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静默释放计划(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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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笑慈知道自己虽然力量微小, 但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从各个网站上翻阅着关于当年贪污案和冯岩昌的资料, 算是对当年芜城的形式有了个比较彻底的认识。
93年芜城市市委书记冯岩昌因为贪污被双规,上头着令从严调查, 于是他周围的一干亲信,包括在工商局任职的妻子和几个在不同部门的亲戚全部被查出有不同程度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行为,于是全部落马。这件事牵连甚广, 还引发了蝴蝶效应, 使当年一批退伍军人没能享受到国家应有的待遇,过了十年穷困的日子。十年后也就是03年, 当年的三个退伍军人精心策划一出戏码,绑架一个班级的学生。在和警方的对峙之中,终于让当年冯岩昌的党羽之一, 也就是03年还在任的芜城市公安局长方海的罪行也浮出水面。最后参与绑架的三人两死一伤, 方海也在那次的事故中身亡。
这件事就发生在吴笑慈当年就读的小学。
她只记得那天她被母亲送来学校,在距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就被警察拦住, 然后母亲就带她回了家, 后来学校还放假一周。
后来她也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自己的学校发生了严重的流血事件,但没想到竟然和还和二十五年前的贪污案有着莫大的关系。
冯岩昌, 方海,冯其昌。
一个相隔十年, 一个是二十五年。
一想到有一股势力一直盘踞在暗处长达二三十年, 而且能量大到可以随意开闭监狱的大门, 吴笑慈就是一阵胆颤。
所以说记者这项工作也真不好做,有时候真相就这么摆在你面前,即使你遮住眼睛,还会有人念给你听,堵上耳朵,真相也会在天上、空气中、水里,无处不在。
让你不得不接受。
吴笑慈忍不住叹了口气。
路过她工位的素素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她,手臂搁在玻璃隔板的边缘。
“吴姐,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她皱着眉头,“很少看你这样,工作很累吗?”
吴笑慈一愣,随即按了按太阳穴:“不是工作,是我自己的私事。”
“不会是小黄惹你生气吧?”素素瞥了一眼她旁边的空位,说,“自从他来实习之后,就觉得你比之前都累了很多。以前看你每天不是忙进忙出就是在敲键盘,最近看你就总是垂着脑袋叹气。实习生是很难带的,再加上你带的这个又那么奇怪......”
“他奇怪?”
“是啊。”素素点点头,“一开始的时候以为是个有礼貌的孩子,结果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找他说话,他那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凶得就像我们和他有杀父之仇似的。”她拍拍胸口,“说起来虽然有点丢人,但他那天瞪我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害怕啊。”
“他......”吴笑慈想了想,解释道,“他前几天家里出了点事,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心情不太好,今天上午我去论坛的时候还带着他,他已经没什么事了,过两天再来的时候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哦,原来是这样。”素素松了口气,“好吧,那我去找主编了,吴姐再见。”
“再见。”
吴笑慈拿着自己的包下楼,刚从停车场电梯出来就被靠在墙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黄少昼?你怎么在这儿?”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你等我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吴笑慈稳下心神,才重新打量身前的少年——几天不见,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剪短了头发,脸颊都陷了进去,两只眼睛显得更大。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黄少昼晃晃手机:“监狱那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认尸体。”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想一个人去,姐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吴笑慈一怔:“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就一个小时之前,让我去三院领遗物。”
男孩靠在墙边,眼角微微下耷,像一只没人要的,可怜的狗,“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吴笑慈有些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可我也不是......算了。”她摆摆手,“上车,我和你一起去。”
就当是把被遗弃的狗捡回家暂养一晚吧。
吴笑慈带着黄少昼开车到了三院,按照监狱那边给黄少昼发的信息,从医院的车库找到一个朝南开的小门,打开以后里面是个通道。
虽然和医院里其他走廊没有分别,但走在里面还是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穿过通道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办公室,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大的玻璃门,门框上挂着“太平间”的标牌。
黄少昼和吴笑慈对视一眼,抬手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声音。
黄少昼转动把手推门进去,里面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一男一女,沙发上还坐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
并不是之前见过面的那位梁副监狱长。
她微微松了口气,跟在黄少昼身后一起走进办公室。
“你们好。”黄少昼朝着办公室里的人点点头,“我是黄少昼,监狱通知我来认领黄佳珍的尸体。”
“你就是黄佳珍的儿子啊。”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是监狱狱政管理处的科员,我叫刘震。”
介绍完自己,他朝黄少昼伸出手。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个少年。吴笑慈注意到,当他的视线落在黄少昼颈侧的文身上的时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里还闪过鄙视和厌恶。
黄少昼也看到了,但是他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和男人握了握:“刘叔叔您好。”
三十岁不到的男人被一个一米八的年轻人叫了叔叔,一时脸色不太好。
“黄佳珍的尸体在哪,带我去认吧。”
“咳咳。”刘震清了清嗓子,眉头拧起,“你怎么这么直呼你母亲的姓名?”
