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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兵改案(4) 是我亲自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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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老百姓还讲究婚娶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 何况这两位都是多高贵的身份。要说起父母,老殷帅和大皇子王妃都过世,李非就像个浪子, 谁也管不了, 要和殷莫愁在一起, 最后一关也就是殷母。

他曾想过千百条的路,怎样追求美人, 怎样讨好殷母。

一步步来,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细水长流见真情……李非不断告诫自己。

可在刚刚才做好准备, 把守着最后一道关口的殷母忽然就大门敞开, 招手说“来来来,快进我家门”。

这样直面终极,算不算作弊?

李非愣住,那点隐隐约约和惴惴成了人生第一次手足无措的尴尬,接着窃喜, 到激动, 到紧张,直至最后, 兴奋的声音高高升起, 在心中叫嚣, 与心跳共鸣——

啊啊啊我我我我可以说我愿意吗!

从肺腑, 到胸腔, 又到了喉咙口……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不知道为什么,燕王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像被无形的手摁住, 殷母听到的,唯有小王爷发出的细如蚊子的“唔唔唔”声……

给人感觉是不置可否、不予置评、不想正面回答……

还是“不”?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李非都在悔恨今天的没胆量。

殷莫愁冷硬道:“母亲,您今天这样做,不合适。燕王已经在十年前就表过态了。”

重提婚事,只会令当事人尴尬。

殷母哼哼:“那年只有你爹听过燕王答复,我没当面听过,不算。”

殷莫愁:我的娘嘞,你怎么耍赖!

现在的殷母满眼只有未来女婿,见李非一副欲言又止,哼哼唧唧,满脸通红,简直像……便秘的表情,关切道:“小王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非已经从脸红到耳根,忙摆手:“没、没、我没事……”

殷母听了又道:“所以刚才我提的事……”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嫁女儿心不死。

李非咬咬牙。

这次,他终于鼓足勇气。

“我从未想过会和殷帅做朋友,真的。以前有幸得到老殷帅和老夫人的帮助,也是天赐缘分。当年大朝会,先帝曾为我和莫愁指婚,但我那时还小,不懂事,我对先帝说,我一心想四处闯荡,回到家,就希望有个斯斯文文、能和我论香道的文静女子,先帝收回圣旨……后来,我长大,以为这辈子都会在江湖流浪,直到那天画舫偶遇,真挺巧合的,我下意识就想帮助殷帅。后来,我有个义妹出事,殷帅又帮了我。这中间生出不少误会,但都解决了。从那以后我就想啊,也许冥冥之中……”

月老若能下凡,定急得想拿红线勒死他:好磨叽一男的!

“母亲!”

殷莫愁骤然打断:“我和燕王只是朋友,你不要多想。”

殷母强势,殷莫愁也强势,难以接受被擅自做主,何况还是婚嫁之事。十年前他已经明确拒绝,殷莫愁当年虽然无所谓,但还不至于吃饱撑得到十年后再听一次他的拒绝。

转头就催促李非:“你不是说要出去逛么,吃饱了没,吃饱了还不快走。冬雪,备马。”

绕了一圈想剖明心迹的李非:……

殷莫愁也不等回应,匆匆起身说:“母亲,三日后,我送走北漠使团就来接您。”

说完就往外走,片刻不停留。

那速度,那匆匆,那一阵风地刮过,就跟大军拔营似的。

李非暗骂自己太啰嗦,铺垫一堆话还没进正题,被殷莫愁无情截断。唯有也起身和殷母告别,跟着去了。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往往在一念之间、一瞬之差。

错过这个良机,下次正式的告白将在痛彻心扉时。

“真是倔脾气。”殷母摇头。

望着二人并肩而行远去的背影,仆人正好捧来热好的酥山,香香甜甜的气息灌入鼻腔,勾人回忆少女的时光,殷母把视线收回,良久,露出久违的了然于心的微笑。

出了殷府,秋末初冬的冷冽空气灌入鼻腔,令人神清气爽。

李非还在为殷莫愁那句“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感到莫名失落,暗自神伤。

殷莫愁这边则想人家不介意母亲唐突,她也就自动跳过这个话题吧。冬雪备好马牵过来,殷莫愁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对孟海英说:“往后燕王来,不必通报,直接请进。”

孟海英惊讶之余,又问:“若大帅在神机室呢?”

这一问,戳中殷莫愁,也截断李非后路。

殷莫愁愣了愣:“这……”

这就有点尴尬了。

方才天色还大亮着,这会儿已经乌云遮天。

殷大帅要躲进神机室,除非黄河决堤,边疆起战事,哪个不长眼的造反了,否则就是圣旨也叫不出她来。几个月前的林御史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殷莫愁把心思全转移到研制第三代雀心,皇帝传了几次口谕让她进宫都无果。

就连强势如殷母,也轻易不会去神机室打扰女儿。

如果说林御史和渣男们是殷莫愁的蚊子血,神机室就是她心头的白月光。

殷府皆知。

孟海英也明知故问。

关西虎的大心脏跳如雷响,一向忠诚,偶尔才这么没规矩,因显得格外慎重,一张钟馗脸快拧巴成橘子皮了,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他想听殷莫愁当面拒绝李非。

男人而已,怎么能和白月光相提并论。

这回真把殷莫愁问倒。要不要为李非改改规矩,耿直如殷大帅考虑的第一个环节就是——最近神机室有什么需要她闭关发明的?

