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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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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独发

云昭是牵着他制服衣袖下楼的。

金属质地的纽扣摩挲在掌心, 花纹纹路清晰可感。

很奇怪,在徐锦江和黎娜面前她明明是可以忍住委屈的, 可只要和褚澜川单独相处,满腔难受的情绪像泡沫快要把她淹没。

褚澜川前进的步子突然定住了,云昭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他肩胛, 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没别的,她觉得有点丢脸。

明明是别人侮辱自己在先,她稍稍还以报之,还能被判定成对同学态度不友善, 被叫来处理这摊子烂事儿的还是褚澜川。

徐锦江负责一部分推优名额, 黎娜这次闹的这么大,她的印象分估计得一下子跌落谷底。

“哭什么?”他总是问的这么理所应当,声线沉稳

抬手, 褚澜川帮她把那滴泪珠拭去。

云昭撇开脸, 没答。唇角有明显的下垂。

他将少女稍微有肉的两颊轻轻一捏, 她嘴唇只能嘟着,不知道褚澜川要做什么,只能暂且和他干瞪眼。

“嗯,这样可爱多了。”他心满意足,眼神流连在少女的樱唇上。

粉嫩饱满, 咬上去的滋味也......确实噬骨。

都这个时候了, 褚澜川还有心思逗她......

云昭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呜咽,很轻,但还是让他收进耳里。

他一本正经地说:“昭昭, 你明白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就行,别有用心的人你阻止不了。”

要不然,褚恒蒙受的怨屈也不会一直得不到公正的翻盘。

褚澜川从十四岁失去父亲开始明白这个道理,自认问心无愧,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再说,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哥哥呢。”他说的极其郑重,配上那身深蓝色的制服更是无意中包裹着深切的情怀。

云昭被他说的愣在原地,心底的那颗种子开始生出不可遏制的藤蔓来。

她也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保护哥哥啊。

“走了,先跟我回一趟警局。”

她的伞早就被疾风吹得没了形状,望着滔天雨势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身上的雨水浸透毛衣,被迎面的风一吹,她冷的快没知觉了,瞳孔也轻微地涣散。

在褚澜川撑伞的间隙,云昭只能佝偻着身子,双手抱臂,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可怜兮兮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不可能没注意到动静,在撑起弧形的伞面后将伞柄随意扔置在地面,手法略显急躁地把制服脱下,披在她身上拢了拢。

在旁人眼里,褚澜川像是不怎么怕冷。其实不然,比这寒冷百倍的境地他都待过。

为了完成越野训练任务,冬日里淌过没过膝盖的沼泽,上来的时候他捏着热水瓶的手都在抖。

可到底坚持过来了,没喊一声苦。

鼻息间全是洗衣液的味道,除此之外,那件制服上还有他身体上的温暖。

是她一直以来贪恋的温暖。

没有犹豫,云昭钻入了他撑起的黑伞内,手指仍然攥在他没拿伞的那一边。

褚澜川不觉失笑,她这样的小动作就像一只兔子,怯生生又讨人怜爱。

她离褚澜川的身高还是差上一大截,原来步幅是小他很多的,可他明显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随她。

这么想着,被那么多人误解的委屈被他轻飘飘地治愈了。

车内比窗外要暖和很多,她稍微缓过神来,下一秒视线却被遮住了。

是褚澜川把找来的毛巾盖在她头顶。

有了上回帮小姑娘擦头发的经验,褚澜川这回手法稍微熟稔,驾车就熟就用毛巾吸干了她发丝间雨水残留的水分。

过于温柔,就像给她营造了一场两人正在谈恋爱的幻境。

和哥哥谈恋爱......她面色不自觉再次染上火烧云般的红色。

褚澜川将那一方毛巾叠成豆腐块般整齐,不忘叮嘱:“到警局去喝点热水,不然感冒了。”

“嗯。”她轻声应着,“知道了。”

行驶了不过五分钟,警局那边就来了电话。

卓停得了会议间隙出来,压抑了嗓音道:“褚队,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啊?辛蕊这边的审问碰到了绊子,她不交代自己父亲的下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褚澜川正了下蓝牙耳机,神色平静。

“不堵车大概二十分钟,辛蕊审问的事情交给我,其余的,你先让小组成员调查许楠楠家人最近的行踪。”

