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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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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搬进来的第一日,那戏子便上门了,生得清水芙蓉的模样,身段极好,虽不知在哪个园子里唱戏,但想来是个名角。

她盈盈一拜,有些羞涩地问新来的夫人:“小女子白琢津,是东惠园里唱戏的,想来问问夫人都习惯几时起身?”

月无脩提起了几分戒心:“为何要问这个?”

她羞红了一张粉腮:“奴家会每日辰时起身吊嗓子,练功,恐吵着夫人。”

原来如此,月无脩笑道:“我姓苏,每日亦是辰时起身,白姑娘不必顾虑我。”

“如此就太好啦,哦!夫人等等!”她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过来时提了一篮莲子,“这是我昨日嘴馋买的,分夫人一半。”

月无脩笑着喊着她,接过了那篮莲子,客套道:“以后我常住这里了,还指着白姑娘多多关照。”

白琢津听了这话更开心了,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她声音好听,说出来的话清脆又悦耳。

“而且夫人……美若天仙,我喜欢和夫人来往。”她大着胆子说出这句话,又捂着脸跑回了隔壁。

月无脩有些楞楞地提着莲子,看她落跑的模样,终是无奈一笑。

之后的每日,隔壁果然都会在辰时响起吊嗓子,唱戏的声音。

月无脩在宫里也听过戏,但听着还是觉得她唱的好,问过才知道是苏州的调子,软糯又多情。

就这么一日一日,月无脩偶尔会接到苏拒的密信,他从前就为她奔走,这一次自然也做得很好。

镇南王拿到了女帝为假的密报,早已着手派人紧密地监视着女帝,果然在她生孩子时发现了她并没有怀孕的猫腻。

而杨开接到她的密旨,对于镇南王派来接触的人也不再强硬拒绝,还“不慎”给镇南王抓到了把柄,此刻已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归附。

在白琢津咿咿呀呀的唱腔里,信被烛火一点点烧成灰。

一日夜半,隔壁穿来花瓶被摔碎的声音,月无脩一向浅眠,自然是被吵醒了。

暗卫跳下来说到:“隔壁的白姑娘被一潜入的莽汉按住了,那人似要行不轨之事。”

白琢津是一个人住,她曾经说过,自己是个孤儿,她娘带她投奔亲戚的时候被山贼杀了,当时她才五岁,被丢在了官道上。

幸而被东惠园班主捡了回来教导,才积下了钱财置办这一出薄产,连丫鬟也没有请。

月无脩起身喝了一盏茶,沉默地听着隔壁渐渐消失的声音,在犹豫。

最后,她放下了茶盏,“去把人救下来吧。”月无脩说道。

暗卫扮做仆从,她假装被吵醒的模样,去敲隔壁的门:“白姑娘!你可在里边,大半夜的吵什么啊?”

院内偷偷翻墙进来,企图□□白琢津的大汉听到这声音,停下了动作,等着外头的人听不到回应后离开。

白琢津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一时间心下无比绝望。

暗卫撞开了门,“白姑娘,我们进来了。”月无脩说到。

那潜入的莽汉见此情形,知道今晚想要弄人怕是不成了,将白琢津往地上一推,就要闯出门去。

他朝着门口直直撞过来,可又怎么是暗卫的对手,被直接扭着转了个圈踹翻在地,接着就被绑了起来,只等着天亮扭送到官府去。

白琢津逃过一劫,又见到苏夫人迈进了屋内,一时间绷不住情绪“哇——”地哭了出来,声音极大,似是积攒了很多委屈。

还扑过来抱住了月无脩,抽泣个不停,最后哭倒在了她的肩头。

月无脩没办法,又不能留她独自在这,便将她带回了隔壁。

就着烛光,方看到白琢津那白皙的脸上被捂出了森森的五个指印,可见那莽汉用了多大了力气,难怪将她吓坏了。

月无脩心下叹息,幸好她还是过去了,不然又是个可怜人。

此时白琢津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说话还是一抽一抽的:“苏夫人!谢谢你,谢谢你进来!谢谢你……”

她说着就要跪下,月无脩忙将人扶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这里很安全,今晚就在这睡吧。”看这模样她怕是不敢再回隔壁睡了。

“嗯……”她带着哭腔说道,“谢谢苏夫人。”

当夜,月无脩将内侧半边床分给可她,白琢津似乎还是惊魂未定,深夜里睁着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

月无脩看她这可怜的模样,心下也是怜惜,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独自讨生活总是不容易。

