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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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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独发

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他义无反顾,穿越一切危险来到她面前。

云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神呆滞,只是哽咽着,任由泪珠滑落脸庞。

云伽被褚澜川笃定的语气乱了心神, 他瞥了眼装置上的计时器,脑子里已经有了周旋的计划。

只要再等五分钟,在爆炸前能顺利登机,他就脱身了。

褚澜川扶了下帽檐, 眼神寒光尽显。

在警校时, 就有同学评价他,在重要关头从来不会犹豫,犹如猎豹, 矫健且敏捷。

这一次, 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云伽试图激怒这种状态下的褚澜川:“怎么?你想开枪了么?”

“只要你敢开枪, 我就会立刻把装置开关扔出去,到时候,砰——你和我,还有......”他指着在自己掌控下的云昭,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在云伽心里, 只要有云昭做把柄, 褚澜川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很小的时候,云伽就体验到了生活的不公平。

在同龄人都在享受有父母关爱生活的时光时,他就学会了在街头鬼混。

即使后来跟着云桉, 身上的那点劣性也丝毫未消。

云伽掐着她下巴,看着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瞳孔,“别哭啊妹妹,大不了不救你,就只有炸的那瞬间有点疼。”

实则,在经过刚才云伽的折磨后,她耳朵里像塞了棉花,根本听不太清云伽现在的激怒和威胁。

但云昭心里明白,他是在逼褚澜川拿她做交易,从而给自己留后路。

五岁那年的大爆炸,她记忆受损,选择性遗忘了所有。

如果这次再发生活,谁也不敢保证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是么?”褚澜川脸色沉如寒冰:“你敢动她,可以试试看后果。”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的预判:“人质身上的引-爆-装置是可控式,需要打掉引燃点,摧毁开关后停止计时器。”

也就是说,在爆炸前的这五分钟内,褚澜川必须朝云昭的肩膀射击,目标是肩膀上闪光的红点,继而控制住云伽,等待专业拆-弹人员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停止装置计时。

必须万无一失。

他扯动了下唇角,跟云昭印象里射击场上八风不动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他的枪-口,对准了挡在云伽前面的云昭。

云伽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云昭即将成为这场收网行动警方的牺牲品,便挑了下右眉:“妹妹你看——不用我动手,你就要死了,被你爱的人亲生杀死,嗯?”

倘若为了收网行动,死在他手下......

云昭笑了,跟五岁时小姑娘灿烂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她有多久没有笑的这么无忧无虑过了?

一塌糊涂的过去,遇见褚澜川,她的世界才不是只有黑白。

“别动。”

褚澜川的声音像被摩挲过的砂纸,沉重且带着颗粒感。

但那无疑是一片嘈杂中最能令人安心的力量。

即使他没有明说,但云昭明白,这两个字是说给她听的。

她身后,不仅有褚澜川,还有守护这壮丽河山的中**人。

等收网行动结束,新的一天五星红旗照常升起,信仰坚定不移。

所以不会再害怕了。

“来——瞄准这里——”云伽丧心病狂用枪对着她心口,似乎确定只要褚澜川下不去手,他就会亲自开枪。

云昭紧紧闭上了眼睛,在云伽的挟持下果然不动了,她屏息以待,仿佛耳边也萦绕着他温热的气息,说:“别怕,我在。”

即使有一天,我将枪口指向你,你也要相信——“我爱你”。

我爱你,不疑有它。

纯粹且热烈。

工厂附近盛开着大片罂栗花,天空也像降下了粉色蘑菇云,荒野之下,一望无垠。

少年时期,褚澜川也曾反反复复做过一个梦境。

梦见他就躺在这样的荒野上,手心紧紧攥着胸口的勋章。

可他现在不能倒下,立足于祖国最边境的土地上,打击最大的跨省毒品交易。

男人如墨的瞳孔如平静的海面,扳机扣下,子弹如银光划过。

短短数秒内,攻势转变的猝不及防。

褚澜川总共发了三发子弹。

第一发,正中肩头上方,损坏装置触发点。

第二发,打向云伽拿枪抵着云昭脖颈的手臂。

第三发,向低矮的粉色天空发示信号。

......