“我怎么叫她和你有关系吗?”黄少昼本来就是桀骜的性格,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管教,再说他这几天心情本来就糟糕无比,现在一个陌生人突然以长辈的语气教育自己,他自然更加反感,语气也就更冲。
“你......”刘震眼一瞪上前一步,结果旁边的吴笑慈比他还快,直接一步挡在黄少昼面前。
“你想干什么,打人吗?”
吴笑慈的眼睛比他瞪得还大。
刘震被她的气势震了一下,原本握成拳头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没,没有,我怎么可能打他呢。”他勉强扯扯嘴角。
“就是啊,我也觉得,没有人会和一个孩子较真的。”吴笑慈抱着手臂退到一边,防贼一样盯着他。
刘震看向她:“你是哪位?”
“我是他姐姐,我陪他来认尸的。”吴笑慈一抬下巴,又瞪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我晚上还有事呢!”
刘震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刚才以为黄少昼年轻好欺负,就想呈呈威风,现在看他旁边的女人又泼辣嗓门又大,自己也缩了缩脖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关于尸体的事,想和你们说明一下。”
“那就快说。”吴笑慈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是这样,黄佳珍的尸体我们已经火化了,你们现在只要在这份确认书上签个字,就能把她的骨灰领回去了。”
刘震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两人,“请坐。”
吴笑慈和黄少昼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眼前那份“文件”上。
说是文件,实际上只是一张薄薄的纸而已。
吴笑慈扫了一眼,就一巴掌拍在桌上。
“砰”一声,连着桌上的茶杯都颤了颤。
“你这是耍猴呢?”她用指尖捻起那张A4纸,举到对面的男人眼前,不停地晃,“你看看这张纸啊,上面就写了四五行字,一没有死亡原因,二没有死亡时间,什么时候火化的也没有,甚至连个照片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确认?”
A4纸拍打在空气中不停发出“啪啪”的声音,听得刘震一阵心烦,他伸出手想把那张纸拿下来,但每次都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眼看着纸又去了另一个方向。
“还有啊!”吴笑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说死的是黄佳珍就是黄佳珍?连个检验报告都没有?万一你拿别人的骨灰糊弄我们怎么办?”
刘震被她的纸快晃晕了,此刻头脑一团乱麻,只知道反驳她:“我们怎么会拿别人的骨灰来骗你们?”
“那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阴谋啊?”吴笑慈又是一巴掌把纸拍在桌上,“那骨灰都长一个样,我知道那是谁的?别说让我们自己去检验,检验费你出啊?还有,家属没允许,谁让你们火化的?为什么死的时候不通知他火化的时候才打电话?你们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刘震被她左一句右一句搞得满头大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以为送骨灰给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只是个简单的差事,谁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
最后,刘震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尿遁,借口离开了那个让他喘气都喘不过来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