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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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风很大, 戈壁上的沙都卷起了浪。
林晏晏开了车窗又关上,昳丽的小脸望着褚云,像一团雪白的糯米软糖。
“怎么了?”褚云看了她一眼问。
林晏晏臊眉耷眼的, 从口袋里掏出个大白兔奶糖,囫囵吞了,问他,“你要吃么?”
“那就要一个吧。”
林晏晏也没多想,又掰开一个大白兔奶糖直接喂在褚云嘴边。
褚云顿了一下,张嘴将奶糖含进嘴里,很甜, 甜进心坎里。
林晏晏一路玩着糖纸,先是展平,再是折叠, 最后, 两个大白兔变成了两只小纸鹤。
但好像又不是,更像是大白兔坐在纸鹤背上要飞起来了。
这个过程很短,但足够让人心情愉快, 林晏晏笑了起来, 小酒窝甜甜的, 扭头摆弄给褚云炫耀, “你看!”
“不错。”褚云诚信夸赞。
“我小时候用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做过一个千纸鹤风铃送给我妈妈。”
褚云跟着笑,等待红灯的间隙, 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我小时候给我妈妈变过魔术,我们家的硬币都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有一天, 我拿着那个装满硬币的盒子和我妈妈说,妈妈,我给你变个魔术。”
“然后呢?”头皮有些勒得慌,林晏晏解开发绳,如缎的黑发披落下来,她用手理了理,握着头发打了几个旋,又扎成了一个略松的揪揪顶在头顶。
“我把零钱都倒进了我的大口袋里,然后说,好啦,钱变没啦,是个空盒子啦!”
“你好狡猾!是不是小男孩小时候都会比较皮?”
“没有女孩乖。”
“那你以后是想要男孩还是要女孩?”
“生男生女都一样。”
林晏晏嗤一声,清了清嗓子,“你这个回答,乍一听很公正,实际上很狡猾。”
褚云轻笑,“你这是典型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又说了一句:“小姑娘家家,心思不要那么重。”
林晏晏被他一言射中膝盖,摸摸鼻子,她心思确实挺重。
没办法,太聪明了,啥事都能想在前头,心思能不重么?
嘀咕着,林晏晏忽然发现一件事,褚云这次没开导航。
林晏晏一直以自己记忆力强而引以为豪,没成想,褚云和她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出发前,褚云只看了一眼地图,就直接把导航关了。
就这样,他竟然就已经对路线一清二楚。
车开进小道,左绕右绕,果然还就到了一家叫做美聚的砂锅粥店。
据说,是全县最好吃的砂锅粥店。
这么一想,上回她被蜜蜂蛰进医院,褚云外表沉稳,内心怕是也慌,不然也不会一路开着导航。
他是不是怕走错路,耽误了时间,她就要挂了?
这么一想,林晏晏总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一点点难言的温柔。
不过十一点半,砂锅粥店里的位置就几乎都被坐满了。
唯剩下的空桌,正对着后厨的大门。
两人也没挑剔,紧跟着服务员走了过去。
店里的土鸡是现杀的,服务员十分实在,拎着鸡爪子,逮着个活鸡就往桌前凑,虎生生问他们:“你们觉得这只鸡怎么样?大小可不可以?”
大小可不可以难道不应该看拔了毛以后?
林晏晏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往后退,还好褚云伸出绅士手托了一下她的后背,不然她得栽地上。
母鸡被抓住了脚,翅膀还在扑扇,毛色黑中带红,真是十分鲜亮。
只可惜,鲜亮归鲜亮,更值钱的是它的肉。
鸡在实现自身价值的那一刻,肉身也要死了。
知道林晏晏害怕,褚云挥挥手,没太纠结这些细节,直说:“可以,就这只。”
服务员应声走开,拽着鸡回到后厨。
后厨也没有门,悬着一块画着卡通鸡的布帘,和餐厅隔成两个世界。
布帘拉起放下,不多时,鸡叫声咯咯响起,须臾,又戛然而止。
林晏晏有些呆住,觉得边疆人民真是豪放无比,愣了愣说:“很多信佛的人说不见杀,照这样,他们怕是都不敢吃了吧?”
“不光是不见杀,《楞严经》里说,我令比丘,食五净肉。五净肉是指,不见杀,不闻杀声,不为我杀,自死,鸟残。”
“那咱们这是闻杀声了?”林晏晏目瞪口呆,“这都不是五净肉了?”
“是啊,这都不是五净肉了,你还吃么?”饭店里灯光昏暗,周围都是嘈杂的聊天声,褚云漆黑的瞳仁里含着笑,摆明了是在逗她。
林晏晏噘嘴,“吃,怎么不吃,我还饿着呢!再说了,我就是典型的炎黄子孙,没事的时候啥都不信,有事的时候啥都信,漫天神佛我都能信个遍。”说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嗓音因为咳嗽而变得有些沙哑,软软的,听着让人心疼。
褚云拧眉,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吧,多喝点。”
林晏晏哭笑不得,“全世界都叫我多喝热水。”
“不然怎么办呢?”褚云耸肩,想了想说:“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表达关心,而不是真把你当水缸。””
“所以褚学长是在关心我了?”林晏晏点头,望着褚云的目光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
褚云轻笑,“我什么时候没关心你?”
这一反杀,直把林晏晏闹了个大红脸。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了,假模假样东张西望。
再回头,就见他也扭头望向了窗外,他的侧脸很好看,连耳朵都像精雕玉琢的艺术品。
林晏晏看不见褚云的表情,却觉得这一刻的他很可爱。
她竟然会觉得,清冷自持的褚云很可爱,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又有趣。
一大锅砂锅粥上桌,被他们两人吃了个底朝天。
放下空碗,林晏晏多少有点觉得不好意思。
哎,她太能吃了。
哪想褚云还问她,“怎么样?吃饱了么?”