月无脩从被子中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嘴里说道:“睡吧睡吧……”

她似惊讶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似是安心了许多,也哭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月无脩醒过来,身旁的白琢津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吵醒她,独自出门去看院中爬藤的长春花。

一壶茶从泡开到凉下来,屋内的人终于是醒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到了苏夫人,脸登时红了一片,在人家家里赖床,这实在是失礼。

月无脩躺在摇椅上冲她笑:“我们今日去给你买个小丫鬟吧。”

阳光穿过花架,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琢津一时看得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往后,白琢津跑到隔壁的次数便越发频繁了,

月无脩也不好赶她,索性她会先请仆从通穿,也不会撞破她的事,也就随她去了。

白琢津问月无脩可有什么喜欢的戏,她会学来唱给她听。

月无脩倒是百无聊赖地问她都会些什么,她就把自己擅长的一段一段地唱予月无脩听。

还会偷偷看她的神色,若是遇到月无脩明显喜欢的,以后早起吊嗓子的时候就唱的都是她喜欢的那些。

让从没去过东惠园,还每日白听名角唱戏的月无脩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

而镇南王那边,计划在苏拒的努力下正在缓慢推进,但岔子却出在她这边。

镇南王的人找不到,不代表江岐找不到,何况是他亲自出马。

那日她悠然地躺在檐廊下的摇椅里喝茶,听着隔壁院子白琢津早日吊嗓子,唱《逢春记》里的一段。

一队穿着玄黑甲胄的士兵冲过了垂花门帘,在她身旁一排站开,江岐走了进来。几具暗卫的尸体也被摔在了地上。

月无脩从前知道他聪明,只是从不去想有多聪明,看来灯下黑的计谋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如今回想起来,江岐确实是个全才,但争宠却真的不算高明,寻常帝王未必看不出来,也不会因为这些而感情用事。

可惜她的父皇不曾经历过三宫六院,也没有教她,才教她栽在了再普通不过的陷阱里。

今日的江岐已没有化静寺的痴,元宵宴的傻,和登岚山的窘迫,他锦衣大氅,有了危险的压迫感,好像天生的金尊玉贵。

“我猜陛下就在不远的地方,杨开投奔镇南王,镇南王又以诛反贼的借口造反,陛下一定在最近的地方等着吧。”

月无脩也不起身,悠悠道:“镇南王诛错你了吗?反贼。”

“孩子呢?”江岐蹲下,问摇椅上的她。大氅铺在地上,也不屑于去看一眼。。

月无脩平静而无所谓地说道:“没了。”

她的态度似乎刺激了他,面前的江岐从未如此激动,他抓着她的双臂,说道:“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那又如何,窃国贼,别做那戏台上的伶人姿态给我看。”

这暗含侮辱的话被江岐自动忽略了。

“没关系,我已经大权在握了,我会带你回去的,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我们一家人会在一起……”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和她诉说着心底的愿景。

“江岐,你我之间,不死不休。”她这句话吹熄了江岐眸中灼灼的期盼。

他站起身来,又恢复了那道貌岸然的清雅,道:“阿脩,那我们便赌一把。来人,”

一个苗疆打扮的人走进了院中,手中端着一个刻满古怪花纹的盒子。

江岐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两只蠕动的蛊虫,似乎是吸饱了血食,饱胀得发紫。

“这是共生蛊,你死我活的结果终究是天各一方,我们还是同生共死吧。”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说出的话却不正常:“就算要做鬼,我们也合该永不分离。”

月无脩被强行按着,和他一起种下了那蛊虫,虫子咬破肌肤钻进去那一刻,江岐的眼神中带着满足,又饱含着疯狂。

月无脩从来就讨厌疯狂的人,像他,像苏拒,他们让她无路可走,想拉着她沉沦在让人窒息的情爱里。

“你想要和我同生共死吗,岐郎?”她抬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江岐已经许久没有听她喊他岐郎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眼尾微红,赌咒般说道:“不错,你摆脱不了我的。”

月无脩偏头看向一旁:“你是想现在带我回去吗?”

他也不在意,挽起她颊侧的发丝,温柔说道:“现在回去不安全。”她不适合出现在任何地方,只能等尘埃落定。

月无脩不置可否,仍旧听着那越过墙头的咿呀唱词。即使江岐硬要挤进摇椅中搂着她,和她一起晒太阳,也再也激不起月无脩内心的半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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