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类的选择好像什么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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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切都还只是舒窈与古岭的推测。
他们并不能肯定, 苏抚雪是为救她，与人皇残魂做交易，也不能确定, 现在的苏抚雪就是赝品。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是苏抚雪的情劫与死劫。现在的苏抚雪，以吞食邪祟延续命。
舒窈问道：“若是这样的情况延续下去，他会怎样？”
这句话可谓是问到古岭心坎上。
“长时间吞食邪祟后，他的道心首先会受损破碎，接着灵台失守，以至于失去本我意识，最后便会彻底沦为被欲望『操』控的活尸, 想要吞噬一切灵血食。到那时, 便是人人得诛之的秽物了。”
“修士与邪祟为伍，有违天理, 人神共弃之。”
这是古岭一定要将此事闹大的原因, 他担心丧失神智的苏抚雪第一个找他算账。
舒窈顿了顿道：“……没救么？”
“神仙难救。”古岭实话实说, “也知道，他魂魄虽是不全, 但这种情况反而延缓邪祟对他灵台的侵蚀, 至于具体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抽出正在活尸化的修士的魂魄，伤天害理，抽取过程更是对受术者酷烈摧残。
这等邪术即便是魔修, 也在过去历史中找不到成例参考。
且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这些魔修竟然又以归还魂魄为条件，与柳云交易。
柳云满怀欣喜，以为自己是在救苏抚雪，但实际上, 她做出的每一次牺牲，换得的魂魄，都只会令苏抚雪距离失控更进一步。
甚至苏抚雪这次在千机宫龙舟上失控，或许正是因为柳云日前悄悄还给他的那条灵魂，陡然破坏了他艰难维持的理智平衡。
魂魄不全是死。
归还魂魄也是死。
有那么一瞬间，舒窈几乎想要拔出灵剑，想要将古岭就此地斩杀。
她的牙关不知何时早已咬紧，在此时姗姗传来紧绷酸麻的感觉。
这些人怎么敢这么对苏抚雪！！
这古岭，嘴上说着他与那群魔修意见相左，不愿伤害苏抚雪。
但他能了解如此之多的内情，想来当初即便没有亲自参与，必然也是对他同伙的人体炼成行为袖旁观的。
结果如今他倒是害怕苏抚雪变作活尸，失去神智后与他算账……何等可笑！
从舒窈截止目前的表现，古岭已然猜到了她的几分心意，知道指望舒窈帮助他斩杀苏抚雪是不可能的。
作为卧底，古岭最擅长的就是变脸，因此他当即换了个说法。
“如今我们都在北海历练，雷烈又受重伤，保存每一分实力都极其重要，所以现在最好还是找到能够控制抚雪活尸化的法子。”
说完，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其实也算是侥幸，若不是这次探索叫我撞见，我怎会知道，抚雪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叫他一直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轮比赛之前，有剑宗众人始终处于舞台的正中心，且柳云也没有归还那条灵魂，所以苏抚雪还能极力忍耐对邪祟的渴望。
结果等到来了北海魔域，地广人稀，他难忍耐即将崩溃的身躯，于是抓住机会吞食邪祟。
……
曾经清傲如梅的天才剑修，终究是雨打风吹去，成被践踏进土里的污泥。
见舒窈脸『色』难看，古岭连忙又给她画了大饼。
控制活尸化的法子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
且他们此行弟子都是精英，在这机遇和风险并存的北海魔域中，说不定真能找到帮助苏抚雪的法子。
“是苏抚雪的情劫，若你能帮他堪破这道劫难，或许也能延缓堕落程度，为我们争取时间。”
古岭巧舌如簧，原本濒临绝境的现况被他一说，好像真的有几分转机似的。
但舒窈听了这些心中没有一点喜悦。
因为，给苏抚雪判下死劫的不是别人，是天道。
“天道大人，抚雪师兄当真犯下死罪么”
说起来，她一直因苏抚雪的遭遇情绪起伏，但素来喜欢吃醋的天道，竟是没有半分动怒。
——其实这便能说明，平时天道的醋意，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情趣了。
洞悉人心的神只怎会看不清楚，她对苏抚雪并无半分恋慕之意？
他唯一没有看清的，只是舒窈对精神平等的追求。
这也并非看不到，只是神只天然的傲慢——不是侮辱意味。