神机室有兵器几百种,即使是脑内盘点一圈下来也要花不少时间。

李非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旁边,被孟海英的局促弄得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比殷莫愁还尴尬,摸摸鼻子,嘿笑道:“我来又不是军国大事,不必打扰殷帅兴致。”

这个回答,总算让殷莫愁略微松口气。

她的反应落在眼里,又令李非心里泛酸。看来还有漫漫长路要走啊。

但孟海英却不这么想,目送殷莫愁与李非骑马离去,他忍不住眺望。这一望,他知道,他拦不住李非了。

冬雪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对孟海英说:“燕王不像小人,大度,在老夫人和主子面前,一句也没提我们为难他的事。我们以后也不要这么做了,姐夫。”

孟海英撇撇嘴,不说话,仍呆呆看着殷李二人远去的身影。

殷莫愁永远那么惹眼,明净、高挑,气场强烈。

如果形容她是冰山,他就是春风暖阳。

一个冷冽沉静,一个温润热情,一样身高,还都是细长腿……

好般配,像并肩而行的佳侣。

别人都知道,只有他们自己不知道。

李非在马上:“谢谢你啊。”

这么给我面子。

“应该我谢谢你。何况,我也不想你下次给母亲送的酥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啦。”殷莫愁这样说。

刚才李非解释是自己耽误时辰,但细想就能知道,既然送的是热食,图的就是个新鲜出炉热腾腾,以李非细心,怎么会耽误到凉呢。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李非想。连他不想因这种小事让殷莫愁苛责属下的心意,她都知道。

“孟海英的手是为救我而折。”她忽然说。

“当年深入北部,奇袭史耶哈大可汗,我冻伤了,海英把他外袍脱了给我。他自己右手臂原本中箭,又冻伤,伤上加伤,回营后几经治疗,但伤得太重,眼看皮肉溃烂,人都要保不住,不得以,军医说必须截肢。但没人敢动手,孟海英大闹,说宁死勿缺,谁敢断他的手,他以后就杀了谁。”

“那后来……”

以关西虎的暴脾气,的确说得出做得到。

“是我亲自操刀。”

“你……”

听到这里,李非倒吸凉气。

殷莫愁这一刀下去,得多狠决,又须多慈悲。

“你不怕他恨你?”

殷莫愁摇头:“恨我的人多了去。而且我相信海英。后来,我们花了三年,让他左手的刀法渐渐熟练。但再熟练也赶不上断去的右手,再也不能上战场。”

李非想起孟海英要和他动手前,自嘲地说关西之虎没了爪。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也许有些幼稚,但请王爷不要计较吧。”

原来如此。

惜字如金的殷大帅,能这么长篇大论为一个人说话,可见对其重视。要是孟海英听见,准要嚎啕大哭。

她是这样的人,外粗内细,都看破,但却什么也不明说。

李非苦笑:“我本来就是个扫把星,靠近谁谁倒霉,先是父母,再是挚交好友、小倩。我把自己放逐到海角天涯,倒腾生意,和三教九流交朋友,可能皇家也觉得蒙羞。反正这些年我习惯一个人冷冷清清……孟将军不愿让我亲近你也是人之常情。”

“快打住吧。”

殷莫愁不怎么在意地点评道:“照你这说法,回回战场死多少人,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不都是天煞命。以后我选拔将领也不用论本事了,就找个算命先生来算算八字,谁命中带煞我就提拔谁,任先锋、专克敌,王爷说好不好?”

噗嗤,李非笑出声来。

实在想不到古板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原来也会说笑,比天上下金豆子还金,而且是为开导他,李非当下心都热乎了,恨不得现场拿来笔墨纸砚,把殷大帅为他说的笑话字字都拓下来。

两人骑马闲逛,好半晌,李非忽然说:“你还说你从小是老殷帅带大,和老夫人感情不深,可我看来,你们母女俩也太像了吧。”

殷莫愁听了就问:“何以见得?”

李非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些轮殷莫愁忍不住笑出来。

还真是,哪有人头次见面就问婚配没婚配,我家有个大龄剩女、可以吃一张碟核桃酥的那种,要不要来娶呢!

李非扭头看她,冷冷的,许是从小被培养以这样的面目示人,许是波云诡谲的朝政让她看透复杂人性,才有这股除死无大事的淡然……

为画舫女子寻找真相、为酷吏家冤死的老仆祭酒,现在为孟海英解释,讲笑话开导他……

他开始知道,身边这人有颗火热的心。

两匹马缓缓而行,恰巧遇到巡逻禁军,带队的是禁军副统领乔尧。乔尧恭恭敬敬喊了声殷帅早啊,便让到街旁。

殷莫愁被禁军同时致以崇高注目礼,直到二人越过视线,好在李非也在马上,如果是走路,估计会被底层士兵灼热的目光盯到跌倒。而殷莫愁很擅长对付,和乔尧只是略略颌首就过去,显得很威严,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真奇怪,她绷着张鬼见愁的脸,那些禁军的注目礼更庄重了。

“殷帅!”乔尧在离开了殷莫愁压迫性的眼神后,忽然回过神想到什么,在后面喊。

殷莫愁停顿,回头。

乔尧上前:“末将刚才经过兵部门口,那里有人闹事,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殷莫愁:“各国使节都还没走,谁在兵部闹事?你怎么没把人拿了,不嫌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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