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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耕战建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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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历城公府。

盛庸与小女儿盛红羽一起吃过晚饭后,沉着脸离开餐房,便向府邸深处后院的盛氏祠堂走去。

盛红羽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盛庸有话对她说,于是也跟了上去。

当她走进祠堂之后,便见到盛庸左手背在腰后,

右手抚须,在淡黄色的烛光照耀下,似一尊塑像站在那里。

而在盛庸的背后,条几高台之上,摆放着一排排神主位。

“你来了。”

盛庸见到盛红羽迈步跨进祠堂,当即开口道。

“爹是有重要的事对女儿说吗?”

盛红羽轻声问道。

“跪下。”

盛庸没有回答,反而郑重的说道。

人若不孝,

与禽兽何异?

何况,

不孝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之一。

大明立朝以来,

忠孝至上,没人敢无视人伦,不孝双亲!

盛红羽很孝顺,所以她乖巧的应声跪下。

盛庸用深邃的目光,望着跪下的盛红羽,问道:“你可知,为父为何让你跪下?”

盛红羽迷茫道:“请父亲大人明示。”

“一个家族,之所以能传承千百年而屹立不倒,关键之处,便在于恪守为臣之道。”

盛庸先感慨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忽然问道:“红羽,你觉得当今太子如何?”

盛红羽不明所以,出于本能的答道:“仁孝英武之君。”

盛庸追问道:“若陛下召你为太子选侍,

你可意愿?”

“啊!?”

盛红羽瞬间反应过来,

美丽的脸上很快腾起两朵红晕。

不过,她又很快冷静下来,

缓缓道:“父亲,

若女儿做了太子选侍,那我们盛家岂不是成了外戚?”

盛庸沉默不语。

盛红羽知道盛庸最喜欢的事是领兵打仗,从她记事起,盛庸住在军营里的时间,比住在家里都长。

她略作犹豫之后,决然道:“若是父亲不愿,女儿就自毁容貌,为盛家婉拒这门亲事。”

盛庸仍沉默以对。

历史上,朱棣于建文元年七月初六起兵,在二十天时间里,连续夺取了通州、蓟州、密云、遵化和怀来等军事重镇,占领了北平全城。

不久之后,他又相继击败了耿炳文、李景隆统领的官军。

建文二年九月初,朱允炆命盛庸代李景隆为大将军,都督平安、吴杰为左右副将军,再次伐燕。

东昌一战,燕王朱棣惨败于盛庸之手,

他带出去的燕军精锐,

即三万多将士成了孤魂野鬼,就连麾下大将张玉也在这一战之中战死。

此战,

几乎让朱棣一朝回到十年前,也是他军事生涯里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盛庸作为主导东昌之战的大将军,莫非其军事才能远在朱棣之上?

然而,《明史》中介绍盛庸,第一句却是:“盛庸,不知何许人也。”

没人知道有关盛庸的史料为何残缺不全,但其后代家谱和出土墓碑,却补全了盛庸的资料。

据江西乐平县临港乡古田村,盛庸后代的家谱记载:“盛庸,字世用,生于元统甲戊年,性格刚悍……臂力过人,善骑射,明《春秋》……”

从盛庸后代家谱和其墓碑上可以看出,最初盛庸是邓愈手下,驻守在江西。

洪武四年,他随军去了辽东。

洪武八年,他跟随都督指挥叶旺,先征金州,后攻伐盖州,立下大功。

也就是说,到了建文继位时,盛庸已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否则建文也不会册封盛庸为大将军统兵伐燕。

历史上,盛庸得知朱棣称帝后,选择了投降。

永乐初,盛庸辞官归养,却遭到同僚陷害,言称他有不臣之心。

由于盛庸性格刚烈,还没等朱棣表态,他就先一步自尽,以证清白。

那么,历史上的朱棣难道真的想让盛庸含冤而死,只为了报当年东昌之战的仇?

