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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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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檀住了口, 捂着额头半是埋怨半是不满瞪着兄长,沈雁州却愈发沉了脸, 怒道:“佛陀涅槃也不过一次,你还想死几次?到底几时才肯改了这信口开河的毛病?”

沈月檀方才醒悟过来, 也不知心中是酸是苦,一直渗进肺腑,不由松了手, 喃喃道:“哥哥,那、那我不说了。”

沈雁州又抬起手, 见那小孩下意识闪躲, 只暗暗低叹一声, 只在他头上胡乱揉了揉,“月檀当真不肯走?”

沈月檀仍是神色坚定点头道:“我不能走。”

沈雁州迟疑稍许,他先前百般盘算,千般计划,立定了决心, 如今尽数落空, 也不知该如释重负, 还是若有所失。然而种种迟疑自嘲也不过稍纵即逝,旋即仍是柔和笑道:“好,既然如此,就依你。”

沈月檀才扬眉, 又听沈雁州道:“不过要同我约法三章。”

沈月檀垂头丧气道:“好。”

时隔多年, 沈雁州难得再见他温顺乖巧的模样, 一时间有些恍惚怀念,片刻后才道:“其一,我人手有限,不能深入宗门,是以你每隔五日,需去往东市集的浮鸣轩一趟,与轩中伙计打个照面。若有事传达,就寻个借口见丁掌柜,他能为你送信。”

“其二,你如今根基未稳,不可轻易选定功法,待我为你择好功法,再行入道。”

沈月檀欲言又止,仍是默然忍下来,问道:“其三是什么?”

沈雁州心绪烦乱,一时间竟未曾看出他异样,又道:“其三,若不经我允准,断不能同旁人结缘。”

沈月檀一愣,“结缘?结什么缘?”

沈雁州道:“无论兄弟、夫妻,都不能。”

沈月檀失笑道:“雁宗主杞人忧天了。”

沈雁州恼羞成怒道:“答应不答应?”

沈月檀连连点头应道:“答应、答应。”

沈雁州这才稍展眉头,又道:“修炼入道,路长且阻,改日我备下些物资,叫丁掌柜转交于你。若是缺了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请丁掌柜提供便是。纵是什么珍稀难求之物,丁掌柜自会来禀报,哥哥为你寻来。”

沈月檀道:“我知道了。”

他连谢也不道,仿佛同兄长依旧熟稔如往昔,反令沈雁州稍稍松口气,神色也愈发轻快些,续道:“问道宗里有人可用,却不是眼下,我就不同你多说。”

沈月檀道:“我省得,若是露了端倪反倒不妥,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如此兄弟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到底到了分别的时刻。

竹林宗拔营,离难宗启程,叶凤持亦托修罗殿武士传信回宗门,先一步奔赴南疆。

沈月檀也重逢了香大师一行,白桑亦是喜出望外,抓着他手臂上上下下打量,笑道:“阿月果然好人有好报,平安返回了。”

香大师仍是一身农夫装扮,斗笠下的沧桑面容难得露出些许笑容,沉声道:“虽有波折,总算此行不虚。”

沈月檀忙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笑道:“恭喜师父。”

他好奇往旁边一望,往日里寸步不离的两个护卫如今却一个也不见踪影,反倒是离难宗的弟子负责守卫,不由好奇道:“赵秀师姐、龙剑师兄为何不在?”

一时间众人沉默,白桑叹道:“捉青雉时,赵秀师姐不幸身亡、龙剑师兄亦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先行一步回宗了。”

沈月檀也只得叹息沉默,这二人身手绝高,将其除去,便如同断了沈鸿左臂右膀,敌人削弱,纵使只有一丝一毫,也算是件……好事。

师徒见面自然欢喜,一行人不久便转了话题,一面说一面上了飞舟,离了寻圣秘境,回转宗门而去。

途中白桑絮絮叨叨同他说起这几日见闻,寻宝藏挖陵墓、捉珍禽异兽、采奇花异草,竟不比沈月檀轻松,几次遇险也转危为安,白桑更一口气提升了两重境界,如今便想着要选定功法入道了。

香大师亦问过沈月檀经历,沈月檀将初六引荐给众人,又取出这些时日里忙里偷闲修炼的各色香药,诸如夜明琉璃香、神彩妙音香各类,奉给香大师验看。

香大师细细看过,一时间神色竟有些怔忡。

沈月檀见状,不由小心翼翼问道:“师父,莫非有什么不妥?”

香大师却道:“月檀,回炼香居后,这些香药俱都要封入库中,切不可再炼,亦不可再同人言。”

沈月檀原是踌躇满志,只道这次回宗,将这几样香药送去炼香居所属的店铺贩售,再兼他曾召请食香之神法相降临,几可称为先知。有这层光环加持,多年式微的香道足以令众生刮目相看,往后壮大声势,他居功至伟,在香道地位超然,距离夺问道宗的目标,就更进一步。

香大师此番言辞,却宛如当头一盆冰水泼下,叫沈月檀一时间心凉透顶,随即便生出不甘来,问道:“师父,这是为什么?”

