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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求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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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赵峥递了帖子,请祁政去了烟雨楼的厢房喝茶。

“今日才请见秦王殿下,还望秦王殿下不要怪罪。”赵峥请祁政进了厢房,屏退了旁人道。

“无妨。本王知晓安南王定会心存疑虑。还望今日一谈,能让安南王安心。”祁政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地道。

赵峥见他这一幅沉稳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小女无才,得殿下中意,乃是安南王府之幸。”赵峥端坐好身子,抬眼直直地看着祁政,开口道:“只是小女离家多年,又得太后看重,本王对她的婚事自是需要好好斟酌。”

祁政迎着赵峥似冷刀锐利的试探目光,镇定自若地回道:“朝云郡主贤淑端厚,才貌过人,能得朝云为妻,才是本王之幸。”

祁政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声音透过墙上一幅画后的空洞,传入了隔壁厢房中。

隔壁的房中,赵晴若闻言垂下了眸,长睫遮住了眼中思量。而桌案对面的赵辰听着,眉间的不喜散去了几分。

祁政言语中,说赵晴若会是他的妻,是对赵晴若往后在秦王府的地位做了保证。

但这个保证却不是赵峥最在意的。

“秦王殿下为人,本王自是信得过。”赵峥道:“但是小女侍奉太后多年,这婚事怕是还要过问一下太后娘娘。况且南域离京千里,虽然本王如今仍在京中,但往后若能回南域,小女远嫁,本王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说要过问太后只是赵峥的借口。他这一番话是要问祁政对于皇帝关于这门婚事的态度和往后安南王府的去留。

祁政自是知晓此话的意思。他看着赵峥,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问了一句:“敢问安南王对宣王一事有何看法?”

赵峥见祁政突转话锋,微微一愣,道:“谋逆犯上,罪当万死。”

“正是。”祁政道:“百余年前,宣王的祖上替皇曾祖父夺下死守不降的嘉淮之地,才得封为宣王,世代袭传封号属地。而今坐拥一方的宣王却起了反心,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真是让人不免唏嘘。”

赵峥听罢,皱眉问道:“秦王殿下这是?”

祁政微微敛眸,道:“本王只是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忌惮会再出一个宣王,本王亦然。”

一墙之隔的赵晴若听见这话,心中一凛,攥紧了手中绣帕。

祁政的意思,是他要支持削藩。可是安南王府……

“可是安南王府……”赵峥也听出了祁政之意,眸光一厉,生了出一分提防,可是才开口就被祁政打断了。

“可是安南王府镇守南域百年,世代忠贞,想来定不会出此逆徒。”祁政替赵峥说完了这句话。

赵峥噤了声,等着祁政的后话。

祁政顿了顿,拿起进屋后就没有动过的茶,轻轻吹来了表面的杂叶,道:“南域乃大庆最为重要的边防之地,断不可无人镇守。往后朝云会是我的正妻,而赵家仍是大庆的肱股之臣。”

祁政用了“赵家”二字却不是说安南王府。而正妻,如今会是王妃,往后,也就会是皇后。

赵峥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桌上凉了的那杯茶,也将其拿了起来,道:“殿下不需要过问太后?”若是圣意不允,他们再多谋划,也是枉然。

祁政道:“若能得安南王首肯,本王自会向父皇请旨赐婚。”

赵峥重重地将茶杯放下:“可是安南王府不必陪王爷赌这一把。”

祁政随之轻轻放下了茶杯,垂眸一笑,笃定道:“但是王爷,会陪本王赌这一把。”

男子语气里有着算无遗策的自信,很难让人不去信服。赵晴若朝墙上看了一眼,似是能过透过墙看见男子坚毅的眉眼。

安南王府的困境以及对帝位的把握祁政都已算好。谈话至此,赵晴若心中已明。

她是要嫁他的了。

赵峥听完祁政的话,心中也下了决定。但是他没有立刻给祁政答复,而是起身低头道:“秦王殿下的心意微臣已经明了。不日便会回复殿下。”

祁政倒是也不急着此刻就要赵峥决定。他拱手向前,道:“那本王就等着安南王。”

说罢,便起身离开。

待祁政走后,赵晴若和赵辰从隔壁的厢房出来。

赵辰问向走出房门的赵峥:“父王可有决断?”