上头不让追查爆破案,所以褚澜川的切入点也很明确,从失踪女童案找线索,爆破案的蛛丝马迹就会浮出水面。

最后一起失踪案的女童就是许楠楠,不过八岁,和辛蕊就读于一所小学,但比她低一年级,两人之间的联系还要归于学校组织的芭蕾舞比赛,两人同为参赛选手。

而案发当晚,学校监控表明,许楠楠和辛蕊一起出的学校大门,行走至朝暮酒吧附近,监控断掉,许楠楠失踪数日,而辛蕊安然无恙。

在当初的例行询问中,辛蕊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家就在朝暮附近,所以可能是回家后许楠楠才出的事。

现在想来,真相就隐匿在谎言背后。

卓停顿了下:“调查许楠楠的家人?褚队你确定吗?”

他一眨不眨地说:“我确定,我现在怀疑许楠楠的家人跟爆破案的组织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什么?!”卓停愕然:“可许楠楠一家可是受害者啊......怎么会这样?”

何巍然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那一晚的密码诗谁也忘不掉。试问除了警方法院还有谁有权利对其他人进行罪与罚?

很简单,受害者会有这种心理。

而辛蕊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许楠楠,她的家人可能接收到某种讯息,走上了自以为的正义审判道路。

此时,江城公安内氛围冷峻,负责跟辛蕊沟通的是新来的见习警察,她态度还算温和,顺带给了辛蕊小孩子都喜欢吃的糖果。

谁知辛蕊理都不理,似乎将之视为“殷勤”。

辛蕊的芭蕾舞鞋没换下,她今天刚随学校组织演出,眼角贴着亮晶晶的亮片,年纪虽小,但也能看出长大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见习女警察面色尴尬,还在试图沟通:“你爸爸他是跨年夜出去后再没回来是吗......?”

辛蕊自顾自用纸折着千纸鹤,全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你跟你爸爸关系不好是吗?”见习女警察继续翻着她的档案,例行公事地询问:“还有你的母亲,你写的贱人,你很恨她,为什么?”

辛蕊的情绪忽然到了一个临界值,她把桌上的茶水打翻了,杏眼圆睁:“闭嘴!你别提她!”

卓停见事态越来越不可发展了,赶紧把对辛蕊的审讯工作叫了停。

新来的见习女警察是怀着莫大的信心进来的,没想到辛蕊远比她想象的难接触。

“小赵,没事儿,新来的见习警察在审讯上还没有经验,你多磨个几年就好了。”卓停安抚道:“咱们都不是天才,面对暴戾的、狡诈的凶手,就得玩儿心理战,所以只要不是天才,一般人第一次审讯都难以胜任。”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咂摸了句:“说来,褚队还真算天才了,他第一次审讯就接的是个连环杀人的大案子,并从中得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褚澜川,褚澜川到。

他身后跟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警局几年一换人,不少新同事露出八卦的眼神。

卓停知道他们想的什么,赶紧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是褚队妹妹,你们都别吓着人家,做自己事情去。”

沈湘看他制服外套也没穿,走近过去嘘寒问暖:“褚队不冷吗?我那里还有一套制服,当时发大了,一直留着在。”

沈湘态度暧昧,卓停啧了声,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褚队真是艳福不浅啊......”

“你小子,嘴欠了是吧。”褚澜川隔空给了卓停一记眼神杀,进而不冷不淡地对沈湘说:“衣服就不用了,你把刚才和辛蕊记录的笔录给我看一下就行。”

云昭对沈湘的示好也不是毫无反应,她把褚澜川披着自己身上的制服脱下,踮起脚给他穿上:“哥哥,我现在不冷了。”

小姑娘踮脚有些累,呼出的热气混着若有若无的馨香,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天梦魇的晚上,她身上散发的也是这股好闻的香味。

辛蕊由一开始的有问有答转变为逐渐暴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却还没等到其他人来审讯,还是说警局的人这么无用?!

这么想来,她不觉升腾起几分骄傲感。

卓停站在监视器前观看辛蕊的反应,犹移着问:“褚队,还是晾着她吗?”