从后续的史料来看,朱棣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在盛庸死后的第二年,其冤情便被查清。

而且,朱棣下旨,赐孝布、银两、设祭坛,追赠盛庸为“宣武将军……原生四子各授封将军、大夫等职,长子盛震敕封明威将军,卫指挥使”。

到这里还没结束,之后朱棣亲自做主,让盛庸的孙子盛瑜,娶了他五弟周王朱橚的女儿信阳郡主为妻。即墓志铭上记载的:“永乐二年甲申,以祖荫袭尚信阳郡主。”

其故乡古田下堡曾建有驸马坊,后来被毁坏,但多年之后又被重建。

也就是说,虽然盛庸曾经打败过朱棣,但朱棣靖难成功登上帝位后,对盛庸及其家人是相当优待的。

试想一下,一位放眼四海,敢让麾下数万官兵七下西洋的一代雄主,岂会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随着朱高煦的穿越,大明王朝的历史被改变,朱棣顺利继位,盛庸也因功被朱棣封为历城县公。

可以说,盛庸对于朱棣,那是忠心不二。

即便他很想留在军中,但朱棣的意图很明显,希望君臣之间能够善始善终。

盛庸沉思良久,望着盛红羽,面露欣慰道:“为了这个家,你能下如此决心,为父很高兴。”

他顿了顿,接着道:“可是为父老了,也该退下来休息了。你的大哥、二哥、三哥,皆领兵在外,四哥如今是东宫殿门守将,你若成为太子选侍,那么咱们盛家只要不犯大错,将来与国同休,不在话下。”

“既然父亲下定了决心,女儿便没有异议。”

盛红羽平静的说道。

她脸上虽然没有情绪流露,可内心竟然对见以后到太子朱高煦有着一丝期待。

次日。

清晨。

朱高煦没有参加早朝,而是奉朱棣之命传授楚王诸子与周王诸子“耕战建国”的道理。

他在新修大本堂的大学堂部,与周、楚两王诸子简单寒暄一番之后,便领着众王子走到了学堂后院的一大片菜地里。

“所谓‘耕战建国’,耕在前,战在后。今日,第一课,我先给大家讲‘耕’。”

朱高煦给周、楚诸子上的第一节课,竟然是种地。

他亲自带头,领着众王子挖了两个时辰的地。

期间有人喊累,朱高煦耐心介绍,使用铁锨需要的巧劲。

之后,他又以身作则,在菜地里端着食盒,与众王子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朱高煦才带着众王子重新回到讲堂。

就在众王子各自寻找座位坐下的空荡,朱高煦拿粉笔在黑板上迅速画出了爪哇洲的大致地图。

这番操作,直接令众王子震惊无比。

众王子觉得他们的太子哥哥十分可怕,心中对朱高煦的敬意又增加了一倍。

“《宗藩条例》规定,随同藩王迁移到海外的属民,必须给予均田。”

朱高煦端坐在椅子上,高声问道:“谁记得《宗藩条例》附录之一的《耕战建国均田策》的内容?”

“太子哥哥,我记得前六条,可以说么?”

永安王朱孟炯举手问道。

“且说说看。”朱高煦点头道。

朱孟炯起立道:“第一条,凡十六岁(十六岁成丁)以上的男子,每人授给种植谷物的露田四十亩,女子二十亩。露田都是无主荒地,因考虑休耕轮作,故授田时—般按休耕周期加一或两倍,也称倍田。”

“拥有家仆和耕牛的人,可以额外获得土地,家仆同普通农民一样受田,人数不限,土地归雇主;四岁以上丁牛每头受露田三十亩,一户限四头。所受之田不准买卖,年老身死,还田给官府。”

朱高煦见朱孟炯说了一条之后,选择停顿,显得有些信心不足,于是鼓励道:“没错,你接着说。”

“第二条,初受田者,男子每人另授桑田二十亩,限三年内种上规定的桑、枣、榆等树。桑田可作为世业田(即永业田),终身不还,可以世袭,但限制买卖。”

朱孟炯道:“在不宜种桑的地区,男子每人另授麻田十亩,女子五亩,家仆同样受田,按露田法还受。新定居的民户还可分到少量的宅田,每三口一亩,家仆五口一亩,宅田也属世业。”

“第三条,桑田按现有丁口计算。盈者得卖其盈,不足者得买所不足,不得卖其分,亦不得买过所足。桑田为世业,允许买卖其一部分。”

“原有桑田已超过应授田数,无受无还;达到应授额的,不准再受;超过应授额部分,可以出卖;不足应授额,可以买足。”

他说到这里,再次陷入了停顿。

朱高煦见朱孟炯皱眉头,提醒道:“若家中有残疾者,当如何?”

