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万里【牙疼】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长风几万里!
“公子, 我让人诏狱附近只蹲守了一天,就发现不止五拨人去给狱卒和刑师塞银钱,让他手重一点。”葛武唏嘘, “文远侯父子两个, 不知道是做了多少腌臜事、才让这多人恨得牙痒。”
谢琢靠着车厢壁,脸上什血『色』,神情恹恹:“还有吗?”
“据说文远侯咬死不承认自己指使罗绍去刺杀大皇子。”
“上刑了?”谢琢很清楚, “谋逆”这个罪名和别的罪名『性』质不同,轻重裁断全看帝王心意。
咸宁帝已经“相信”罗常谋逆的情况, 若罗常诏狱中拒不认罪,那, 只会是主理诏狱官员的失职。
了这一步, 有人会关心过程, 也人意罗常狱中会遭遇什,所有人都等他的供状与画押而已。
“上了,说是诏狱十八种酷刑, 已经轮番罗常身上试了一半。起初罗常哀声震壁, 很快了力气,每每都要泼冷盐水才醒过来。不过还挺奇怪,每次行刑时, 罗绍都会旁边看着,见他爹痛得抽搐了, 还会大声叫好,让刑师再狠一点,反正不太正常。”
葛武汇报完,正好了宫门,他回头看向马车内, 见谢琢阖着眼,脸『色』苍,担忧:“公子可还好?要不今日告个病假?”
“不用,只是昨夜睡好,无碍。”谢琢坐直身,整了整身上的绯『色』官服,轻声吩咐,“你先回去,找人假装苦主,多给刑师塞点银钱,让他注意着,千万别让罗常轻易死了。另外,告诉刑师,多剐罗常一块肉,就给他十贯钱,拿多少钱,全看他的本事了。”
葛武仔细记:“是,公子。”
每月逢五逢十召开朝会,昨日大朝上,不少大臣都满腔义愤,历数罗常父子的罪名,咸宁帝开始还听得耐心,后面就烦了,让他都回去写了折子递上来。
于是谢琢进文华殿时,就发现今日的折子比往日多了许多。
高公公的徒弟迎上来,温声和气地开口:“陛去探看大殿的伤势了,不殿中,要劳谢侍读将这些折子都理上一理。”
说完,让人上了一杯热茶。
谢琢接后,放桌边,道了声“劳烦。”
折子虽多,有的还洋洋洒洒几千字,文辞极为繁冗,但给罗常父子列的罪名,不外乎欺男霸女、侵占田宅、收受贿赂、谋害人命、结党营私,俱是证据确凿。
还有些惯会逢迎圣心的,见咸宁帝态度明确,罗常不可再翻身,列了些通-『奸』『乱』-伦、帏薄不修之类的罪名,说得有鼻有眼。
而不同的折子语气立场也有不同,各自的心思几乎都昭着纸上。
谢琢不偏不倚,只管仔细罗列批注。
咸宁帝回文华殿后,先看了谢琢的整理批注,大致翻了翻折子,感叹:“此案发生以来,朕之所见所闻,无不是痛斥责骂罗家父子,恨曾与之为伍,恨不得将所有脏水都泼这两人身上。只是延龄,中正公立,无党无偏。”
谢琢搁笔起身,拱手道:“无论事情如何,陛心中自有明断,无需臣之拙见,臣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而已。臣亦时时警醒自己,肩负圣恩,有幸于御,掌机要奏牍,万不可有私心。”
“延龄很好,”咸宁帝将手里的折子扔案上,“要是上折子这些人,人人都有延龄这份心,就不会让朕这头疼了。”
他指指折子上的墨迹,“看看,落井石的、凭空杜撰的、义愤填膺的、趁机构陷的,当真是人间百态!”
殿中极静,只有咸宁帝的声音。
“特别是老那一派,恨不得罗家父子往死里骂,最好再让朕一怒之,多斩几个人,让老大元气大伤最好。”
沉『吟』片刻,咸宁帝突然厉声道,“他有有想过,他亲哥哥受了重伤,此刻正躺病榻上!”
咸宁帝这怒气来得突然,高让和谢琢最先跪,随即,殿内所有的内监宫女齐齐跪伏地,不敢抬头,殿中空气骤然紧绷。
“延龄。”
“臣。”
咸宁帝沉声道:“你替朕拟两道旨意。一是,除谋逆外,罗常和罗绍旁的罪名,通通详查、细查,查完后,让刑部和大理寺给朕上份折子,朕要知道,这些年,罗常和罗绍仗着朕的信赖,底干了多少好事!
是,皇子李慎,不孝不悌,不敬兄长,让他好好反省五日,哪里也别去!”
