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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折磨 三合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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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对眼前的江静妤, 唐轻歌真的有些忍无可忍。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可她亦不会主动加害别人。她很惜命,所以哪怕落入书里这样的困境下, 她仍然会挣扎, 来到这里之后, 她接受过的温暖少之又少, 孔明槐就是其中一个。

她之前担心的果然来了,她牵连了孔明槐。

唐轻歌一双杏眸紧盯着江静妤, 盛怒之下, 她原本就张扬明艳的五官就越发凌厉,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来。

半晌, 她轻笑一声, 语调云淡风轻,“江静妤, 你最好祈祷我今天别活着走出这儿。”

她向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眼梢微微扬起, 冷冷启唇, 一字一句道:“否则, 死的就会是你。”

她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江静妤浑身一颤, 手里的帕子一下子落了地。

她怕什么?该怕的应该是她唐轻歌才对,今日之后,她就会身败名裂,成为京中的最大的笑话,而摄政王妃的位置早晚会是她的。

江静妤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终于稳下心神, 强撑着脸上的笑容,“那就请吧,轻歌小姐。”

唐轻歌没动,而是冷冷道,“我要亲眼看着我的丫鬟把孔明槐送出这里。”

江静妤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她身边的丫鬟,“可以。”

银翘在她身后已经红了眼圈,不愿意将她自己留在这,“小姐...”

唐轻歌深深地看她一眼,“去吧,安全地把孔明槐送出去。”

银翘懵怔了一下,好像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意思。她含着泪点点头,跟着江静妤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没一会儿,她就扶着孔明槐回来了。

孔明槐紧闭着眼,面容安详,应该只是被药迷晕了。直到目送着银翘将人平安带了出去,唐轻歌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她绝不能让孔明槐因为她出事。

接下来,就看银翘的了。银翘是个聪明伶俐的丫鬟,现在应当已经回府去找燕骥了。先前唐轻歌就曾嘱咐过她,一旦出了任何事,第一时间去找燕骥。

江静妤亲自将唐轻歌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从唐轻歌的脸上读出一丝绝望的神情。

大概是已经穷途末路,所以无意再挣扎下去了吧。

想象着唐轻歌日后被退婚的凄惨模样,江静妤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爽快的笑意,紧紧地合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内,一盏香炉正燃着,徐徐香气弥漫。

唐轻歌的手脚都没有被束缚住,大概是因为门外都是将军府的侍卫,江静妤不认为她能逃得出去。

她坐在床上,从头发里拔出一根锋利的银簪,藏在袖口里。

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把握能靠着自己逃出去。

她只能尽力拖延时间,等待燕骥来救她。

银簪冰凉,握在手心里,那股凉意似乎已经蔓延到了唐轻歌的心里。她面容看着平静,实际上已经彻底慌了神,只能一遍遍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惊觉,来到这里之后,她唯一可以信任并依赖的人,原来只有他一个。

燕骥,他会来救她么?

此时,丞相府内,燕骥一袭黑衣坐在桌前,一个包袱摆在桌上,已经不知静坐了多久,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孙决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缓慢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门都未来得及敲,银翘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她猛地一下子跪下,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燕骥,也顾不得平日的惧怕了,泣不成声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燕骥面色一怔,浑身瞬间散发出摄人的寒意,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紧张。

“说,怎么回事。”

银翘一边抽噎着,一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他讲来。

她每多说一个字,燕骥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他的手紧握成拳,目光里染上浓郁的戾气。银翘话音刚落下,燕骥抬脚就要往外走,忽然,他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桌上的包袱。

等会就是车队离开的时辰,若是错过这次,下一次离开的机会恐怕就是遥遥无期,他还不知要被困在宣国多久。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燕骥紧紧地阖上眼,压下眼底汹涌的情绪。

下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

“带路。”

此时,唐轻歌所在的房间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她浑身一抖,抬眼看过去。

魏玄还是刚刚宴会上的那身华服,刚刚一番觥筹交错下来,他已经有了些醉意,待他看清床上坐着的人,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那个庶女办事确实利落,果真将人送到了他的床上来。

前两天还对他嗤之以鼻的美人儿此刻正乖乖地坐在那等他,魏玄抬步走过去,脸上不禁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美人儿,还记得我吗?”他语气轻佻地问。

唐轻歌神情淡漠地看着他,冷声提醒道:“我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未来的摄政王妃。”

魏玄毫不在意地一笑,言语间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禽兽的本性,“正是因为你是他未来的王妃,玩起来不是才会更有趣吗?”

