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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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一,圣驾回朝。
在太后祁宋氏寿辰的前几天,祁谨回到了宫中。他刚回了宫,便颁了旨封了从行宫带回来的孟清歌为昭仪。
回宫的第二天,新封的孟昭仪就去了盛宁宫给太后祁宋氏请安。
“妾身孟氏,见过太后娘娘。”
祁宋氏之前并未多在意祁谨带了新人回宫,此时见这位皇帝新宠的人儿这般有礼数,心中增加了几分好感,点点头让孟清歌起身坐到前头来。
但是当她看清那张脸是,嘴角挂着的和蔼笑容却是僵了僵。
“你……叫什么名字?”
孟清歌仿若未觉祁宋氏神情的变化,仍旧恭敬地回道:“回太后娘娘,妾身孟氏清歌。”
怪不得谨儿把她带了回来,不过,该只是巧合罢了。祁宋氏又深深地看了孟清歌几眼,开口道:“才回宫你便来看哀家,是你有心了。”
“不过素日哀家喜清净,你倒也不必常来。身为嫔妃,用心安分地侍候皇帝才是要紧的。”
这一句话的语气有些冷肃,似是带着警告的味道。孟清歌垂下眼,微微眯了眯眼眸,面上仍挂着恭谨的浅笑,应下了。
见祁宋氏也不愿和她多说什么话,孟清歌知趣地起身准备告退,却听门外来了人。
“德贵妃娘娘到——”
孟清歌听见通报声,眼底闪过一道暗色,等来人入了殿来,便上前见了礼。
“太后。妾身知道今天有新的妹妹入宫来,便过来见一见。”德贵妃入了殿来,没有理垂头行着礼的孟清歌,而是先上前给太后祁宋氏见了礼。
待落了座,德贵妃才转头去看这位新入宫的孟昭仪。
“这位便是孟妹妹吧?别拘着礼了,快起来吧。”
孟清歌双腿有些发酸,面上却不显,乖巧地站起身来。当她抬头的那一刻,看清她面容的德贵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仍维持着端庄的笑容。
一早就有探子告诉她这个孟清歌的长相像那个人,但耳闻不如眼见。今次见了,她才知晓这个孟清歌不仅像那个人,更是要比那个人还要美上几分。
希望这个孟清歌不会是个麻烦才好。
“孟妹妹真是貌若天仙,难怪皇上如此喜欢,特地从行宫带了回来。”德贵妃亲昵地对孟清歌道:“本宫这里有一对玉镯,成色还不错,正好送给妹妹。”说罢,德贵妃便让宫人奉上了一对玉镯。
祁宋氏知道德贵妃这是专门来借着自己的地方给孟清歌“见面礼”,但她没有多话,想看看这个孟清歌的反应。
其实德贵妃如今已是实意上的后宫之主,这个孟清歌知道要来给自己请安,该也是个知礼数的,但是却没有见她提起要去给这个后宫之主请安,还得德贵妃亲自来这一趟。
孟清歌有些拘谨地收下了,谢了几句,便起身告退。德贵妃见她这一副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模样,将心底升起的不满掩了下去。
待孟清歌退下去后,太后开口对德贵妃道:“孟昭仪刚入宫,有不识礼数的地方,你还要多多担待。”
德贵妃忙回道:“妾身知道。这个孟妹妹看上去还算乖巧,该不是和那个人一样的。”
祁宋氏轻蹙着眉道:“她的相貌虽然特殊,但她是皇上带回来的人。那个人已经去了许久,你也别再提起此事了,好好管着后宫才是正事。”
太后祁宋氏心里虽然也因为孟清歌的相貌而对这个新进宫妃嫔有些不满,但是她现在也只是个昭仪,太后也不必先防着她,倒是眼前这个手越伸越长的德贵妃,才需要好好提点提点。
“听说最近你罚了尚衣司不少人?”
德贵妃闻言,垂下眸子道:“妾身如今承皇上旨意执掌后宫,心底惶恐希望能快些树立起威信,而尚衣司出的纰漏之处较多,妾身也就罚得多了些。”
祁宋氏听着她这左一句承皇上旨意,右一句惶恐需要树立威信,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德贵妃这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
“哀家记得原先纪司衣做事也是周全勤恳,怎么你掌了后宫之权后,尚衣司就出了那么多错处?”