接着便不止是子弹的声音,军火交战,枪林弹雨,恨不得震耳欲聋。

周围混沌一片,云昭感受到桎梏一瞬间的松动,明白这是逃离的最好时机。

身体没有力量支撑,她几近匍匐在地,止不住地咳嗽,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只能看见慌乱的人影。

这时候,身后有一堵强有力的力量将她转移。

是褚澜川。

她破涕为笑,他来了啊——终于来了啊——

翻阅山河,穿过人海,没有什么比他身上的气息更让人安心。

褚澜川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迅速翻滚在地,躲避攻势后,藏匿到事先踩点的工厂隐匿点。

“我们都会活下来的,一定会的......”她嗓子干涸,发生的声音也异常嘶哑低沉。

但褚澜川听见了,他捏枪的手僵了下,迅速跟指挥部联系:“人质已解救,请求增派增援,转移安全位置。”

他转过身,很轻地抱了下小姑娘一下。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承载了太多的情绪。

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也会怕,也会紧张。

但没有哪一次行动,他会紧张到这个地步,甚至开枪的时候要排除杂念才能狠得下心。

可从小到大家里的教导他不敢忘,警校里学习到的专业素养迫使他沉静。

一切收网前,都还不能掉以轻心。

指挥部收到消息,立刻展开军方部属,只见原本还在空中盘旋的直升机立刻迂回降落到不远处的低空。

火力增援,一片硝烟,只能看得清制服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

“A1特战组负责包抄,围住所有可能的逃脱路线——”

“海陆空启动战斗准备,集中所有力量务必剿灭贩毒分子,是否明白——”

“人质身上有引-爆-装置,陆路中队负责拆-弹,立刻赶往洞拐发射信息点......”

.....

这里地形位于山腰下的丛林,双方交战,退可攻进可守,生命随时暴露在死亡的危险下。

云伽的手臂被那发子弹打到要害处,他痛苦的龇牙咧嘴,但眼神更加骇人,是真的被激怒了的反应。

他没想到褚澜川居然是个赌徒,那么小的概率,一旦选错,就是命悬一线。

趁着手下与云伽拖着残缺的身躯转移到工厂内的制毒点,这里不仅有毒品,还有许多火-药。

云伽将这些火-药疯狂往身上堆砌,如果他死了,谁也别想活。

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到地板上,犹如他心心念念相伴已久的罂栗花。

他从十五岁开始学习制毒,云桉当过化学老师,对配比指标都是亲力亲为,在此前提下,云伽学习的很快,连云桉都夸他有天赋。

虽然在这方面的天赋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云伽第一次体会到了主宰者的滋味。

他不用再偷鸡摸狗,像过街老鼠一样躲避异样目光,只要掌握了制毒技术,再跟着云桉倒卖毒品,他的人生将焕然一新。

当时,云伽只是想贩毒赚钱,用赚来的钱给双目失明的母亲治眼睛。

可是云桉不这么想,他养云伽也只是为了多个可操纵的棋子。

在他的记忆里,是云桉逼迫他,硬生生将高浓度的冰-毒对他进行直接注释。

那几天,他恨不得生不如死,骨头像是被蚂蚁啃噬过,五脏六腑没一处完好,这条命就如同一个蝼蚁,是生是死完全掌握在云桉手里。

如果云桉想让他死,大可不必如此,只是凭借他多疑的性格,他没有真正信任的人。

如果想让一个人为自己所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弱点与把柄。

云桉将他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每天固定来看他一次,在他奄奄一息之时,云桉又让人医治,将云伽的命给捡回来半条。

从此之后,每逢毒瘾发作,即使咬碎了牙关想杀了云桉,云伽也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所以看着云桉的真正血脉慢慢长大,那些淬骨的恨意提醒他——必须也让云昭生不如死才好。

工厂外,情势万分危急,云伽的手下和东南亚人离开了核心人物的指挥,虽然是一盘散沙,却仍然利用现有火力负隅抵抗。

直到更多增援力量达到,局势急转直下,云昭慢慢回过神,仿佛对破晓后的黎明触手可及。

从被云伽劫持,短短时间内,一切快的像是梦。

“哥哥......”云昭听着耳边计时器的滴答声,对即将可能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爆炸有一丝惶恐。

“褚澜川,你离我远一点......”

