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不是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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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向来如此吗？对于自己拥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太在意。年轻的时候还会关心作品的成绩，现在看样子也不在意了。甚至把自己的房子都大方地让出来，提供给朋友们……”
郑秀妍低声说着，音量也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她一抬头，看见了任宋演的眉毛越皱越紧，便莞然地笑起来：“知道了。不逗你了。”
假如此时林允儿能够转头看到这一幕的话，恐怕就会推翻她之前心里的猜想。
郑秀妍对于春植的那份喜爱，似乎是由人及物才对。她在独自面对任宋演的时候，笑容多了很多，仿佛冰山融化。
“纯揆她们觉得你在故意遮掩什么，在我看来也是这样。”郑秀妍兴致很高地继续摆弄着那台播放机，“所以，真的只是当成孩子吗？justababy？”
她的手按了“下一曲”，把歌切换成专辑的第二首曲目《baby》。
“?baby，心真的很痛……”
吉他弹奏伴着相当应景的歌词，低吟浅唱的歌声在客厅里面回荡开来。
任宋演略微头疼地说：“你每次玩侦探游戏的时候，找到线索就会忍不住说母语……所以，这次又发现了什么？”
“之前开饭的时候，”郑秀妍转过身来，抱起双手的姿势像在秋后算账，“你先给那个孩子摆了筷子呢。明明我已经坐下了。”
“这能说明什么？即便真是我有意识这么做，那就不能是我特意照顾她这个晚辈吗？”任宋演好笑地问。
“这当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身体的第一反应总是有点理由不是吗？”郑秀妍说出了一句让人愣住的话。
她望着任宋演，嘴里意味深长地补充：“不管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还是其他的什么。”
“哗啦”，推拉门从外面被人拉开。
讲完电话走回来的林允儿一看情况有些疑惑，眨眼问：“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收回望着郑秀妍的目光后，任宋演扭头询问，“公司的电话对吧，找你有什么事？”
“啊，也没什么。”女孩被顺利转移了注意力，“只是今天您没有去出版社的日程，所以有些工作就先跟我沟通了。”
没等任宋演那边再开口，郑秀妍就忽然插嘴说：“既然今天宋演不用外出，那允儿你应该也没有别的行程吧？”
林允儿看看她，然后就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你今天跟我上班怎么样？”郑秀妍不假思索地说。
“跟您上班？”林允儿吃了一惊，“可是……可是我是作家他的助理啊。”
她侧头看向了任宋演，眼神求助一般，透着局促不安的感觉。
“只是让你跟我去公司一趟而已，熟悉熟悉环境就可以回来了。”郑秀妍却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宋演，可以吧？”她也跟着看向任宋演，“反正事务所那边，总要去一下。”
面对两个人含义不一的注视，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完的男人就重新皱起了眉头。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早高峰的上班车流。
太阳底下，热浪滚滚。
郑秀妍随手调低空调的设置温度，驾驶着从任宋演家借走的车在拥挤的马路上面艰难前进。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也听见了一道不好意思的话音。
“对不起……好像是我换衣服太耽误时间了。没有影响您的工作吧？”
转头看看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女孩，郑秀妍笑了笑，径直带过话题就说：“衣服挺漂亮的。听说是孝渊帮你挑的？”
林允儿低头瞧了瞧，仍然有点不自在地干笑：“嗯……”
“我昨天坐俞利的车去了公司，没有回家。”
目视着前方的郑秀妍突然对她开口。
“等到处理完工作之后，连地铁都没了，干脆就打车去他那里借宿了——这是我从大学时期养成的习惯，我那时候经常借他的地方充当学习场所。不是总有那种人吗？在家以外的地方才看得进书，我当时就是那样子。”
旁边的林允儿恍悟地点着头。
她虽然对于郑秀妍出现在任宋演家里这件事本身没什么疑惑，但同样好奇造成今早那一幕的过程。
“您还真是，很让人佩服。”林允儿情不自禁地小声感叹，“对待工作的态度也是，这份自律性也是。”
“只是习惯了而已。”郑秀妍回答她，旋即又偏头看了一眼。
“你可能听说了，也可能没有。我和宋演是合伙人的关系，事务所初创的时候，他是最大的投资人，职位和我并列。虽然他这个代表并不管事，但你以后当了他的助理，难免会有替他过来跑腿的时候，所以我才想着先带你去熟悉一下。”
林允儿略微惊讶地听着，又忍不住抿唇瞧了瞧郑秀妍的侧脸。
“没关系。我理解你刚才的表现。即便是我手底下的员工，被我单独叫出去，反应也和你差不多。我这人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样，感觉没什么好事。”
抬手看表上显示的时间，郑秀妍头也不转地说着。
“估计到公司还要一会儿，趁着现在有空闲，你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就说吧。等到上班之后，我也不好跟你多谈私事。”
听到这话，女孩就不由自主张了张嘴巴，又迅速闭上。
“没关系，你就说吧。”大概是通过后视镜看见了她这反应，郑秀妍又说。
相比起昨天晚上的初次见面，简单搭建关系以后，林允儿发觉自己对于这姐姐的判断似乎又一次产生了错误。
这个世界的郑秀妍，好像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难以靠近。
她继续犹豫了片刻，终究是难耐好奇心地说：“那个，我之前在俞利姐的家，看见了一幅作家他赠送的画作……”
“啊，你说那个？”郑秀妍的感觉异常敏锐，握着方向盘就想到什么，“你早上看见我房间里那幅画了？所以就联想到了我和宋演的关系？”
压根没给女孩说话的机会，她一句紧追着一句，但发音很清楚地说：“不过你发现的这个，好像也不能作为什么证据吧？毕竟如你所说，俞利也有一幅。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每个人都有。”