德贵妃见状还想解释,却收到了祁宋氏略带警告的眼神。
“这下面管事儿的人自有她们一番做事之道。只要品质规矩上不出错,你也不需要事事都管。”
“妾身知道了。”德贵妃恭敬地低头应下,心里却是不满。
如今她才是掌后宫之权的人,而那个事事都要管的人又是谁呢?
不过她可不像祁李氏那样懦弱,她一定会将整个尚宫局都握在手里,这样不论是孟清歌还是真的怡贵妃回来了,都翻不出她的手心。
……
这一边,出了盛宁宫后,孟清歌就在御花园里闲逛。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着这个天下最富贵的地儿,果然这一草一木都极为精致,让人赏心悦目。”
孟清歌一边逛一边瞧,看上去倒是一副惬意的模样。但她身边的婢女碧桃却皱着眉头,开口低声道:
“娘娘。您今日见了德贵妃,应该多和她说说话才是。毕竟您现在在这宫里还没站稳。”
孟清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她今日又是无视我又是送镯子的,下马威和好处一块儿给,摆明了是有些忌惮我,我又何必和她套近乎。这样以后作起对来,还有些不方便呢。”
“不过你的担心是对的。她如今是后宫之主,手肯定要伸到咱们这儿。一会儿回了宫,你先把那些宫人好好清理清理。”
碧桃道:“放心吧娘娘,这件事奴婢会安排好的。”
孟清歌点了点头,继续逛着,没走几步,便远远地看见一行人经过。
“那是谁?”孟清歌问向碧桃。
碧桃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回道:“是朝云郡主和尚宫局的纪司衣。”
孟清歌挑了挑眉。“安南王的嫡女?”
她微微思量一番,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那我倒是想见一见。”
赵晴若今日去盛宁宫时半路上碰见了纪司衣,就和她多走了走说说话。
“纪司衣的膝伤如何了?”
纪司衣回道:“劳郡主挂心。微臣尚安。”
赵晴若知晓最近阮素一直盯着尚衣司,便道:“纪司衣受委屈了。若是她们又寻了些无中生有的借口来罚你,你便和我说。我去向太后娘娘说一说情。”
纪司衣面上感激,但还是推脱道:“郡主不用为臣费心。臣毕竟是司衣之位,只要在细心一点儿不让她们挑出错处,她们也拿臣没有办法。”
赵晴若叹了口气,问道:“听说曾司膳最近身体欠安?”
“是。听说是着了风寒。尚膳司的郭掌制便主了事。但是柳尚宫仍是亲自管着的。”
赵晴若闻言点了点头。尚膳司管着后宫的膳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也是最需要管制的地方。曾司膳家里是五品文官,为人可靠,又有太后亲自吩咐柳尚宫帮衬着,所以尚膳司一向太平。但是最近权力旁移,尚膳司便也不太平了。
赵晴若又和纪司衣走了一会儿,便见旁边来了人。
一个茜色衣裙的女子上前朝她行了礼。
“妾身孟氏,见过朝云郡主。”
乍见这人,赵晴若有一瞬的失神。这个女子的眉眼极美,五官出挑,又有灵韵,是赵晴若见过最美的女子。
赵晴若也听说祁谨从行宫带回了一个人,想必就是眼前人了。
“昭仪娘娘不用多礼。”
孟清歌起身,浅笑道:“早有耳闻安南王为国征战,而安南王府的郡主在宫中陪伴太后,妾身入了宫后便想见一见。谁知这么巧就遇上了。”
赵晴若客气地说道:“我也早有耳闻昭仪娘娘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清歌见这个小姑娘说话如此大方又圆滑,笑意深了几分,又和赵晴若客套了几句便走了。
赵晴若看着孟清歌走远,心中还在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美的人儿,转头却看见了纪司衣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纪司衣怎么了?”赵晴若疑惑地问了一句。
纪司衣忙道:“没有,微臣只是……”纪司衣咬了咬唇,见四下无人,凑近了赵晴若道:“郡主觉得这位昭仪娘娘相貌如何?”