“第四条,若全家都是老小残疾的,十二岁以上及残废者各受丁男一半之田,年过七十的不还所受。若有寡妇守志,虽免课亦授妇田。”

朱孟炯立即想了起来,接话道:“第五条,地狭的地方,居民可以向空荒地区迁徙受田;地广的地方,居民不许无故迁徙,可随力所及向官府申请借种受田以外的土地。因犯罪流徙或户编无人守业的土地,收归官府所有,作均田授受之用。”

“第六条,各级官吏按品级高低授给职分田,一品者给田五顷,每品以五十亩为差,至九品为一顷。内外官署还授给公廨田,以供公用。官职新旧任相交接,不许出卖。职分田的地租作为官僚俸禄的补充,公廨田的地租作官署的费用,这两种土地的所有权归官府。”

“孟炯虽然不是背诵的原文,但凭个人理解说出来六条,已经很不错了!”

朱高煦鼓励道:“请坐。”

“谢太子哥哥。”

朱孟炯先是躬身说了一句,接着才选择坐下。

朱高煦环视讲堂内的众人,问道:“还有四条,谁来做一下补充?”

楚王世子朱孟烷举手道:“太子哥哥,我记得后面四条。”

朱高煦面带微笑道:“孟烷且说说看。”

“第七条,分封在外的宗室子弟永业田与其爵位品级相适应,自诸郡王以下至奉国中尉,多至百顷,少至四十亩,具体数额皆由藩国国王裁定。”

朱孟烷缓缓说道:“第八条,藩国建国满三十年之后,一般情况下不在对女子授田,随同家主迁移的家仆及丁牛也不再受田。因授田面积不足,在需要依耕的狭乡地区也不再加倍授田。”

“第九条,百姓迁移和无力丧葬的,准许出卖永业田。迁往人少地多的宽乡和卖充住宅、邸店的,并准许卖口分田。买地的数量不得超过本人应占的法定数额,否则尽数充公。”

“第十条,各藩国实行与朝廷一样的户帖制度,每十年对全国人口以户为单位登记一次。”

朱孟烷说到这里,有些迟疑,似乎忘记了后面的内容。

朱高煦提醒道:“既然是按户登记,自然需要户主及其相关人员的信息。”

“我想起来了。”朱孟烷喜道:“需登记户主、乡贯、姓名、年龄、家庭人口、与户主关系、田宅、资产、职业等。登记表一式两份,一份由民户自行收藏,另一份上报藩国。户籍表汇集成户籍册,用黄纸加封,即为黄册。”

“孟烷,你好像遗漏了一点,也是均田策至关重要的一点。”

朱高煦又一次提醒道:“藩国建国之初,人少地多,均田自然够分,但时间一久,人丁滋生,国内可垦种的土地就不一定够均田了。所以——”

朱孟烷接话道:“所以,海外藩国每三十年重新均田一次。”

“因此,你们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朱高煦侃侃而谈道:“当年,孔子得知季氏将要讨伐颛臾的消息,认为不应发动这场战争,他批评其弟子冉求和子路没有尽到责任,并提出了他的政治主张:‘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政教均平,则不患贫矣;上下和同,则不患寡矣;大小安宁,不倾危也。寡并非指物质财富匮乏,而是指土地、百姓多少;均也不是指财物的平均分配,而是指政教均平,秉承公平、公道的原则,否则如何让治下之民信服官府的治理呢?”

“太子哥哥说的太对了。”

楚王世子朱孟烷忍不住感慨道。

之后,朱高煦向众王子介绍藩国国王直辖领与分封领的区别。

“国王直接管理的土地,即直辖领地。分封给诸子郡王的领地,即为分封领地。”

他接着问道:“谁知道为何要有直辖与分封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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