“不要命的疯子。”唐轻歌怒骂道。

魏玄满不在乎地笑了下,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白皙柔嫩的脸颊,手下传来细腻的触感让他不禁心神一荡。

见她没躲,魏玄放松了警惕,视线贪婪地落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再滑落至胸口饱满的曲线,声音已经开始暗哑起来,“你乖乖听话,跟着我,我就许你正妻之位,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欺身压下,想要去低头吻她,就在魏玄彻底放松警惕之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魏玄低头一看,一把尖锐的银簪已经没入他的心脏附近,鲜血缓缓流出,染脏了胸前一片衣襟。温文尔雅的面具被撕开,他顿时暴怒,一个用力扇过去。

唐轻歌根本闪躲不及,生生挨了这一下,白皙的脸颊迅速肿起,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贱人!”他一边怒骂着,像是发狂了一样,连胸口插着的簪子也不管了,直接上手粗暴地拉扯她的衣服。

唐轻歌奋力挣扎着,男女力量本就悬殊,不知为何,她又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甚至开始浑身燥热起来。

挣扎间,她瞥见桌上白烟腾腾升起的香炉,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紧咬着唇,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理智,手里死死攥着腰间的衣带,却还是被他一把扯开。

衣带散落开的一瞬间,唐轻歌忽然不再挣扎了,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见她不再挣扎了,魏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可还未等那笑容完全绽开在脸上,颈后忽然被人一股大力拉开。

他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紧接着,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一下比一下狠戾,几乎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生生震碎。

“来人啊!”

魏玄扯着嗓子喊人,门外却无一人应答,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被这人活生生打死时,那人终于一脚踹开他,魏玄的头重重磕上桌角,彻底昏了过去。

唐轻歌意识迷离一片,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只感觉到身上散落的衣带又被人重新系好了。

紧接着,她被横抱起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与以往清冽的气息不同,此刻,他的身上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眉宇间戾气横生。

可偏偏,她的心就这样忽然安定了下来,绷紧的弦像是一下子就断了,刚刚强忍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哪怕唐轻歌平日里再胆大,遇到这样的时刻,她其实心里已经怕得不行。

如若燕骥再晚来一刻,会发生什么,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他紧抿着唇,双眸猩红,尽是毫不收敛的狠戾嗜血,让人心惊。

唐轻歌从没见过他这副神情,她见过他冷漠,不耐,甚至他刚醒来时差点失手掐死她时,他的神情都没有现在的万分之一的可怖。

可就是这样的他,此刻,是她的救世主。

唐轻歌的心底忽然像是被某种莫名的东西填满了,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被抱着走出门外,鼻翼间忽然充盈了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气。

她还记得门外里三圈外三圈地守着不少侍卫,刚刚里面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有人进来?

唐轻歌动了下,正想要转过头看一看,却忽然听见他冷声说:“闭眼。”

这是他从进来到现在说过的第一句话,她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下意识地就闭紧了眼。

燕骥不会伤害她,所以他说什么,她听着就是了。

看着她乖巧地合上眼,肿得有些骇人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燕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怒气再度翻涌上来。

院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遍地都是横着的尸体,流淌出的鲜血几乎快汇成了一条小河。

这样一副画面,怎么能让她看见。

抱着她的手臂不觉紧了紧,他这才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烫的惊人,裸露出来的白腻肌肤皆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

是刚才屋里燃着的催情香开始发挥药效了。

唐轻歌的额头上沁出大滴的汗珠,意识再度模糊起来,体内像是有一把炽热的火焰燃烧着,让她不自觉地弓起身子,朝他的身上贴去。

他的气息冰凉,对此刻的她来说却有着致命的诱惑。宛如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寒玉,能够短暂地纾解她此刻的痛苦。

燕骥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一间客栈,店小二连忙迎上来给他引路。

进到一间房里,燕骥沉声道:“备冷水送进来。要快。”

店小二被他浑身的煞气吓得一愣,赶忙应下,退了出去。

燕骥抱着她快步走到床前,弯腰将她放下,就见她不受控制地扯开自己的领口,胸口大片白腻的肌肤露出来。

她面色潮红,杏眸里雾蒙蒙一片,朝他扑过来,上手就要解他的衣裳。

燕骥紧紧扼住她的手,厉声道:“唐轻歌,忍着。”