赵晴若诚实地道:“是难得的美人。”
纪司衣又道,面上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微臣觉得这位孟昭仪长得像极了当初的怡贵妃。”
“怡贵妃?”赵晴若惊疑一声,复而转头看了看于慎和木锦,见他们二人也点了点头。
这位怡贵妃赵晴若刚进宫那天倒是见过一次,不过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然记不清她的模样,也就看不出现在这位孟昭仪和怡贵妃的相像。
但是当年怡贵妃的盛宠,赵晴若是知晓的。
怪不得这几年不怎么来后宫的祁谨突然从行宫带回了一位孟昭仪。
赵晴若沉思一番,抬眸望向远去的伊人背影。
这位孟昭仪进宫来,该不会是巧合吧。
“娘娘。”孟清歌这边,刚走出御花园,碧桃就问向了自己的主子。
“娘娘为何要故意去和朝云郡主说几句话呢?”方才她可是连第一次见面的德贵妃都懒得奉承的。
孟清歌嘴角挂着笑,道:“朝云郡主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我自然要亲近。”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太后可不一定喜欢我这张脸。但是我不能让太后厌恶了,否则还没有把那人拽下来自己就没站稳摔倒了。”
“而且我觉得这个朝云郡主,是个有趣的人。”
……
随着祁谨回宫,宫里人就渐渐见识到了这个行宫来的孟昭仪有多受宠。
一连三天,祁谨都宿在孟昭仪的邀月楼里。虽然她仍是昭仪的位分,但是祁谨吩咐赏赐的东西和份例都是按着嫔位给的。
赵晴若的永安殿与邀月楼只隔了一条窄巷,两道宫墙。她每晚都能听见邀月楼传来琴声。
不过赵晴若倒也没在意这位盛宠的孟昭仪,而是在准备着给太后祁宋氏的贺礼。
祁宋氏寿辰那一天,只在盛宁宫简单摆了个家宴。除却宫中妃嫔和皇子,再无旁人。
宴上,赵晴若自是又见到了祁政。
靖王祁放和慎王祁敛都在陪着祁谨说话,一片谈笑和丝竹声之中,赵晴若也不知为何就独独注意到了在一旁喝酒的祁政。
祁谨去行宫的那段时间,靖王忙着科举改革,慎王忙着修筑水坝,监国之任则落在没有偏袒任何一派的右相肩上。
帝王的平衡之术,赵晴若也能看懂几分。
赵晴若看着祁政,思绪渐深。如今朝堂势力平衡,而军功在身,名声渐好,又曾一把拉下太子的秦王就甘心在两个皇兄的光芒之下如此默默无闻吗?
赵晴若想着想着,眼神就定在了那人身上。祁政似有所觉,侧头一看,正好看见小姑娘回过神来躲闪的目光。
祁政还来不及深思,便听宴上德贵妃道:“今岁太后娘娘的寿辰,放儿特地为他皇祖母备了几只上好的千年人参和灵芝。希望太后娘娘能够延年益寿,也是儿孙的福气。”
太后祁宋氏笑着对靖王说了一句有心,刚想让秦嬷嬷接下,坐在祁谨身边的孟清歌便道:
“早就听说德贵妃娘娘母家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这几只人参和灵芝价值不菲,连宫中都难见这么好的品质。娘娘和靖王真是有心。”
德贵妃听见那一句‘连宫中都难有这么好的品质’,微微变了脸色,看了祁谨一眼,道:“太后尊贵之躯,放儿自然是不惜重金也要寻最好的来献给太后。”
靖王祁放哼了一声,道:“孟昭仪家世不好,没见过这些也是自然。”
孟清歌听见祁放这一句,立刻红了眼眶,看向祁谨,委屈地说道:“皇上。妾身只是看这人参和灵芝极好,便称赞几句。妾身知道自己身世卑微,能近天颜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妾身不敢再乱说话了。”
见佳人落泪,祁谨有些心疼地道:“无妨,不过是些吃食,也没有什么。”
德贵妃见孟清歌这一哭就让祁谨将她儿子精心备的礼说成了不算什么,紧紧攥着手心。
太后祁宋氏见状,开口道:“放儿有心哀家自是欢心的,在座都是皇家人,也没有什么卑微不卑微的。好好欣赏歌舞吧。”
赵晴若倒是头一次见到德贵妃被人堵了话,看了还仍梨花带雨的孟清歌几眼,低头喝了一口清甜的果子酒。
歌舞仍旧那般热闹,那般无聊。赵晴若有些乏了,和木锦说了一声便带着竹容出去了。
一旁的孟清歌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虽然堵了德贵妃和祁放,但是难免会让太后对她心生不满,此时见赵晴若离席了,就和祁谨说自己有些醉了想去吹吹风,便也出去了。
赵晴若到了宴外,听耳边清风吹过,看着天上皎洁的月,方觉得疲惫散去几分,便听有人唤她。
“朝云郡主。”
赵晴若回头,见是慎王祁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