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猩红雨里睡湘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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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力逐渐【此处删除300字】

然后那光芒来了，从他们紧闭的眼睑下；一缕不必用*眼去看的强光遍布四方，在光中空无一物。若是盯着那道光芒看去，便感觉自己如同雪花一般，不久就将消逝在这和煦之中，但这消逝却不痛苦；冰雪死后化为春水，春水蒸腾飞上云端，在消逝之后，必有别样的福天，生生不息，使得死的禁忌亦消解于其中。

在这柔和的安慰下，忽然在一个极突兀的瞬间，莺奴意识到鲛奴即将死了。那种隐隐的担忧从漫天光华后缓缓浮现，而在那时，鲛奴实际已经死去。

他死去的时刻，极乐的余晖也从莺奴*内渐渐冷却，方才被她无视的风雨声才重新开始回到她的意识里。

有脚步从那风雨声中靠近了。

脚步声的主人穿门而入，将莺奴从地上一把拖起，就像把搁浅的鱼儿扔进鱼桶般，将她摔到榻上。

莺奴已来到了那个被遗弃的境界，因为快*的感觉正不断消减下去，与之相等的痛苦也不断乘虚而入。她分辨不清那闯入者的身份，也不能明白自己身上正发生着什么，只是一味地落下泪来。“鲛奴将会丢下她独自死去”，这一想法令她悲痛欲绝，说不清是为了对方的孤独，还是为了自己的孤独。

这狂乱的冲击持续了片刻，她似乎正闭眼与另一种力量缠斗，最后彻底败下阵来。正如人死前的回光返照般，她似乎看到许多过去经历过的事件正在发生；那些画面如同湍流一般极速闪过，晃得她站不住脚。睁开眼睛的时候，莺奴看见一股热血正顺着地板流到她的面前。

她好像从药力里醒过来了，在那股热血沾到她的鼻尖之前，她猛地支起了身，映入眼帘的是早就见过的画面——

自己*身坐在地上，阁主举剑刺向榻上的被衾，鲜血正顺着上官武的剑流到床下，满床的珍珠玎玎落地，宛如小雨。

莺奴已计算好的时间线再一次混乱了，所有的事件都打碎重来了一次——在鲛奴死去的瞬间，闯进这个房间的人是紫岫，而现在上官武的剑捅穿了紫岫，正如那个梦。

她脑中一片空白，张开嘴唇吐出两个字来：

“……阁主！”

上官武的头缓缓向她这一侧转来，口中说出了那句她早已听过的台词：

“他早就死了？”

莺奴极快地转过头去扫视房间；鲛奴的尸体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她完全弄不懂自己目前身在何处了！她极为惊恐惶惑地转回头去，上官武正从床板和紫岫的尸体上*出长剑。

她并没有再一次对着阁主的脸发出惊慌的尖叫，而是很快地跑去打开窗户，确认那永昼雨的诅咒是否已经解除。石舫晃得快要倒扣过去，整个甲板上此起彼伏地响着船家的呼喊。船舱外，猩红大雨已经蓄势待发，整个太湖都像是要被一股怪力掀开，好令湖中的蛟龙能够破空而出。

没有解除。

“他”要来了，梦中的结局要来了，最坏的结局要来了！

莺奴只感觉自己从魂灵的最深处开始震颤，十指都僵直了，她飞速合上那扇窗户之后，她才嚅嚅地、像是对风说道：

“不是那样的，阁主。”

上官武额上的汗也还未干。他有些恍惚地捏着那把刺穿了紫岫左眼的长剑，手有些发抖。【此处删除20字】

他也不过是人。

她抬起头来：“你错怪了我和岫，我与他没有犯错。但我不怪你这一剑，你若是不来，‘他’就会来。”

上官武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处。那样的聪明人，此刻也为眼前的荒诞而失语了。

莺奴接着说道：“我又发觉‘他’了，他要来了。你不要离开我，阁主。”

他立时理解了她的意思，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离开我，你若是不来，‘他’就会来；她所恐惧的那个东西就会来，那早在很多年前就为她所恐惧的东西、为紫岫所恐惧的东西，杀而不死的人，就会来。

莺奴在暗中是明白那个规律的，或说在某些全知全能的梦中她是明白的——只有与人在一起时，“他”才不会来。所以她从小就那么粘着他，他稍稍离开片刻，她就会坐立难安。以往她说不清为何，现在她明白了，阁主早就救过她了，已救过无数次。

就在上官武从玉真观前将她一把拉起的瞬间，他的保护就已开始，这许多天来他的警觉都不是白费的，因为“他”真的在。每一个她以为安全的独处时间，“他”都可能已经在侵蚀她了，她现在能想起来的起始时间，实际上便是今夜独自回房的时间；在她会怪异地作出躲避和拖延的决定时，那种力量就已经在侵蚀她了。

这个房间里，在鲛奴死去的瞬间，破绽就在莺奴身边形成；紫岫穿门而入将“他”驱赶；而在她闷死紫岫的时候，破绽又重新出现，上官武必须要及时出现在她身旁，以填补那个破绽。

每一个她怀疑自己身处梦中的瞬间，每一件荒唐之事发生的瞬间，就是“他”在的瞬间，“他”从未放过她。而这种恐慌就在这艘船上、这一天内达到了顶峰，时间和空间的错乱已显而易见地摆在莺奴面前，好似一盘分崩离析的棋，万一上官武没能站在悬崖的这一头拉住她，她就会再一次落回那遗忘万物的深渊，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上官武握剑的手这才稍稍放松：“我自然不会离开你的。”

莺奴摇了摇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