赵峥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晴若。

……

赵峥当然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是他没有立刻回复祁政,因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安排好在南域的后路。

几人回府后,楚萱便来了赵峥的书房,连礼都没有行就急急地问道:“王爷可是答应了秦王?”

赵峥正准备提笔书信,见了楚萱轻轻蹙眉道:“晴若也该出嫁了。”

“可是那是秦王。”楚萱虽然不懂此时的朝局,但她知道祁政是皇子,还是如今在朝中地位甚高的皇子。赵晴若要是嫁了他,那往后,说不定会是皇后。

赵峥抬眸给了楚萱一个冰冷的眼神。

“秦王殿下英明忠正,晴若许配于他,有何不可?此事已定,你无需多言。”

楚萱见赵峥像是真地对她动了气,心中委屈,眼底也起了泪意。

她不知道有何不可,但她就是不甘。那个贱婢的女儿怎么配得上皇家之妻的地位呢?

“王爷,我们安南王府,非得要结这一门亲吗?”

赵峥冷声回道:“你一介妇人,哪只朝堂凶险。秦王愿娶晴若,于安南王府,是好事。”

“而且。”赵峥顿了顿道:“晴若愿意,也算是委屈了她。”

委屈了她?嫁入皇家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算是委屈了她?

那她呢?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苦守在南域数年的她呢?还她的女儿呢?“王爷,那薇儿呢?”

赵峥轻轻叹了口气:“薇儿的婚事,等回南域再说。”

楚萱还想和他多争几句,但是见赵峥冷了脸色,只好将满腹的委屈咽下。

罢了,她嫁入皇家就嫁吧。从此天高地远,也能落得个眼前清净。

楚萱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赵晴薇从刚才就趴在门后听着二人说话。她透过门缝看见楚萱落寞的神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母妃的不甘和怨憎。最初知道这门婚事时,她也曾生出几分嫉妒。

但是谁又能知道呢?赵晴若回到那个宫城,也许往后并非会一路坦荡呢?

……

这一边有人不甘有人叹息,清芳苑中,赵辰也紧锁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

赵晴若安静地坐在烛灯边上打着一个红绳结。她抬眸看了一眼赵辰,停下手中的动作,出声道:

“父王已经定了心意,哥哥就别担心了。”

赵辰叹着气坐下来道:“我怎么不担心?你也是,就不为自己说说话。”

赵晴若浅浅笑着,面容在暖光下显得娴静淡然。

“我以为秦王殿下的话已经让哥哥消了疑虑了。”

赵辰哼了一声。祁政的话将安南王府的将来和利益都说得清楚,但赵辰担心的,又不是安南王府。

“我是不放心让你再回去。”赵辰拉住赵晴若的手,道:“阿若,你可以不用嫁的。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我护不住你。”

赵晴若叹了口气,反握住赵辰的手:“不,哥哥,我要嫁。”

“你……唉。”赵辰知道劝不动赵晴若,也知道这门婚事对此时的安南王府的重要,只能又叹了口气。

“便嫁吧。哥哥,也还会护着你。”

……

次日,赵辰托范云把那个红绳结送去了秦王府。

祁政收下,和张远柳宣谈了半夜,准备第二日上奏请旨赐婚。

请旨这一日,赵晴若递了帖子入宫。

虽然名义是给太后请安,但是赵晴若确实来见另一个人的。

“你这次倒是来得突然。”御花园一角,孟清歌款步走来。

赵晴若本是抬着头看墙头那枯了花枝,闻言回头,见了来人唇边带上了一丝笑容。

“想来见见你。”

孟清歌走到她身旁,闻言一愣。

“见我?”

赵晴若轻轻颔首,看着孟清歌道:“今日秦王殿下会在朝上上奏,请旨赐婚。”

孟清歌柳眉一蹙,心中生出一丝猜疑,问道:“和谁?”

赵晴若道:“我。”

孟清歌这下是愣了许久,面色从惊异到忧虑。

最终,她看着赵晴若,问了一句:“为何?”

赵晴若知道孟清歌是问她为何会同意。

她看着那花枝,看着那宫墙,看着这个铭刻了她苦痛和成长的地方,看着这个她憎恶过却又忍不住习惯怀念的地方。

“也许就像你说过的。在这里待久了,就走不出去了。”

孟清歌笑了笑,也转眼去看宫墙,问道:“你不后悔吗?”