她只是中了迷香,药效一旦过去,她就会没事了,只要忍过现在。

饶是被他冷声呵斥了一句,唐轻歌也压根没听进去,娥眉蹙起,有些不满地嘟起红唇。

此刻的她面若桃花,媚眼如丝,比平日更多出几分摄人心魄的妩媚来。

唐轻歌柔若无骨地倚靠在他身上,手还是不受控地朝他身上摸去。

燕骥腹间一紧,一只大掌钳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再继续为所欲为下去,一边用力扯下床帐边束着薄纱的丝绸布条,将她的双手捆在一起。

手被捆着,唐轻歌气得只能伸出脚踢他,力道却跟挠痒痒似的。

店小二带人送装着冷水的木桶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香艳的画面。

原来是喜欢这种玩法...

店小二在心里啧啧两声,没敢再看下去,连忙离开了。

门彻底被关上,燕骥一把捞起床上的人,抱着她走向屏风后面的木桶。

唐轻歌手被束缚着,根本无法得逞,只能挣扎着扭动身体,不让他抱。

他咬紧牙关,感受到身体某处的变化,冷着脸一字一句道:“再乱动,后果自负。”

听见他的话,她轻轻嘤咛一声,瞳孔都是涣散的,红唇微张着,终于不堪折磨,报复似的低头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果然,硬邦邦的,跟石块一样,咬都咬不动。

还未等唐轻歌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就被置于冷水之中,刺骨的寒冷侵袭而来,浇熄了一部分她体内难耐的躁动。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被捆的双手用不上力,整个人朝水里滑去,燕骥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托住。

乌黑的发尾被打湿,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衬得肌肤雪白,脸颊上的红肿却破坏了这份美感,显得尤为可怜娇弱。

她疲惫地阖着眼,宛如一件易碎的瓷器,静静地靠在木桶里。

燕骥抬手将她脸上一缕被水打湿的秀发拢到耳后,冷硬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她醉得不省人事,也是这样阖着眼,含糊不清地说:“阿骥,我有一个秘密...”

“我不是丞相府里真正的嫡小姐,我就是个假千金,工具人...”

“那个真千金,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燕骥一愣。

她忽然低低啜泣起来,像是梦魇了一样,拽紧他的衣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们要杀了我..我要回家..呜呜呜...”

原本已经坚定下来的心,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动摇的。

燕骥也怀疑过她话里的真实性,也让孙决派人去查了,却还没有结果。

他却已经不禁开始想,若她说的是真的,他离开后,她真的成了孤女,没了家世,没了婚约,还会有多少个魏玄这样的人将来会出现在她身边。

光是在脑中想象,他就已经快要发狂。

他要怎么舍得,放她一个人留下。

夜里,将军府的兵荒马乱才刚刚平息下来。

悄无声息地死了一院子的人,当朝国舅爷又被打了个半死,可谓是奇耻大辱,幕后凶手也找不到一点线索,整个将军府都快翻了天。

可偏偏人还昏迷着,问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只能加派人手层层驻守。

已是深夜,守在门口的侍卫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暗夜里,一个身影翻入了围墙,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魏玄所在的房间内。

魏玄睁开眼时,面前就是那双阴沉狠戾的双眼。他戴着黑色面巾,魏玄却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下手那般毒辣凶残的人,他此生都没见过第二个。他还以为下午那顿毒打已经算是结束,却没想这只是刚开始。

他的眼睛因为惊恐猛然睁大,嘴里不知早已被塞上了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人拿出闪着银光的匕首,慢条斯理地在他手腕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暗红。

直至他的手筋彻底被挑烂,口中的东西才被人拽了出来,只是还未等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鲜血从嘴里喷射而出,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掉在地上,黏黏的,软趴趴的。

是他的舌头。

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废人了。这比一刀了结了他更让人煎熬痛苦。魏玄的瞳孔一阵剧烈地收缩,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翌日清晨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枯叶湿哒哒地垂着,雨水顺着漆红的屋檐滴落而下,汇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唐轻歌坐在窗边,手撑着脸,正呆呆地出神。

她很早就从噩梦里惊醒了,梦里都是魏玄那些猥琐又疯狂的行径,劫后余生的恐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恐怕又要让她做上一阵子的噩梦了。

