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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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 张姐去文物局,出于被逼无奈的同事爱,肖意和林晏晏就要轮流带段琴琴。
段琴琴果然身体不舒服, 断断续续在发低烧,午休时,林晏晏只能好几次起来给她测温度,又给小姑娘换了一块退烧贴,才再躺进简易折叠床里休息。
她短暂地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首大校门的时候,巍峨, 雄壮,连风都带着古朴的书香气。
百年首大,从西南联大到如今的世界顶级高校, 孕育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梦想。
她就站在校门前, 一动不动。
门口的石狮子都好像在朝她笑,忽然间,石狮子脚底的绣球动了起来, 紧接着, 石狮子也动了起来, 活灵活现地, 追着绣球绕着她玩耍。
她听见了燕园的钟声, 宿舍楼前的绿叶越发的茂盛了,风好像吹在了她的脸上, 沙沙的,叫她醒了过来。
睁开眼,段琴琴正坐在床边无声地看着她,小姑娘坐在床沿上荡着脚丫, 蓬蓬裙沙沙作响,正是她在梦里听见的风声。
见她醒来,段琴琴眼睛一亮,须臾,飞快地垂下眼,朝林晏晏默默伸出手,露出指尖捏着的一张大、白、兔糖纸。
林晏晏愣了一下,问她:“你吃糖了么?”话没说完,就见雪白的奶糖包着一层薄薄的白膜被扔在了她脚边的垃圾桶里,显然,是被段琴琴随意丢弃的。
她眨眨眼,坐起身来,笑了一下,
这回,笑意却不达眼底,林晏晏忽然就认真地对着段琴琴说道:“如果你要糖纸,可以问我要。但你不可以随意扔掉,那是我的糖,不问自取视为贼。”哪怕是对待八岁的小孩,在原则问题上,她也不打算退让。
听了她的话,段琴琴举着糖纸的手没动,闷闷地说道:“你答应了给我折纸鹤。”
“是,但是我大前天,前天,昨天,都已经给你折过了,你已经有三个纸鹤了。”林晏晏就坐在折叠床上平视着段琴琴,想了想又说:“而且我并没有答应你每天都给你折纸鹤,我又不欠你的。”
她其实不太喜欢把小孩当小孩,她觉得现在的小孩一个个都可聪明了,其实什么都懂。
说完这话,一大一小就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段琴琴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原本平整的大白、兔糖纸被捏得皱皱的,林晏晏也没管,站起身收起了折叠床,塞回了办公桌底下。
她理也不再理段琴琴,就听段琴琴忽然说道:“你不怕我妈妈么?”
这是林晏晏第一次听见段琴琴大声说话,声音有点尖,听在耳中有点违和。
她皱了下眉头,在她面前蹲下身,这回是真的笑了,小小的梨涡荡在嘴边,衬得她娇艳又美好,她声音轻柔,笑着说道:“宝贝,我只是个实习生。就算我不是实习生,我也不怕你妈妈,大家都只是同事而已。”说着,她就站起身走了,大步上前,打开办公室的门,敲着隔壁的办公室门喊道:“肖意,琴琴醒了,我去展馆解说了,你带好她。”
林晏晏不是没见过人仗势欺人,但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口里听到这样阴阳怪气仗势欺人的话,怎么都让她有些不爽。
还好这样不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接到了乔潇的电话了,乔潇说她顺顺利利地和江洋汇合了,现在两人单独在一起,相处地还挺好。
更有趣的是,她提到他和江洋正巧遇见一个私人博物馆开的古生物展,因为与江洋的专业紧密联合,就花钱进去看了一下。这一看,两人一边拍照一边笑,笑到最后没忍住杠铃般的笑声,双双被保安给请了出去。
林晏晏就奇怪了,什么那么好笑,能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结果她就看到了乔潇发来的照片,一看她也笑不行了。
那私人博物馆说,民藏深似海,然后展示了一条五十六米长的黑皮玉恐龙玉雕件。说着玩意是高度的雕刻艺术,能制作如此大型雕件,成本难以想象,都不一定是人做的,可能是外星人做的。收藏这件雕件的收藏家,保护了如此珍贵的史前人类的文明艺术,简直是中华民族的功臣。
“这也太能忽悠了!他到底是傻,还是骗门票钱啊?门票多少钱啊?”
“十块钱一个人,还行,就是太好笑了。这明显就是老公园恐龙展的东西嘛! 江洋说年代可能就是在86-90年代中后期,他都见过他们家隔壁公园有一个小几号的。这么巨大的,估计是某个大公园拆迁时出售的,然后捡到的人就成了收藏家,还民族的功臣。民族的功臣这么好当,当年带着文物南迁的前辈们又算什么?真是笑死了。”
“笑死了,笑死了!”
晚上,林晏晏和褚云打电话的时候,就没忍住给他讲这个事,褚云也笑,又说:“妖魔鬼怪,见怪不怪。”
两人一路聊到了南京的朝天宫,北京的潘家园。
褚云说,他刚上学那会,出于好奇,就想知道大名鼎鼎的潘家园到底有没有真文物,如果有,那文物如果不是祖传的,那到底是怎么流入市场的呢?
太好奇了就去瞧,就见热闹熙攘的潘家园全是人,摊贩就和卖菜的似的,在面前空地上铺一块厚布,厚布上什么都有,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不敢有的。就是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拍了十三亿的元青花,他都能给你整个一模一样的躺街边。
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摊贩觉得,“嘿!来了个傻子!”
买客觉得,“嘿,可给我捡着漏了!”