赵晴若反问:“你会后悔吗?”

孟清歌道:“你和我不一样。”

赵晴若道:“我们如今是一样的。”她看着孟清歌,轻轻地道:“但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

孟清歌看了她许久,眼底有悲戚,有同情,也有感叹。

她突然想起那年和赵晴若一起放灯的情景。当时这个小姑娘说,只愿往后平安。

她本以为这宫墙之后都是可怜的女子,但是遇见了赵晴若之后,她却看见了不一样的人。

聪明坚毅,摇摆在风雨之中,有着几分迷茫却又总能安定地走着自己的路。孟清歌最初靠近赵晴若,是因为她有用。后来与她亲近,是因为她的特殊。

赵晴若不像这宫墙里头的人,但她偏偏,又最适合这座位于天下之巅的皇城。

“或许吧。”孟清歌道。

赵晴若和孟清歌又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孟清歌待她走后,轻轻开口对碧桃道:

“把我进宫时埋在楼前树下的那坛酒拿出来吧。”

……

赵晴若和孟清歌说完话回到盛宁宫中时,祁宋氏已经理好了妆容。

她见赵晴若进来,开口说道:“累了你今儿一大早就过来。”

赵晴若走上前去,道:“臣女只是想来看看太后娘娘。”

祁宋氏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知不觉,她已经长大了。

“哀家身子还不错,也不用你总花时间陪着。”

“今日宫中事情也多,你先回去歇着吧。”

赵晴若闻言,抬眸看着祁宋氏,在对方眼底寻到了一抹深意。

太后应该已经听见消息了。

赵晴若没有立刻应下,而是上前奉上一杯茶,才退后几步开口道:“臣女告退。”

祁宋氏点了点头,想要开口却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哑,便就这样看着赵晴若出了门去。

……

秦王上奏请旨赐婚朝云郡主,此举使得满朝皆惊。

皇子结亲,必是高门权贵,但是与权重的藩王结亲,倒是大庆开国以来的头一回。

更何况,安南王是当今朝中举足轻重的权臣。而此时,又有许多削藩的声音。

朝堂之上,祁谨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再问了一遍,得到肯定地回答后,沉默了许久才挥袖散了朝。

祁谨没有立刻应允,下朝之后,质疑讨论之声也响了起来。

有人说祁政在这样的时候想给安南王府锦上添花怕是会反倒砸了自己的脚,也有人说此事一成,储君之位也要定下了。

秦王府却是显得安然,张远几人和其他拥护祁政的大臣也默不作声,等着圣音。

宫中,夜风的萧瑟之意愈发深了。

承乾宫中,祁宋氏看着等下双眉紧锁的祁谨,道:“皇上还是没有决断吗?”

祁谨看着案上祁政的奏章,又看了手边上张远的奏章,,眼神深深。

今日虽是祁政请旨赐婚,但是张远也上了一封奏章说了了削藩之事,还在文中提及了秦王对于此事的支持之意。

而下朝之后,祁政还让人奉还了手中的半块兵符。

这个儿子,比他想得要大胆得多,也要聪明得多。他倒是有几分欣赏祁政的魄力。

“母后怎么看?”祁谨沉思半晌,抬眸问向祁宋氏。

“政儿,是个不错的孩子。”祁宋氏道。

将步子走得如此缜密,是不错。祁谨轻轻一笑。

削藩的想法,是祁谨自夏家一门死在边疆时就有了的。

让永平王和鲁王入京又一面打压,再将宣王治罪,祁谨一直在为削藩铺路。

只是安南王,这个镇守着南域的重臣,祁谨不敢轻易去动。

但是,南域大胜让安南王在朝中的地位愈加重要,而叛乱一事又让祁谨忌惮起了南域的大军。为了削藩,他不得不动一动安南王府。

不过看来祁政似是有更好的计策。

罢了。如今京城兵将早已备好,安南王府的大军远在南域,祁政又将自己的军权交了出来。

那祁谨就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儿子能做出怎样一番大业。

“政儿大婚,怕是还要劳烦母后多多操持。”

祁宋氏闻言,知道祁谨是做出了决定,点头应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纤瘦却并不柔弱的身影。

政儿是个好孩子。晴若,也是个好孩子。

……

一日之后,圣旨颁下。

赐婚秦王与朝云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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