可还有一个比这更让她恐惧的事实。

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依赖燕骥了。也许是因为她在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时,从天而降的都是他。

幸好,唐轻歌一直是一个足够清醒并理智的人。她的首要目标,是活命,是让燕骥愿意在日后出手帮她。而不是在他还对她没什么感情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

所以,在她察觉到心底燃起的零星火苗时,就要立刻掐灭。

她也想过最坏的结局,左右就是守不住这条命,可她不能把心也随随便便地交出去。

她正坐在窗前出神时,银翘端着水进来,帮她打理洗漱。

绾发时,唐轻歌忽然开口问道:“孔明槐怎么样了?”

银翘知道她醒来一定会问起,便一直让人留意着孔明槐的消息,轻声答道:“孔小姐已经醒来了,人没事,昨日的事奴婢也半个字没提,孔小姐应当还不知道。”

提起昨日的事,银翘看着镜中憔悴的人,鼻头不禁一酸,眼眶又热了。

自打昨日小姐被阿骥公子送回来后,醒来后就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虽然她回来时衣裳都是完整的,没被那人真的欺负了去,可说到底还是受了大委屈。

她哪怕是再笨,也看出来了昨日就是国舅爷和那个江家小姐设的计,若是他们得逞了,小姐这一辈子就毁了。

幸好,恶有恶报。

银翘越想越后怕,忍不住颤声劝道:“小姐,要么奴婢还是差人去告诉老爷夫人吧...”

“没这个必要。”

动静闹得越大,对她就越不利,燕骥也会可能会被人盯上。

她声音透着些疲惫,却仍然不容置喙,“若是以后孔明槐再过来,别让她进来,就说我出去了,或者在休息。”

昨日之事彻底点醒了她。

以她目前的能力,根本护不住孔明槐,反倒会让彼此陷入危险之中。既如此,便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银翘怔了怔,还是应道:“是,小姐。”

看着唐轻歌疲惫憔悴的模样,银翘噤了声,继续给她绾发。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又不知该不该告诉她,纠结犹豫全写在了脸上。

小丫头挺机灵的,就是脸上永远藏不住事儿。

唐轻歌轻叹口气,“说吧。”

银翘踌躇道:“国舅爷,人彻底残废了..奴婢是听府里下人说的,说是昨个夜里,他一双手筋都被挑断了,舌头也被人拔了,屋里满地的血,人偏偏倒没死,就是话说不出,手不能提,华佗转世也救不回来了,当真大快人心...”

听着府里下人的描述,银翘都狠狠打了个冷颤。

“恶人有恶报,小姐以后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闻言,唐轻歌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喜悦的神情。

是燕骥做的。明知道这样有可能会让他暴露,陷入险境,他却还是做了。

为什么?

脑海中思绪越飘越远,唐轻歌又兀自出了神,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又飘落下来,掩盖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燕骥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嫁给摄政王殿下了吗?”

“嗯,不嫁。”她笃定地答。

银翘看不透她的心思,又好奇地问:“那小姐是想要嫁给那个阿骥公子吗?小姐真正心悦的人就是他吗?所以才不愿嫁给摄政王殿下。”

他不禁屏住呼吸,屋里门外皆是一片寂静,只有淅沥雨点砸落的声音。

唐轻歌语气平静,像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真正的心悦。纯粹的感情永远只有少数,利用和欺骗才是常态。”

她轻叹一声,又道:“毕竟,人活一世,总有别的事,比情爱更重要。”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心还会痛。

雨水滴落在他的肩头,染湿了一片衣襟,汇出一片暗色。他的面容被笼罩在朦胧雨帘下,看不清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渐渐停歇下来,太阳终于从乌云里挤出来,带来了些光亮。

院子里空无一人,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燕骥消失了。

已经是第三日,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唐轻歌找不到他的一点消息,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被人抓走了,还是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将军府的人几乎快要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日的刺客。

所以,她能肯定的是,他一定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偌大的京城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人在暗中帮他,才让他躲过了这次危险。

而唐轻歌,也是真的找不到他了。未来的金大腿就这么眼睁睁地飞了,她一连几日都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可眼下封着城,戒备森严,他没那么容易出去。所以很大的几率是,他还在京中,只是故意躲着她,不见她。