别的都无所谓,只是她担心会因为自己伤及他的性命。

没想到男人在轻拥后把她拥的更紧了,他发射的每一发子弹都带着强有力的后坐力,恨不得震的人胸腔发麻,不断耳鸣。

寻常人在这般境地早就体能不支,连枪都拿不稳了。

褚澜川神色如常。

男人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始终注意前方动静,手臂线条笔直,几乎与地面平行,仿佛注意不到肌肉的酸疼与身体的各项极限反应。

他不是铜墙铁壁,只是为了守护小姑娘的周全,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停掉火力进攻。

不知道是哪里飞溅的弹片划伤了他的耳侧,汗珠混着一点点血珠子往下淌,恨不得要与胸前的红色徽章融为一体。

“昭昭,我保证我们都会安全。”

简简单单一句话,无疑是最有用的强心剂。

记忆中,还在警校训练时,就有老师举过前辈的经历,不到最后一刻,对装置的拆除就不能停止,哪怕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也得保持十足的镇定。

很快,陆路中队的拆-弹专家抵达,与褚澜川迅速完成交接。

“人质生命体征一切平稳,现在进行装置拆除工作。”

“引-爆-装置被破坏,但不代表计时器停止工作后不会爆炸。”

“......”

褚澜川微微蹙眉,紧抿着唇,手拍在小姑娘身后,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子吃糖。

繁复的线被一一解开,他看了眼计时器上的“30”字样,只剩下最后三十秒了。

褚澜川长吁一口气,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快,可他必须维持镇定,如果他不能成为小姑娘有力的倚靠,她一定会怕的。

“还要多久?”

“至少一分钟。”

空气里万分静默,尘土喧嚣,黄沙随处纷飞。

三十秒,装置到时就有爆炸的危险,倘若需要一分钟,时间定然是来不及的。

云昭眼巴巴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带着哭腔道:“褚澜川,军人叔叔,你们都别救了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你们跟我一起死......好好活着,我没关系的。”

“我来。”褚澜川接过拆-弹人的设备,打算争分夺秒完成艰巨的时间赛跑。

他的小姑娘,活生生的一条命,也掌握在他手里,可以说褚澜川搭进了自己的后半生来一同拆除。

一旦失败,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心里有一股力量拼命劝说自己不要害怕,可浑身仍然抖得厉害,从手到脚似是触及冰块。

其实,褚澜川的手也在抖,拿枪的时候没抖,拆除的时候反而忐忑的不得了。

跟着军区大院那群少年一起混的时光里,众人还特别混地聚在过一起,研究炸-弹样式以及各类各样的拆除方法,那时候的褚澜川还是这群少年的“领头人”,没有真正上手也习得不少有用的精髓。

最后三秒钟。

三、二、一。

她心里默念的同时,褚澜川的手也停了下来。

压在心底的磐石移下,所有人如释重负。

听见专家说:“装置解除”时,云昭还没反应,甚至不可置信,她瞳仁放大,看向褚澜川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褚澜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以云伽狡猾的性格,单单拆除装置停止计时还不够,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云昭的生路。

“趴下——所有人趴下——”

他将装置扔到视线范围之外的荒野地界,接着以迅雷之势捂住了用手臂紧紧圈住少女的腰际。

云昭眼前漆黑一片,正撞上他的胸膛,耳边除了响彻的一声爆炸声响后,就被褚澜川捂住了耳朵,一片宁静,什么也听不见了。

火光轰轰隆隆燃烧,将大片罂栗地焚烧起来,空中升腾起无尽的烟尘和滚滚浓烟。

爆炸的冲击力很强,震的地面都在晃,她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药气味。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艰难地掀起眼皮,发现褚澜川的姿势没变。

