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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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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御书房中。

乌木边象纹翘头案桌上, 七零八落地铺着些竹简公文, 在严褚的注视下,罗笙挑眉, 随意捡起一本扫了扫, 在瞧见里边内容时瞳孔不由自主一缩。

“那罗家庶子是假死?”罗笙开口,声音里难得带上明显外『露』的惊讶之意。

严褚漫不经心瞥了眼那折子, 又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淡淡出声提醒:“那是你侄子。”

罗笙脸上的温和神『色』渐渐褪下, 取而代之的一种寒凉与淡漠, 他抬眸与严褚对上, 声音依旧儒雅随和, “皇上忘了,是罗府将臣扫地出门,并从族谱除名的,这也意味着臣与罗家,从那往后不会有任何干系。”

这是他头一次提起其中缘由, 严褚早便查到过这些,倒也不意外,他点了点那折子, 坚毅的下颚线条流畅,问:“此事,你怎么看?”

“臣斗胆多问一句,皇上是从何处得知罗钰假死消息的?”罗笙沉『吟』片刻, 皱着眉道:“若是涉及前朝余党,只怕有人从中作梗,混淆视听。”

“朕上回有跟你提及过罗钰此人。”严褚坐回红木扶手椅上,“朕手底的人一直在查此人的底细。”

“你应该也有所感悟,他死得太蹊跷了。”严褚摇了摇头,道:“朕的人才『摸』到他身上,只过了几日不到的时间,他人就没了,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暗卫去开了棺。”他手指头点在桌案上,眼眸低垂,里边蓄起如墨般的浓深晦暗,“里边确实躺着个人,也确实同样生有恶疮,同样受了杖责,但身形对不上。”

“传闻罗钰养在外边十几年,因生母卑贱,罗杰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的存在,吃不好穿不暖,体弱又多病,是以身量不高,而且极瘦。但那日暗卫来禀,棺材里躺着的人身高七尺,虽算不上胖,但也绝不如外界所传那般瘦弱。”

罗笙也是在权谋争斗中浸『淫』十数年的人,他仅仅讲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找到了重点,并且有了猜测,“皇上的意思是说,罗钰这是以假死脱身?”

严褚颔首,意味深长地道:“这招金蝉脱壳使得尚可,若是没人寸步不离地盯着,只怕真的就成功了。”

“这位在叛党中地位不轻,也不知是鹿邑身边哪位左膀右臂。”

说罢,严褚又抬眸望向罗笙,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说罗府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凭空出现这么个身世成谜的大活人,作为户部侍郎的罗杰,当真一点也没起过疑心吗?侍郎府上并不缺男丁,一个生有恶疮的庶子,注定将来见不得光,还得连累自己受百般嘲笑议论,更得顶着家中正室的哭闹与怨责,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人给接回来的呢?

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家中美满,儿女双全,实在是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罗笙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冷静分析:“罗侍郎与臣一样,同在前朝为过官,若说念旧主旧情,或是被许了天大的好处,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也并不是不可能。眼下唯一能确定罗府有没有生出异心的法子,便是试探罗杰知不知道罗钰假死这件事。”

话虽如此说,罗笙却是知道,他那脑子不清楚的哥哥,这回是要受些苦了。

若是他真与前朝有所牵连,后果自然不用多说,若是没有,情况稍微好一些,但只怕官职不保,回家颐养天年是最好的结局。

一些不干不净的人都能混进府里,他还一点判别能力都没有,并且险些酿成大错,此等才能警惕,白拿了那么多俸禄。

严褚点点头,从案桌上翻出一纸密信,递到罗笙手里,“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连年征战耗损的民力财力都得到了补充,朕也可腾出全部精力来破了这内忧外患的局面。”

说是内忧外患,实则就是隐匿起来的前朝余孽和依附着大余生存但有二心的陈国。

陈国地小民少,自称国,但实际也就是一个稍大点的郡城,只要严褚一声令下,漠北的铁骑便可毫无顾虑地踏上他们的领土,将大余的战旗『插』/上城头。

只是当年大和和漠北之间的战争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叫苦不迭,严褚留了四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时机已到。

他该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罗笙闻言,眼瞳一缩,他的目光落在锋芒毕『露』的帝王身上,仍是不得不叹一句后生可畏。

他默了默,展开手心里卷着的信纸,从头看到尾之后又原样卷起放回案桌上,按着眉心苦笑:“皇上这是准备亲自去一趟徐州,将京里的烂摊子交给臣啊!”