“每个人，都有？”林允儿下意识重复着她的话语。
“嗯。少女时代。据我所知，只要是少女时代的‘成员’，每个人收到了一幅宋演的画，而且内容好像都不一样。”
“那么，也就是说一共有九幅、不是，八幅画吗？”
“这我可不太确定，说不定你的‘母亲’……手里也有一幅画呢？”郑秀妍又一挑眼帘，瞥了瞥后视镜说，“光是我认识的，那群丫头一个个都很宝贝自己的画，除了像俞利那样直接摆出来以外，我也只见过孝渊的画。”
“那幅画又是什么样子呢？”林允儿不禁追问。
“一幅速写。”
“速写？”
“嗯，孝渊在跳舞时的一幅速写。尺寸没有我和俞利的画那么大，但也被她很好地收藏着。”
听完郑秀妍的回答，林允儿出神了一阵。
她很快抿住唇角，又问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很奇怪的问题：“您之前在桌上好像提到了什么童话？那又是怎么回事？”
“童话”，这可能是她直到目前为止从任宋演等人那里听过的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了。
“你知道赵静淑作家吗？”郑秀妍问她。
“嗯，知道。”林允儿点头，内心也在惊讶，她又从一个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和任宋演有关的名字。
“我们几个人，为数不多的共同点就是都挺喜欢赵作家的作品，只不过我们各自的偏好不太一样。”郑秀妍解释说，“像俞利喜欢《花神之冬》，孝渊喜欢《秋日私语》，我喜欢的却是《春植》。”
“《春植》？”林允儿睁大了眼。
“嗯，我们都怀疑过宋演他其实是因为这个才给他家的猫取了一样的名字。”说到这件事，郑秀妍的嘴角也重新挂上笑意，“那个故事挺有意思的，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看一看。”
“所以，那大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光听名字我有点想象不出来。”
“世界失去了春天，万物不再复苏。一只白狐狸挖到了一颗种子，它发现那正是消失的春天。它需要面对一个选择，究竟是去寻找让种子发芽的方法，还是干脆吞下种子，让自己老迈不堪的身体焕发新生。”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说：“这么看来，书名已经暗示了结局，狐狸最后多半是选择了前者？”
“我可没有李纯揆那种恶劣的爱好。”郑秀妍淡笑着说，“好奇的话，你就自己去看吧。”
“纯揆姐也喜欢赵作家的作品吗？”林允儿神色一动。
“嗯。那大概也是她唯一喜欢的童话书了。”
“那是什么？”
“名字是，《糖果罐里的夏天》。”
郑秀妍讲完这个就忽然收住了口，说：“她喜欢的作品我就不多介绍了。好奇的话，你也自己去问她或者买书来看吧。正好我们四个人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系列。”
“您是说，那个四季系列？”
“嗯。”
林允儿算了算，四个人各自对应了四本书，便奇怪地问：“那任作家呢？他就没有喜欢的哪部作品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没有吧。”郑秀妍的回答很简单。
林允儿点点头，坐正回去后，心思却依然有些飘忽。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任宋演也喜欢《春植》，也就是爱好和郑秀妍重叠了。尽管这完全不能说明什么，但林允儿感觉自己终于从中嗅出了一丝味道。
她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脑瓜子总在胡思乱想。真要说，谁让任宋演年轻的时候那么尽爱跟些漂亮的女孩子做朋友？
“既然我解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身旁的郑秀妍再次开口对她说。
“啊……好。”林允儿一转头，嘴里赶紧应着。
严格来说，即便郑秀妍一上来就进行询问，她在心中应该也只是头疼该如何回答而已。
她大概能猜到郑秀妍想问什么，无非又是些关于她和任宋演之间的提问。
结果，接下去郑秀妍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允儿你当过模特吗？”
“什……您说什么？”林允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模特。或者说试衣模特。”郑秀妍面不改色地强调，“其实我昨天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适合，身高或许还差了一点，但体型真的很好看。”
她索性侧过身来，光明正大地问：“我最近手头上刚好新做了几套衣服，但找不到可以试穿的人，你愿意临时当一下我的模特吗？放心，我会支付应当的酬劳。”
林允儿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张着小嘴，很迟疑地指着自己说：“您是说，让我当你的模特？”
郑秀妍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这才明白了什么似的：“莫非，宋演没跟你说吗？我还以为他早就把我的底全漏出去了。”
见女孩仍是满头雾水的样子，她就笑着说：“我大学最初考上的专业是服装设计，法学只是辅修。当然，最后谁是辅修就不好说了。”
林允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讷声说：“可是，你现在不是……”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参加了司法考。”郑秀妍摇着头说，“我毕业的时候，律师考试逐渐取代司法考已经是大势了，如果不是司法考试只有学分要求，谁会不想去参加更容易一点的考试？”
她飞快揭过这事，“不提这些了，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应该把重点放在我们的事情上。”
“我们的……事情？”
“嗯。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的话，回头我可以无偿帮你解答有关宋演的一些问题。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
郑秀妍想了想，决定抛出一个她认为足以打动林允儿的筹码。
她歪歪头，眨眼注视着女孩说：“你对他，不是很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