶有些憋屈,这鸣凰,没有毒气攻心一命呜呼便是偷笑,还有闲暇担心别人。
“所有人都安好,只有你不好。”她无奈苦笑应道。
“只要他好便好……啊!”她欢喜道,银针此时一根根地抽了出来,那针是慕容家特制的,上面满是小小的倒勾,拔出来时连着肉,端是疼痛难耐。
“你啊……”青瑶想说些什么,还是没说出口,这情,最是说不清的,明明痛着,明明伤着,偏偏只因为他安好便满心欢喜。
一根根,一次次,愈拔愈是能感觉到这彻骨痛意。
她咬牙强忍,嘴唇被她生生咬出一道道血丝,在青瑶抽出第十根时候终是生生痛晕过去。
慕容天宇,你欠的债越来越多了。青瑶本就是极其护短之人,看着鸣凰因极度疼痛生生晕过去的模样,更是恨得牙痒痒。先是云珠姐姐,再是鸣凰,看来这个慕容家真是不彻底与咋柳家堡翻脸不成!
银针共十五支,银针除后的止血除毒皆是一会儿功夫的事,毒去后,鸣凰的背上仍是又紫又红,一片狼藉。他日就算全数根除那毒性,她雪白的肌肤上也会留下淡紫色的一片疤痕。
这是由于慕容家在其中添加了一毒药——桑草,只要身中便会侵蚀皮肤,虽可解毒,却无法治愈这伤痕。江湖儿女虽没有闺阁女子这般注重容貌,可毕竟女子爱美,青瑶不禁惋惜,脑海快速转着如何能除去这疤痕。
一番疾驰,北砚带着慕容墨尘终是回到了青瑶的房门外。北砚敲了敲门,朗声说道:“阁主,我是北砚,公子想来探望管事伤势。”
她为鸣凰覆上薄被,掩住春光,才让他俩进来。
“柳姑娘,鸣凰如何了?”见她昏睡,慕容墨尘下意识地想为她抚平眉间的皱褶,伸至一半,又瑟瑟地缩回手,嘴唇上的牙印仍有着淡淡痕迹,这疼痛十分难忍吧?他又怜惜又内疚。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青瑶暗暗勾唇,看来并不是只有神女有心,这襄王好似也有梦。
“鸣凰后背中了‘千针式’,针中有剧毒,毒如今已清,就是后背以后会留疤痕。”青瑶实话实说,“此疤难完全除去,至少我如今并未想到方法。”
“阁主医术这般高明,您都想不到办法……”北砚喃喃道。这跟无药可治基本同一意思……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更防备慕容天宇便不会中招……是我害得鸣凰这般……”他虎目含泪,为何她要替自己挡这针,若只是自己中针,那就算留疤,他身为男子,又有何妨!
“鸣凰的伤口还得服药,我与北砚去煎药,墨尘你先照顾着鸣凰。”青瑶眼睛一溜,一念而致,带着满脸为什么还想八卦着什么的北砚离开。
鸣凰适才的晕眩只是因为疼痛,痛意过去后,她也就慢慢转醒。
“鸣凰,先喝杯水吧。”墨尘见她醒来,捧着水来到榻前,想要扶她起来。
揭开薄被,二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墨尘连忙把薄被重新覆在她身上,“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我我……”
“不知者不怪。”她僵声应道。适才为了拔针,她把衣衫都脱去了,身上除了薄被就只有一肚兜,没想到阁主竟无替她穿好……饶她自视江湖儿女,也不免羞红了脸。
墨尘适才虽只一瞥,那红紫的后背伤痕还是让他顿感触目惊心。
鸣凰围着薄被在身上,轻轻地侧身挨在床边,才接过他的水,一饮而尽。
“柳姑娘说,你背后的伤痕会留疤。”他接过她的空杯子,满脸黯然。
“留疤便留疤,我们江湖儿女身上有些疤没事的,墨尘你别难过,别愧疚。”鸣凰不甚为意,在意的只是他的担忧。
“你挡我身后,也是因为你的奉命而为吗?”慕容墨尘侧坐在床沿,眼睛直视着她,眼睛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那么一个瞬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身体随着自己的下意识而动,她抿抿唇苦笑,“说来惭愧,我根本没想到我的命令。”
“那你想的是?”他一步步紧跟。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她轻声回应。心中所思,身体随之而动。
“你为何定要带我离开慕容府?”他再问。
“有些向往自由的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蓝天白云才是他该去往的地方。对我而言,慕容府便是你的牢笼,你应有更广阔的天空。”她满眼希冀。
她是,她就是那个懂他的人。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后背吗?”听了她的回答,他眼神坚定。
话题跳跃得幅度让她有些茫然,有些羞赧,但她仍是点了点头,用薄被遮住身前,再次揭开薄被,慕容墨尘凝视着这伤痕,本晶莹如玉的后背却无端添了这许多疤痕,他用手慢慢摩挲着背上的伤痕,看得细致,似是要把这伤记入心中。
“可是…很丑?”他的碰触小心翼翼,待她就像个易碎的珍宝一般,每每碰触都让她不自禁地抖了抖。
“不,很美。”慕容墨尘轻轻扳正她的身子,面对着她,认真的眼神诉说着他此时的真实,“此痕因我而伤,似是牵引着我们的红线。”
“红线?什么红线?”
“鸣凰你年方几许?”
“今年十二月满二十一。”感觉自己无法跟上他的思维,虽不解他的问话,她还是如实告之。
“你可介意比你年少三年的我?”
“虽然我年龄比你小,可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去护你周全。”
“我会努力长大。”
“鸣凰,我觉得我喜欢你。”
她从第一句话开始便因震惊一直缄默不语,慕容墨尘便一直说着,虽然他的心中有着怕被拒绝,毕竟自己那般稚嫩,谁会喜欢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弟弟呢?但他还是勇敢地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
世上最美好的瞬间,不外乎自己喜欢的人告诉自己,他也喜欢你。
“墨尘。”她微微笑着看向一脸忐忑不安等着回答的他,“我也喜欢你。”
阁主说过,‘年华正好,岁月正妙,何不争取?’
既然他已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那她,定是要回应自己真正的意思。
“我虽然年龄还小,我真的喜……咦?你说什么?”本以为从她嘴里说出的必是拒绝,他急着为自己再争取,说了一通才后知后觉她适才的话语,莫不是今夜太累自己出现了幻觉?
见他憨样,她掩唇轻笑,随之对他嫣然一笑,“我说我与你的心思都相同,我喜欢你。”
“太好了!”他激动之下一把拥住她,惹得她一下娇呼。
“不过……你真的不嫌弃我比你年龄小么?”他在她耳边轻问。
“那你呢,不会觉得我年龄比你大,也会比你先老呢。”她笑着反问。
“才不是老了,你是比我先长大了。”他的心跳还是一直砰砰跳着,像上了齿轮的发条,咚咚咚咚,温热的怀抱,耳边的柔语,这才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这种感觉好不真实。突然间你就是我的鸣凰了。”
“先松开我吧,让主子看到了多不好。”鸣凰还是有些羞赧,毕竟从未这般靠近过一男子,心里却是不舍得松开这温暖。
“我不要,让我抱一会。”他可怜兮兮的否决道,“我今日才知,为何二姐宁愿抛弃所有一切都只为她的爱情了……”
“哦?为何?”
“有个知你懂你的人,胜过世上所有不懂你的人相加。”
二人相拥许久,却是一直没人前来打扰他们此时的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