因为天理如此。
当然，天道『性』情涵养极好，他会尊重她，爱护她，但他理念中的这点是不变的。
所以此时说起正，天道没有介意她对苏抚雪的介意。
他当然理解凡人对遭逢不幸的故知具有情义。
这是种人类具有的优良品质。
却不是天后应当拥有的优秀品德。
于是，天道甚至将一定程度上的真相告知了她，只为令她能够更加理解天后之位代表的职责。
“与人皇合作，本就是无可饶恕的死罪。”
当年人皇叛逆天道，声势动三界，引得天道震怒，也是天道万万年来。唯一一次没有留，残酷镇压的叛『乱』。
所有与人皇勾结的罪人，当时都被一起判处死刑，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
“念在苏抚雪为人裹挟方才做下错，所以他未曾在容纳人皇的那一刻便遭遇天罚。”
天道平静地说道。
容忍苏抚雪活到死劫到来之日，已是莫大的仁慈。
天道不觉得这个判处有错。
……
“那如果是我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天道仍然心平气和。
“天后独有一套律法约束。”
这样的回答与以前天道的态度没有区别。
她是不同的，所以天道不会用对凡俗的要求来约束她。
舒窈闻言，只是沉默。
她有一句话没有接着问出口。
若是有一天，她不特别，那天道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
但这句话没有必要问。
已经没有必要。
她缺乏足够的力量，令天道认可她的价值观。
她最初的目的没有错，唯有令天道走下神坛，他会明白，她的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会继续调查抚雪师兄的情，”舒窈轻声道，“若他从未害人，甚至多有功德，希望您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天道声音清冷：“好。”
得到了神只的允许，但舒窈心中却有些茫然。
兜兜转转……她和天道如今又算是什么呢？
好像什么改变了，又仿佛从未变过。
*
舒窈压下心中的冷意。
她对古岭冷淡说道。
“我去与抚雪师兄谈谈，不要妄动。”
“嗯嗯。”古岭夸张地松了口气，“也只有舒窈师妹你出手，我能稍微放心。”
舒窈起身，走到甲板上。
所有人都在船舱里调息，或者屋檐下避雨，然而苏抚雪身为大部分同门弟子的精神支柱，没有偷懒权利。
他索『性』坐在船头打坐，陪伴甲板上值守的弟子。
船舱内的人只要抬眼看向外面，就能看到那个风浪之中仍岿然不动的身影。
不得不说，苏抚雪的镇定给予经历过死恶战的众人极大心理安慰。
舒窈走到苏抚雪身边时，青年若有所感，他缓缓睁眼。
风雨之中，他的面『色』略微苍白。
但那双黑『色』眼眸，仍然如淬了冰般锋锐清醒。
看着这样如同出鞘长剑般挺拔的俊秀青年，谁会想到，他其实正在逐渐活尸化。
他抬眼，安静地看向舒窈。
到了此刻，那双眼中仍然没有半分躲避心虚之『色』，仿佛只是看待普通的同门师妹。
以前苏抚雪便是如此对待除舒窈之外的一切人。
看似冷漠如冬雪，但实际上对待同门都颇为关怀，只要是分内之，他都不会拒绝。
正直，坦『荡』，骄傲。
即使是苏抚雪的敌人，提起他的品『性』时，也多是情绪复杂的钦佩。
正义刻在苏抚雪的骨子里。
他从未有一刻对不起他的名字。
“？”苏抚雪带着些不赞同意味，“此时应当全力恢复的神识，之后大家还需要的灵感预警。”
“古岭师兄方才与我说了们的情，我心中有些疑『惑』。只要师兄为我解『惑』，我便回去休息。”
苏抚雪沉默许：“成长了许多。”
舒窈明白他的意思。
不止是实力，更是心态上的成长。
玩家时的她『性』格急躁，缺乏耐心，做任务从不喜欢弯弯绕绕，只喜欢一路平推。
苏抚雪之前从未与她提起过从前，她以为他会一直避讳到底。
“那还是现在比较好，”舒窈客气道，“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人总是要成长的。”
说完这句话，苏抚雪淡淡道：“有什么想问的，现在便问吧。我也只会在北海上回答。”
“剑阁中，到底发什么？”
“很重要么？”
舒窈紧紧盯着她：“嗯。”
女容貌与过去一般无二，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极致美丽。
但如今的她格外多分坚韧倔强之美，不只是外貌的华丽，是真正拥有某种……令她看起来更加动的品质。
“具体我无法回答，也不要问。”
苏抚雪出乎意料的坦诚：“我可以告诉，古岭看到的确实是真实，且我也确实情况不够稳定。”
所以他要坐在船头，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这样他平静时能够给予所有人安定感，倘若出现意外失控，众人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合力斩杀他。