显然并不觉得她吃得多,好像她还能再战也是很合情合理,毫不奇怪的。
这让林晏晏稍稍放松,但凭着自觉,她点头如捣蒜,“饱了饱了,我都吃撑了。”
好像她每次和褚云一起吃饭都会吃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想着,她心思一动,抬起手机就扫了扫桌角上的二维码,无密付款,一闪即付,抢单抢得明明白白。
付完钱,林晏晏神清气爽,把手机重新扔回兜里,笑眯眯站起身,对着拿着手机定在桌前的褚云说道:“这回我请你,有来有往,才能情谊长存嘛!”
“你还是个学生。”褚云无奈至极,他还真是第一次被姑娘抢单。
倒不是觉得丢面子,而是觉得不应该。
“你也是个学生呢,褚学长。”林晏晏摊手,“博士也是学生呢亲!”
“那好吧,有来有往,待会的医药费我帮你付了。”褚云不再纠结,拿着手机,跟着站起身。
“什么医药费?”林晏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脑子问号。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需要的话做个雾化。”褚云拿出车钥匙走在前面,朝她招招手,“走啊。”
林晏晏定在原地,恨不得抱住桌子,“去医院?不要吧!我吃点药就行了,小感冒浪费什么公共资源?。”
她原本就不喜欢医院,上次从急诊出来,更是对生命充满敬畏,就更不想去医院了。
“不行。”褚云根本不纵容她。
“你别告诉我感冒也会死人!”林晏晏真觉得小题大做。
褚云回头朝她笑,那笑容真是又正又迷人,只是话不怎中听,“是的,感冒也会死人。”
林晏晏:……
吃过上次的亏之后竟然不敢反驳了怎么办?
林晏晏心累,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点背,来实习没多久,林晏晏就跑了两趟医院了。
真是熟悉的配方,不一样的味道。
事实证明,褚云带林晏晏上医院是有用的。
吃了三天药,林晏晏的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夜咳,白天倒是相安无事。
这天,又有人来找冯爷爷。
是个比冯爷爷年纪还大的老太太,满脸的皱纹,又矮又胖,背着个拉链都坏了的布包,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她一口河南方言,冲进遗址大门,正巧就撞见了正在吃饭的考古队众人。
冯爷爷正在夹菜,见了老太太,筷子都掉了。
林晏晏都没反应过来,就见老太太像是疯了一样往冯爷爷身上扑,那是又抓又打,桌子都要被她掀翻了。
“卧槽?”
“哪里来的疯老太婆?”
“说啥?哎知道冯爷爷的名字啊!”
老太太不管不顾,桌上两盘菜都被推搡了出去,盘子碎在地上哐当响,溅得周围同学满脚都是。
刘教头和张老师反应过来,忙是拉架,褚云一把扶住快要被推翻的桌面,扭头朝左右道:“别看了,都回房间休息去。”
他表情严肃,声音冷凝。
就像是忽然有了威压似的,大家听了都不敢再胡乱嘀咕,就好像上百只鸭子,忽然被按了消音键。
江洋也反应了过来,他最惨,离得冯爷爷最近,老太太扑过来不管不顾的,愣是撞得他后背一疼,手一松,一碗紫菜汤直朝自己腿上泼,□□都在滴水。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连忙组织纪律,“别看了,都回房间,跟着我,全部回去。”
两位学长齐发话,同学们再不多言,吃饭完的,拿起碗筷就往水池边跑。没吃完饭的,抱着碗就往房里走。
疆大三人探头探脑,被一身菜汤的江洋直接推进了房间。
“非礼勿视,同学!”江洋心累,见该进屋的都差不多进屋了,才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只有林晏晏,愣是八风不动,帮着褚云扶住岌岌可危的桌板,对着并不赞同地看着她的褚云说:“我都知道,我留下来帮忙。”
也还好她留下来了,她话刚说完,就见老太太越来越激动,抬起巴掌就照着冯爷爷脸上呼,冯爷爷也不还手,就任由她打。
刘教头和张老师拉也拉不开,又不敢对一老太太动粗使劲,场面可谓十分焦灼。
老师都不敢硬来,褚云也不好上前。
林晏晏一看,这不行啊!
这是典型的秀才遇上兵,打都打不起来,只有挨打的份啊!
她向来胆子大,这会更是毫不怕事,急中生智,扑上前去,使出吃奶的劲朝老太太腋下一抄,像个叉车似的,直接就把老太太抱开了。
老太太重心离地,愣在当场。
刘教头和张老师哭笑不得,连忙把冯爷爷拉开,挡在身后。
好在老太太原本就风尘仆仆,又折腾一会了早泄了气,不然林晏晏来这么一出也是够呛。
她其实也没听过河南话,老太太又打又骂,她只听懂一句,“你还我女儿!”
你还我女儿,这话很狗血。
再联想冯爷爷前几天和她透露过的那些话,她心思明透,使劲抱着老太太,脱口就道:“又是不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他也很难过!”
这一声特别洪亮,刘教头和张老师都愣了,下意识问:“你也知道?”
褚云见她这么大的胆子,真是给气笑了,冷冷道:“她不知道。”
她知道个屁!
她就是太聪明!
说着,他固定好桌板,示意林晏晏放开正哭得声嘶力竭的老太太,抬手就环住老太太的肩,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困住她,认真对老太太道:“您缓缓,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平,咱们喝口水再说好么?领导都在这儿呢!咱们把文物局的领导再请来,一起给您个交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