这是彻底禁了皇子的足。
“是。”谢琢听完,有多少惊讶。
咸宁帝最是多疑,也最善制衡。
如今,大皇子李忱岳家被削官夺权,舅家即将崩垮,自己受伤卧床,可谓元气大伤,甚至一不小心,再不复起。
此时,咸宁帝绝不会允许皇子这般占尽优势、洋洋得意。反而会一改手段,扶持李忱,打压皇子。
这个“不孝不悌”,可以说是咸宁帝的一次警告。
就看皇子不会其中之意了。
咸宁帝叹息,似有不忍:“老大这次,着实吃了苦头,刚刚朕去看他,他都红了眼。高让,朕记得凌北曾进献过千年参,你再挑些旁的,一并给老大送去。”
高让躬身应喏:“陛放心。”
一一后两道旨意,皇子李慎吓得一天连上三道请罪的折子,咸宁帝一道都批,全都留御案上。
皇子被禁足,他那一党的人也不复昨日,全都消停了,低调地再不敢冒头声。
大皇子接了咸宁帝的赏赐后,据说想拖着重伤病亲自文华殿谢恩,高公公好说歹说才人劝住。
而翰林院里,两天才喜形于『色』的盛浩元,今日神情有些沉郁,对谁都笑脸相迎的他,一天里,就为茶水过凉之类的小事斥责了三个小宫女。
最后是陆骁搭着长腿,指骨桌面上叩了叩,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地开口:“这位盛待诏,你是脾胃虚寒还是全身发冷啊,碰不得温水?要不要火堆给你搬过来?本侯都你这难伺候!”
见盛浩元敢怒不敢言,他面『露』无趣,朝小宫女抬抬巴:“别哭了,去找之那两个小姐妹,一起踢踢毽子,压压惊。”
小宫女连忙蹲身行礼,小声说了句“谢侯爷”,拎着裙子走了。
盛浩元自觉众人面被落了面子,刺道:“陆小侯爷怎突然有这闲心?”
“本侯也心情不好。”说着,陆骁有意无意地朝谢琢的方向瞥了瞥,但谢琢是什表情完全看不清,语气不免更加烦躁,“怎,就准你处撒气,不准本侯发发脾气?”
盛浩元底不敢真的得罪陆骁,不得不拱手:“官不敢。”
“知道不敢就好。”陆骁站起身,也不管散衙的时间,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路过谢琢桌时,他克制着看过去,可了天章阁,他还是忍住,转身往阁内看了一眼,发现谢琢正专心致志地,低头提笔写着什,唇线不由绷得更紧了几分。
宫门口,张召正靠着马车打瞌睡,见陆骁跨上车,连忙坐起身来:“侯爷来了?今天去哪里打发时间?找沈世子?或者回府里练练刀剑?”
“我看起来很闲?”
张召想说,您现不就是很闲吗,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心里压着火呢。
他想了想,还是往这火堆里添了一柴:“侯爷,今天谢侍读理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骁瞪眼:“闭嘴!”
“行我闭嘴。”张召闭嘴片刻,絮叨道,“侯爷,我觉得沈世子说得什错,谢侍读发现跟您一起吧,于仕途有碍,谨慎避开,人之常情。而且洛京上人这多,朋友知己都可以再找,何必盯着这一个不放。”
“你不懂,他不一样。”陆骁答完,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谢琢底有什地方不一样。
但,谢琢就是不一样。
“而且,我不信他是为了仕途疏远我,不管你怎说,我就是不信!”陆骁一放车帘,不想再听张召的劝说,烦躁道,“街上随转转,认真赶你的马。”
既然说是转转,张召赶马车就赶得随意,个目的地,基本全凭感觉。
可架不住陆骁后面指挥。
“左转。”
“往右。”
“往走。”
等按照自家侯爷的吩咐,停马车,张召执着马鞭转身:“侯爷,不是说随转转吗?”
“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陆骁不再管他,径自跃马车,进了一家糖铺。
张召跟上去,见陆骁熟练地挑选称重,找店主要了一张纹饰素雅的纸糖都包好,探头过去:“侯爷,谢侍读开始喝『药』了?”
“嗯。”陆骁掂了掂包好的糖,心想,他中午就看见谢琢对着一碗『药』皱眉,脸『色』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惊梦了。
想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谢琢都不搭理他了,他还给他买糖做什?不喜欢喝『药』怕苦怎样,轮得他意?
绷着表情,陆骁将糖包扔回去:“不买了。”
等陆骁大步了店门,店主正想糖包重新拆开,张召赶紧阻止:“别拆别拆,可千万别拆了,这糖我要买!”
店主疑『惑』:“不是说不买了吗?”
“要买要买。”张召扶额,心想,要是他这包糖带回去,今晚三更,他一定会被侯爷从卧房中拖来,夜里『摸』黑练习拉弓『射』靶八百次!
当日,谢琢散衙后,刚坐上马车,就见葛武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纸包。
纸上的花纹有些眼熟,他立刻告诉自己,花纹……或许只是碰巧而已。
“这是什?”
“公子,东西是张召送来的。”
张召?
谢琢一怔,小心拆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糖。
指尖轻颤,许久,谢琢才哑着嗓音,问得迟疑:“他……有有说什?”
“说了。”葛武一字不差地复述,“他说,我家侯爷听说糖吃多了会牙疼,特意给谢侍读买了一大包,让谢侍读一定要一颗一颗全部吃完,然后牙疼得半夜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