“但还能坚持两日，等情况稳妥，我便会下船。”
茫茫北海，他下船能去哪？
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自我断了。
这样苏抚雪始终从容冷静的心态便能得到解释。
他发挥自己最后的光与热后便要自尽，当然不会担忧自己某日失控，伤害同门。
舒窈精通这种剧情套路：“和人皇的，不能外传？那没有解决的办法么？”
苏抚雪平淡的神情在此时终于起些许涟漪。
他有些讶然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能了解到关于人皇的这部分消息。
古岭连这种消息也会告诉她么？
“有些勉强不来。”苏抚雪摇头，“不要追究下去，不必『插』进此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抚雪的说法与天道一样。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舒窈脱口而出：“若我偏要勉强呢？”
她想勉强的情太多太多。
“在剑阁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当初入魔，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抚雪却没有回答。
他抬眼，眼瞳深处完整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不要任『性』。”
苏抚雪从未与她说过不要任『性』。
玩家时期，舒窈怎么都算不上一个脾气好的女孩。
但苏抚雪从未说过她哪里不对，只是总是沉默地帮她收尾，替她解决烂摊子。
但现在他要求她不要任『性』。
是因为毫无感情。还是是觉得她成长了，能做到这件事，这么要求？
“若我真的那般听话，又怎么会进剑阁？”
这话听起来讽刺，但舒窈语气却愈发认真。
“既然是我送进去的，那我就一定要救出来。”
好人就该是遭遇不幸的理由么？
没有道理。
舒窈不仅是因为苏抚雪感到愤怒。
更是对这个荒谬死板的世界，对神只，对自己感到愤怒。
但现在苏抚雪不愿意说出真相……没关系，她总能找到办法。
且，她并不是一人在战斗。
在苏抚雪这里陷入僵局后，舒窈立刻转身，走向龙舟二层，柳云便在那里休息。
*
舒窈走上二楼，柳云坐在形似『露』台的了望室，那里视野开阔，不仅可以观察周围，也能关注到甲板上苏抚雪等人的情况。
“师姐，现在好些么？”
柳云微微笑笑：“好多。”
看见柳云的微笑，饶是舒窈此时满心愁绪，心中也出了些讶异。
她以前也见过柳云的微笑，但柳云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她『露』出柔和自然的微笑。
但柳云如今的模样，却让她也有些明白，柳云以前是凭什么成为大家心中服的大师姐的。
柳云确实本也是个不错的人。
之前两人关系已经好转些，这次生死危机的团队配合，更是添几分无需多言的默契。
柳云叮嘱道：“呢？方才灵感那般消耗，一定要注意恢复。”
作为前辈，她又多叮嘱了两句，给舒窈教些自己当初灵感使用过度后的恢复小技巧。
难得的融洽气氛，却要说如此不愉快的情。
舒窈心情不由愈发沉重。
看见舒窈的神『色』，柳云大概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笑容稍稍淡去：“出事？”
“嗯。和抚雪师兄有关。”
舒窈只隐去了死劫的情，将苏抚雪与人皇之间的问题完整告诉柳云。
没有一丝隐瞒，也没有一丝夸大。
“现在抚雪师兄拒绝我的帮助，已经心存死志。”舒窈说道，“但一切因我起，我做不到袖旁观，我这次来是想问师姐可愿助我。”
那一瞬间，柳云的表情是有些茫然的。
人皇她作为神女接班人，当然知道他的迹与历史地位。
在今日之前，柳云对人皇也是极其厌弃的。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抚雪会与人皇扯上关系。
不会有人比柳云更清楚，犯下如此禁忌后，等待苏抚雪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以她的立场，得知苏抚雪已经活尸化后，她就该觉得大快人心，甚至觉得这样的下场还不够惩治他对天理的冒犯。
舒窈此时的意思，却像是想邀请她加入帮助罪人的行列。
天道大人会允许么？
她若是加入，岂不是对天道大人的忤逆？
舒窈默默等待着柳云的回答，没有催促。
但她知道，柳云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