他倨傲在上,死死笼着小姑娘。

喉结滚动,更多的血与汗没入胸膛。

云昭没忍住,抽抽地哭着,擦拭掉他脸上的尘土与污渍,缓缓用唇印上一吻。

“我没事。”他撑着手臂起身,牵过她的手,同样亲了下小姑娘的手背。

两人的举动都不带丝毫情-欲,是劫后余生的欣慰,更是发自心底的信任。

滚烫的泪滴到他手背,褚澜川的心仿佛也被石子砸过,震起一圈涟漪。

“报告——工厂内尚未排查,洞拐请求捉拿云伽。”

“上级允许行动,并准许在必要时间将其击毙。”

就在这时,见情形不妙的云伽躲在隐匿点,抬起手臂进行瞄准。

砰——

一发子弹射出,方向是褚澜川的背后,这下,就算是躲,他也在劫难逃。

在冲击力来临的一瞬间,他再次捂住她耳朵,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云昭的心跳空了一拍,千头万绪如乱麻交织在脑海里。

他是不是被子弹击中?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巨大的痛苦与自责袭上心头。

褚澜川带着她翻滚了几个圈,其间一路滚过石子路,坚硬的石块几乎能透过布料扎到人的肌肤。

“死不了——”他压低帽檐,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别怕,小朋友,哥哥一直在。”

幸好是强力的防弹衣起到了阻隔作用,否则刚才那一枪,一定会引起大出血。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叫她小朋友。

云昭抱着他,发现眼泪都流干了,眼睛里涩的发疼。

褚澜川居然没死?云伽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明明瞄准了射击,位置就是背后的左侧。

除非......他穿了防弹衣。

云伽选择采取缓兵之计和心理战术:“褚sir,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主动发声,暴露位置,只要褚澜川靠近,云伽就会把绑在身上的炸-药瞬间甩出去。

“我告诉你——”云伽继续冷笑:“你的父亲确实不是叛徒,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卧底警察,就是可惜死的太惨了......”

“你们内部的叛徒另有其人,让云桉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一怒之下给他注射了甲-基-苯-丙-胺,看他生不如死。不仅如此,他最后杀死的警察,就是那个叛徒。”

云伽笑的愈发猖狂:“可惜谁都不知道,以为是你父亲叛徒,击毙同伴,导致的任务失败,这个世界如此黑白颠倒,褚sir,你说可不可笑......?”

那些埋在边境土地上的过往故事被一一挖掘。

忠骨长埋,英魂不散。

真相等了再久也是真相,公道常在,是磨灭不了的光芒。

“昭昭,闭眼——”他轻声,目光直视前方。

褚澜川修长的指节蒙住了她的视线,暖和的掌心贴着她的眼睫。

那些阴暗面与血腥,他来承受就好。

现在的局势也非常明确,其余的手下全部投降或击毙,只剩下云桉一人孤身作战,只需要将其抓捕或击毙,接着是查封工厂内的所有毒品和制毒工具。

接到褚澜川发射的信号,空军在他的隐匿点附近投下雷区。

果不其然,云桉慌张之下,正好朝他的所在处奔来。

子弹上膛,瞄准,发射——

所有的过程一气呵成,没有更多的犹豫。

连发三枪,尘土硝烟,归于平息。

云桉被子弹击中膝盖,如傀儡跪在地上,接着的每一枪都在折磨他,直到筋肉尽断,最后一枪直击致命,他倒地在血泊之中。

随之坍塌的,是经营了数十年的“毒品帝国”。

没完成的“猎鹰计划”以及打击最大境内外毒品交易行动在这一刻正式宣告结束。

走过善恶的交锋,背负了十二年的沉重,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温热的液体顺着血与汗蹭到她唇间,一开始云昭以为是血液或者汗水,后来发现不是。

那么苦那么咸,只能是泪水。

他眼圈全红了,气息接近不稳,最后丢掉那把枪,大掌顺着小姑娘的平顺的发丝,叮嘱道:“忘掉,把今天的一切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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