香大师却不肯开口解释,唯有脸色愈发阴沉,起身在房中踱了几圈,方才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切莫阳奉阴违,如若不然,我必毁你道种、逐出师门!白桑,你也一样。”

白桑一惊,急忙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道:“大师饶命,小的万万不敢!”

沈月檀却怒道:“师父先授我药方,强人所难要我炼香,如今香练出来了,为何却出尔反尔,又要尽数封起来?弟子不懂,弟子……不服!”

香大师合了眼,沧桑容颜如今看着愈发显出几分苍老,过了片刻才看着房中两个小孩,一个跪地不起,神色惶恐,一个却硬邦邦站着,满脸不忿。他这才叹了口气道:“白桑,先起来吧。月檀,我同你师徒情分尚浅,你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

沈月檀道:“不是我不信师父,只是……只是……”

香大师道:“你天资聪颖,亦有野心,如今难得有机会召请食香之神法相、以六重珍品香药向世人展示香道之威能,自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沈月檀被说中心事,索性点了点头应道:“不敢隐瞒师父,弟子正有此意。”

香大师长叹一声,低声道:“白桑,你先出去。”

白桑应了,担忧看一眼师徒二人,仍是一步步走出房外。

香大师又布下结界,这才立在沈月檀面前,肃容道:“月檀,你修行未深,我原以为香道内秘辛,不必过早告知于你,不如待进阶四重天后再细细筹谋。想不到阴差阳错……反倒害了你。”

沈月檀见他竟露出些许痛心疾首的神色,也跟着一颗心愈沉愈低,不由追问道:“师父,究竟是什么秘辛?”

香大师抬起头,目光悠远,穿透了舱壁,不知落在了何处。

白桑出了房门,未曾走远,只在门外徘徊,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他平常与沈月檀同进退、共修行,香大师指点亦是巨细靡遗、从不藏私,他险些忘记自己是卖身契掌握在沈府的一介奴仆了。

如今师徒二人慎重无比,要提香道的秘辛时,这才令白桑深切察觉到彼此差距深如鸿沟,难以逾越。

这小少年到底也生出了些怅然,在船舱走廊中茫然立了片刻,呆愣愣看着初六肆无忌惮来回乱窜,倒是无忧无虑得很。

又等了片刻,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沈月檀恭恭敬敬行了礼同恩师道别,退出了客房。

白桑见他神色格外严峻,心中好奇险些撑破肚皮,却仍是强自按捺下去,只如往日一般笑道:“阿月阿月,竟聊了这许久。”又伸出手去揉那小孩脑袋。

不料沈月檀心事重重,竟对他充耳不闻,只敷衍点点头,便宛若游魂般走回了自家所在的客房。

白桑伸手落了空,悬在半空里片刻,这才尴尬收回来,随后苦笑几声,也跟着回转客房。

回宗之时,全宗上下一片轰动,一则各家弟子泰半满载而归、虽未曾寻到圣书,却也所获颇丰,也算不虚此行;二则鸿宗主的千金竟意外亡故,令得宗主震怒不已,人人惶恐;三则是香大师带了百朵准提神花献给宗主,令沈鸿哀戚之余,又生意外之喜。

沈月檀却一反常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行,且再不曾炼过什么三重天以上的香药,竟是平凡无奇,泯然于众人之中。

光阴荏苒,如此一晃便是六年。

这年沈月檀十六岁,而白桑也年满二十,若按沈府的规矩,就该调出内院,去外院任个执事,挣下一份家业,往后安身立命,也是主人给的恩惠。

然而也不知是管事的忘了,亦或有意为之,并无人前来知会调职。白桑也乐得依旧充任沈月檀的贴身随从,在炼香居勤修苦练,如今已迈入了二重天境界,倒比做个寻常执事更有前途。

这青年虽然年满二十,个头倒不如沈月檀高,生得白嫩秀气,五官清丽,与沈月檀站在一处,便显得英气不足、柔美有余。沈月檀曾拿此事同他说笑:“只怕绿腰如今也比你高一个头了。”

白桑却只是垂头叹息,黯然神伤不已,沈月檀察言观色,知道他心结极深,往后便也不再提起了。

自寻圣秘境中一别,绿腰便不见踪影,不知生死。鸿宗主心痛爱女被杀,自然不会放过这凶手,然而高额悬赏年年挂在招贤堂榜首,却至今无人问津。

这一日沈月檀在田间耕作完毕,又奉师父之名将香药送往各处殿中,正一身轻松领着初六回炼香居,便见到白桑迎面气喘吁吁跑了来,慌忙叫道:“阿月,阿月,沈雁州来了。”

沈月檀骇得手里半颗鲜桃滚落在地上,“沈雁州?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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