“让她情绪调动到最激动、最虚荣、最澎湃,我再进去审讯。”褚澜川见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便了然:“到时间了。”

辛蕊听见了来者的脚步声,还是打算用同样的路数,只要不回答,他肯定拿自己没办法了。

谁知褚澜川进去也不说话,他泰然自若,仿佛对面的人是空气。

辛蕊有些许不甘,她喜欢成为别人的焦点,可眼下居然被堂而皇之地忽视了。

她开始制造声响,用铅笔在纸张上划出很大的声音,故意踢着他凳子,可对面的男人还是八风不动。

终于,辛蕊开口了:“喂,你不想知道我爸爸下落在哪儿吗?我告诉你。”

她想故意用这种话题吊起别人的胃口:“我看见他跨年夜当天被一个小丑给抓走了,他......”

后面的话,辛蕊就不肯透露了,她笃定对面的男人肯定会神色急切地询问之后的过程。

可是褚澜川没有。

辛蕊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他总算看了辛蕊一眼,用漫不经心地腔调说:“这很重要吗?你总不可能是凶手吧。”

辛蕊骨子里流淌着张呈玲的血脉,尤其那一双眼睛,和张呈玲很像,给人下意识不是善茬的感觉。

她得意地扬了扬唇角,觉得这世界善良的羔羊果然很愚蠢。

“你觉得跟我没关系就放我走吧,这里太闷了。”辛蕊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准备趁胜追击摆脱这些纷扰。

褚澜川故意流露出关怀的表情:“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他不回来才好,死了最好。”辛蕊露出轻蔑的眼神:“我不让他碰的时候,他就只会折磨那些待宰的羔羊,那些羔羊只会哭喊,太没劲了。”

卓停心跳漏了一拍,包括整个监控室的警察都始料未及,这种话出自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口中。

褚澜川继续诱导:“什么羔羊?”

“那些被卖到朝暮的女孩啊。”辛蕊嫌恶道:“她们懦弱的只会哭,不过我很喜欢她们,只要有她们在,我就可以舒服了。”

意思是,廖青与朝暮做交易,买下不明渠道来的女童,并实施性侵,而在此之前,他施暴的对象一直是和张呈玲生的女儿——辛蕊。

满座皆惊。

褚澜川气息有些不稳:“许楠楠也是这些羔羊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辛蕊沉默了。

是她用一起写作业的名义将许楠楠骗进朝暮,一开始许楠楠还不信,后来是辛蕊说母亲在这里兼职,拿完资料就一起回家练舞学习。

本来,许楠楠会被转手到其他客人手中,但廖青似乎很喜欢她,坚持要她留下来,这令辛蕊抓狂。

所以辛蕊决定折磨许楠楠,践踏她的尊严,抽打她的身体,最后还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报复办法,把许楠楠生前受辱的音频发给她最亲爱的家人,并且指认凶手是廖青,这个想法光是在脑内构思就让她兴奋。

但她没想到,警察没来抓走廖青。

许楠楠的父亲知道后似是走上了一条最极端的道路,他趁着廖青在游乐园的那天晚上把人绑到广播台,还策划了一场审判戏码的爆破案。

这跟辛蕊最初的想法完全南辕北辙。

褚澜川没继续审问,他收起笔记本,指挥道:“兵分两路,去辛蕊和许楠楠家。”

云昭不知道案情进展到了哪一步,只不过看褚澜川表情不轻松,在回家的路上她就没有多问。

她忽然想起伯母说过两天要去寺庙还愿,也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根红线,心中微微有了安定感。

本是想问褚澜川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庙里,可欲言又止了半天,她到底忍住了。

车停在了小区楼下,雨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

云昭刚伸手去开车门,手腕就被不可逆转的力量握住。

她整个人顺势倒在了车门边,幸而褚澜川用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不至于让她磕到。

距离太近了。

他的呼吸、心跳都细微可闻,少女白净的脸颊再度红润。

像陷入了最深的桎梏,幼白的手腕被紧紧扣着,力气也被封锁。

云昭被迫与褚澜川仰面对视,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噼里啪啦的雨滴声砸向耳膜,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任由诡秘的氛围无限放大。

仿佛在黑暗里找不到出口,理智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就像她小心翼翼捧着一方玻璃朝光明靠近,一旦玻璃破碎,重新拼起来不知有多困难。

可这时偏偏有人告诉她,不用靠近了,黑暗和光明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哥哥......”她嗓音不自觉染了甜润的哭腔。

褚澜川不打算松手,他何等灵敏,不可能察觉不出来云昭这几天的反常。

他遮掩了失控的情绪,在静谧时叹了口气,手指描摹着少女面部的轮廓,眼神却浓重炽热:“为什么躲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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