严褚朗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此次朕前往徐州,朝中的事便交由你与镇国将军处理,你为主,他为辅,此行迟则半年,少则三月,朕就将京都托付到你身上了。”

罗笙唇畔的苦笑越发深浓,之后小半个时辰,他们着重商议了下如今朝中的局势,就在罗笙准备起身告退的时候,他突然望着威仪自成的君王,玩笑似的问了一句话:“臣为陛下肝脑涂地,事成之后,可有什么奖赏?”

“放心,亏了谁也亏不了你,黄金白银,加官进爵,朕定不吝啬。”

罗笙想,只怕到时候他想要的,严褚舍不得给。

几乎是罗笙才出去,元盛就踱步进了来,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建章宫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严褚的脸『色』几乎是转瞬间阴沉了下来。

在去建章宫的路上,他眼前闪过千百种画面,他几乎可以想象,他待会会见着个怎样气急败坏的太后。

方才在御书房中的满腔雄心与热血皆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苏太后对他要求严厉,他其实从小到大,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母子情深。

可偏偏在他能够独当一面,坐稳大局时,她又恨不得手把手地教他该如何处事,比如苏家,比如立后。

殊不知他不仅仅是她的儿子,也是这大余的帝王。

帝王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衅。

而苏太后早就忘了这一点,她认为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可以任他摆布的孩子,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苏家可以更上一层楼。

他可以率领铁骑踏遍天下,但夹在亲母和鹿元欢之间,却根本无法冷静而理智地抉择。

他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天下江山都在掌控之中,真正所求,唯一个鹿元欢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等严褚真正赶到的时候,团慎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而元欢站在庭前,听着那板子一下下重重落下的声音,被竹枝死死地拉着,唇都咬破了,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自忍耐着没有滴落下来。

严褚心头一刺,想着她这个『性』子,哪怕是失了忆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在不喜的人跟前,当真是半分软也不服。

他心里的念头才滑过,身后的小太监便尖声唱了句‘皇上驾到’,顿时,所有的吵闹声都没了,有力的板子声也停下来了,无论是建章宫伺候的还是慈宁宫来的,皆垂着头行大礼问安。

元欢眼尾猩红,一直憋着的眼泪也终于簌簌顺着脸颊而下,她从竹枝怀里挣脱出来,湖水蓝的袖子滑下来一段,『露』出小半截如玉肌肤,以及上头那触目惊心的红痕。

严褚闪身揽过踉跄着跑过来的小姑娘,紧接着扼住她柳枝一样柔弱的手腕,往上一掀,那板子的红痕便又明晃晃地显『露』在人前。

“皇上,你救救他吧……他是为我求情才被打的。”元欢拽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他被打了好多……好多板子,方才连声都没了。”

严褚的目光格外阴鸷狠戾,他一眼将建章宫外的狼藉景象扫尽,怀里的人攀着他的胳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将人往上揽了揽,继而冷声道:“传太医。”

而与此同时,苏太后也由吴嬷嬷扶着从建章宫里出了来,她瞥了一眼外边的情况,目光落在严褚和元欢的身上,顿时就皱了眉,道:“皇帝可别误会是哀家动了她,是她自己要凑上去不顾体统为一个太监挡板子,与哀家无关。”

严褚倏尔轻笑两声,掀了掀眼皮,道:“但凡方才在建章宫动了手的,都拖去慎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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