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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壮士大冢出红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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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奴见状大惊失色,狐狸总在她不注意的时刻做出野兽的举动来,这回是给她惹了大祸了。她有时完全分不清狐狸究竟是真正的动物还是狐奴的化身,当然更可能是狐奴的法力渐渐失效,这动物身上的人性也逐渐消散了。她这才想起一开始狐狸就是因为闻到狗的气味才将她往这里引,是她自己自作多情、非要把这一举动解释成某种暗示。

她自己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蛇奴则更加意外,回过头重新揪住莺奴的领子,咬牙切齿地用汉语说道:“你坏了我的事!”这头一说,另一头围观的人们已经朝着狐狸涌过去,欲图将之捉住。

狐狸就算不是人变的,能无声无息地咬死优胜的狗王、在这里快活吞吃它的肉,必然不是能被人赤手抓住的凡种。而且狐狸生性爱演,看见这黑压压的人潮涌过来,还故意露出犯错后悔的表情,丢下狗尸蹦开了。

方才坐庄的斗狗场主人也大为气愤,虽然知道这小狗落到阿央枯手里也一样没个好下场,但眼睁睁看着它被另外的畜生吃掉却实在诛心,不由得用白语对着场上其余人大喊道:“我要她赔!”

于是场上几十人又纷纷折回头来,要对着呆在原地的莺奴动手,但却被蛇奴一把拦住。只听得这位姑娘说道:“狗的钱我已经付了,这是我的狗,不必你们来操心。谁也别报我俩的私仇,我必亲自来报。”

蛇奴说完,推开莺奴,回头将沾满了血的竹笼子一把提起,瞬间就消失在闹市街头。

留在街上的众人看到阿央枯被激怒离去的模样,反而回过头来打量莺奴到底是何方神圣。莺奴自己心中也乱得像麻,连背上的虎皮也不要了,慌忙小跑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獐皮袋子,一边踉跄着朝狐狸消失的小巷挤过去,把围观者甩在身后。

他们当然不可能放过莺奴的。这些年来,他们所知道的、遭到阿央枯惩罚的都是些春情泛滥、不知深浅的毛头小伙,听了她的诱惑才自讨苦吃;莺奴却不一样,这女子似乎早就知道阿央枯的身世,阿央枯也害怕她!若是能拉住这个美女,从她的口中问出点话来,阿央枯的谜团就会解开,他们或许就能治住这名妖女了。

人们对阿央枯的态度就是这样矛盾。如果将她永远当作不能触碰的活鬼也并非不可,但她的谜底只要刚露出一个线头,就一定有人想去扯一扯;这就是人的好奇。而此时露出的这个线头甚至不是阿央枯自己的尾巴,而是一个外乡人的舌头,扯了也不会拉痛阿央枯的神经,不必担心惹怒了她、招来灾难。这样的线索,乡里人怎么会放过呢!

莺奴朝着狐狸追去,几个白蛮男子鬼鬼祟祟地跟踪着她。狐狸的脚步很快,身型又小,或许早就躲藏在哪个人眼不能看见的角落里了。她焦急地从街巷上小跑走过,拿蕃语和汉语轮番喊着狐奴的名字,穿行于逼仄的屋缝里。

这些白蛮人也不蠢,莺奴这头还在独自寻找,已经有四五人带着渔网从莺奴前面绕过去,先她一步去搜捕雪狐狸了。羊苴咩城屋舍林立,窄巷里幽暗昏黑密不透风,一只小小狐狸能躲藏在任何地方;而对这里的地形,这群白蛮人总比莺奴来得熟悉些。

等莺奴高喊着狐狸的名字,穿过数个街区,来到壮丽瑰美的南诏小王府门前时,两个人先从背后将她的双臂剪起,前面再走出五个短小精悍的蛮子,手里正提着肚子吃得滚圆的狐狸。

狐狸见了莺奴,面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一边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莺奴此刻若想挣脱身后的两个男人,何其简单;但狐狸落到了他们手里,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蛮子们也都知道对付莺奴不能直接上手,因此早就算计好了狐狸。

她被几个普通人捉在手里,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鱼玄机的面貌。所谓心思如天马泥鳅究竟是怎样一族人,她现在明白了。

这些蛮子一边抓着她和狐狸,一边围在一起商量了片刻,不时地伸出手对着王府大门指指点点。莺奴从听懂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他们是想把自己送到小王的府上定夺。

蛇奴说过要他们别打她莺奴的主意,但送到小王府上算不得是打了莺奴的主意,她扰了人的生意,本应该扭送到陀西官那里去,送到小王府还算是优待了她。而且小王与阿央枯又像是有交情的,押到他府上应当稳妥。

这几个凑热闹的蛮子里有一个在王府的保安官里有亲戚,群蛮顷刻找来这人,要他把情况通传。府里人对阿央枯的事情好像一直尤其敏感,用她的名字做敲门砖总是万无一失的。

果不其然,门里片刻就送来口信,要众人把莺奴引进府里去。这群汉子闻命,才把莺奴押到门内,立即闪出几个王府的苴子兵,将莺奴的手臂一把夺过,把那几个外面野汉赶出去了。赶人时,连狐狸也没要,连人带狐统统关到门外,铜锁当啷落下,就把莺奴和狐狸分开了。人和狐狸都受了惊,那几个汉子被推搡出去时,狐狸便一脚蹬在人脸上,从包围圈里逃了出去。

莺奴大骇,回过头望了几眼,对着那几个苴子兵惊恐万状地喊道:“狐狸,我的狐狸!”她再多也说不出完整的白语了,只能反复大叫。这些王府兵哪里管她说些什么,只管把她带到小王面前就完成了军令,莺奴再怎么喊也是他们的耳旁风。

她当然也可以一拳打翻这些人,跳出墙去带着狐狸逃之夭夭;但面前这座宫殿可不是随便哪个平民的住所,这是南诏王的王弟居处所在。他们倒是奈何不了一个不死之人,但她身为蚀月教弟子的身份若是传了出去,被针对的就不止她一人了。

所幸她耳后没有月痕,此前又一直低调,如果没有特意打探她底细,最多只能听出她有长安口音,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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