那个热闹,真是绝了。
褚云当时毕竟还年轻,就没忍住和一个摊贩说:“你这铜镜做得也太假了。”
那摊贩还是个老头,一见褚云一小男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点生气,就推他,“你懂什么?瞎说八道,走开,不要坏了我生意。”
褚云也有点较真,就不走,还说:“你这个铜锈不行,是用酸、碱、盐等各种化学药品掺和金属粉涂抹到铜镜表面,再埋到土里,“种植”出来的伪锈吧?一眼假,太假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真的是内行看门道。
一句话把那小老头给说服气了,由上到下打量他,客气了,问他:“怎么,小伙子,你是真心来搞真宝贝的啊?带了多少钱啊?”
褚云也不怂,随手比了个十,没吭声,他也没说谎,他口袋里确实也就是十块钱。
就见小老头目光一亮,肯定是理解错了,又从上到下看了他几眼,才倾身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那你跟我来,真的都不在摊子上。”
说着把他带进了一条小巷,弯弯绕绕,走进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上了二楼,开了两道铁门,才终于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小屋子。
也亏的褚云胆子大,兜比脸还干净,不然,一般人见了这阵仗,都得被吓跑。
屋子里头是空荡荡的,就一个角落,鼓起一堆,被一张硕大的牛皮纸盖着。
小老头开了灯也不看褚云就走过去,弯下身,掀开牛皮纸的一角,从里头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铜镜来。
铜镜背面还有四个字,“长乐未央。”
往褚云面上一推,说:“瞧瞧,这才叫好东西,中唐晚期,你识货,你自己看。”
说实话,褚云看不懂,他也不过是刚入学接触了些古物的皮毛而已,而且他学的也不是文物鉴定与修复,他只是喜欢去旁听而已。
但据他回忆,那面唐镜拿在手里还真的是有点那么个意思,质地精良,十分唬人。
小老头的开价也高,知道他只是个学生,也可能他长得比较有钱,或者以为他带的不是十块是十万,落地有声,说:“看你年纪小,能有的本钱不多。薄利让你了,一口价,就十万,不压价。”
林晏晏听着都笑了,电话这头,盘着腿靠在沙发上,就问他,“你当时有没有那么一刻想买?”
褚云在手机那头摇头,他好像在走路,听筒里还有路边汽车鸣笛的声音,就听他在低笑:“考古不收藏,收藏不考古。再说了,当时我手里的钱都掏出去买房子了,哪里还有钱,买面什么出土信息都没有的铜镜啊?我就是存粹的好奇。”
“那你现在觉得,那所谓的唐镜是真是假啊?”
“没有出土信息,很多东西的真假就很难说得清楚。行家也有打眼的时候,这事还真不好说。但想要捡漏,那几率肯定是微乎其微的。现在的造假产业链每一天都在与时俱进,做假青铜器,已经升级到了物理法和化学法以及各种民间土秘法会分步骤使用的程度了。如果做旧工艺做得好,高倍显微镜下也能瞒天过海。”
“都这么厉害了么?那怎么还有国宝帮啊?”林晏晏啧啧称奇,不由想到了收藏界的传奇,国宝帮。
她提到的国宝帮,是指在古董艺术收藏中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的一群,囤积了大量赝品却自认为是真国宝的民间收藏者。他们的收藏理念非常地蜜汁自信,但又缺乏专业的知识,没有正确的收藏途径,认为在地摊上就能捡漏收到国宝。并且常为了为所谓的国宝正名背书,开一些所谓的展览,展览出一些似四而非的四不像型的“国宝”。甚至有的将自己的所谓国宝捐给博物馆,如果审核把关不严,还真的会混入真国宝当中。
在林晏晏看来,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又或许就像那些被传、销团伙骗了的人,自己已经弥足深陷了,那就忽悠更多的人让自己回本?
搞不懂,反正古董收藏那一行水也挺深的。
她这么一问,褚云都笑了,“彩票不是张张都中奖也还有人买呢,但凡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就总不缺人主动献身。”
“感觉都是赌徒,没赌好就会成赌棍。”林晏晏哼笑。
就听褚云在电话那头说:“那我也是赌徒了。”
“哈?”
“我笃定了喜欢你,爱上你,并且想用我的真心,换你一辈子的陪伴与相守。你说,我是不是赌徒?”电话那头,褚云的声音温柔而深情。
即使隔着电话,林晏晏也好像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睛,从他成为她的男朋友开始,他和她之间的讨论,就不再仅仅是学术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褚云会有如此柔软的一面,会有这么一张像蜜糖一样的小嘴。
“我想你了。”她的心软成一团,巴不得现在就扑进他的怀里。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考古队有多忙,像褚云这样的还算好的,很多基层的考古队员,因为去深山老林执行考古任务,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很难和家人团聚,更难说是谈什么恋爱。
没成想,褚云却说:“我也想你了。所以,我的小姑娘,快给我开门吧。”
她几乎是震惊地就跳下沙发往公寓门前跑,打开门,褚云就站在门口,鞋子上还满是泥,显然一离开工地就往这儿赶了。
他疲惫地朝她笑,站在原地,忽然就伸出手,说:“来,抱抱。”
林晏晏穿着粉色的睡衣,傻傻地看着他,听见他的话,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就站在门槛上,门也没关,紧紧地搂在一起。
楼道里安静极了,不一会,连走道的灯都黯了,不时有风吹进来。
燥热的风,并不会让他们分开彼此。
他们都在对方的怀里笑,笑着笑着,林晏晏扬起脸来看着褚云,“可是,我们也只是几个小时没见而已啊。”
褚云眨眨眼,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她,深邃的眸子带着笑意,点头,“可不是么?但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