京城这么大,他若是存心想藏身,唐轻歌根本无从下手。

既然他不想出来,她就必须要想法子,将他逼出来。否则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会功亏一篑。

闷在屋里想计策的这几日里,唐轻歌反倒等来了先前给燕骥治伤的那位老大夫的消息。

老大夫派了手底下的小徒弟送信来说,先前他提到的那味罕见的药材,终于有了些消息。

一个从洛斯国过来的商人,最擅制毒,身上还带着各种珍贵罕见的药材,里面大约也会有一味番红花。

只不过这人不卖药不图钱,脾气怪异,登门拜访的人数不胜数,却统统被拒之门外。

求药更是难上加难。

看上信上写着的一串地址,唐轻歌目光渐暗,像是在思索。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已然成型。

此时,镖局的后院里,燕骥刚刚经历过一次毒发。

孙决看见地上的一滩暗红血迹,顿时大惊失色。

前几日燕骥过来时,一身黑衣满是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体内的毒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现在竟然已经开始咳血了。

那次约好的时间随车队离开,燕骥也没有来。唯一的机会就那样错过了,孙决却也不敢多问。

殿下的生命里,出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事,可却让他带了满身的伤回来。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目光里的寒意和戾气比从前更甚。

城内,将军府大肆搜罗无果后,也终于消停了一阵。

离开宣国的时机只能继续等待。在房内养了几日的伤,燕骥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毫无血色。

那日离开丞相府后,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一场拙劣的骗局,早该结束了。他曾经的犹豫和动摇,全都成了笑话。

黄昏时分,镖局门口,两个壮汉坐在门口,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今天货运的这么快?”

“抄了条近路,刚从城西那边回来,话说我刚刚路过那丞相府门口,里头好像走水了,那火大的呦,天都被照亮堂了。”

“好端端的怎么还走水了?”

壮汉摇头叹道:“这谁知道啊,我听里头的下人说,火好像是从小姐院里烧起来的,人也不知道救没救出来。”

两人的谈话声不小,全都落入门内那人的耳中。

丞相府里,大火几乎已经被扑灭,黑烟滚滚,浓浓的焦味弥漫出来,几乎整条街都能闻到。

不远处的巷口里,燕骥冷眼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他抬脚就要离开,身后却突然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鼻而来。

唐轻歌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叹道:“终于找到你了。”

燕骥浑身一僵,抬手就要将她拉开。

她抱得更紧,怎么也不松开,可男女力量悬殊,燕骥用了力,还是将她猛地一把推开了。

唐轻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抗拒,一双杏眸中满是惊愕。

“别碰我。”他冷声说,目光里是深深的嫌恶。

唐轻歌脸色一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他还冒着危险救她出来,可今日就变成了厌恶和冷漠。

见他抬脚就要走,唐轻歌没空再深想下去,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一截皓腕露出来,不知为何,却是肿着的。

“火是我放的。”她平静地说。

“我找不到你,只能出此下策。”

果然,还是引他出来的伎俩。可他还是中计,像傻子一样。

燕骥的心彻底沉进谷底,他终于冷眼看向她,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唐轻歌下意识地后退,直至背后抵到墙上,再无路可退。

他的气息彻底包围了她,燕骥的大掌覆在她细白的颈上,缓缓收紧。

他附在她耳边,嘴边噙着冰冷的笑,讥讽地问她:“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像个傻子一样?一次一次地中了你的圈套,还不满意吗?你的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他的眼梢都红了起来,眼中透出极致的疯狂,低声质问她:“说啊,这么大费周章地引我出来,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不说话,也不挣扎,就这样和他僵持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就在唐轻歌真的快要被掐晕过去时,他忽然松开了手,一把甩开她。

唐轻歌扶着墙堪堪稳住身形,又听见他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地说:“滚,再也别出现在我的眼前。若有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镖局内,大夫一边把脉,一边摇头叹道:“急火攻心,内里亏损,思虑过重,这才坚持不住,昏过去了。这姑娘怕是才刚刚大病初愈,如果身子骨眼下调理不好,怕是日后都会落下病根儿。”

半晌,燕骥才沉声说:“我知道了。”

假装还没醒的唐轻歌在心底叹了口气。

之前将军府中了迷香,她在冷水里泡过之后就染了风寒,又整宿的睡不着觉,可不就是思虑过重。

再加上她又去了老大夫提到的那个洛斯商人那里求药,受了好一顿折磨。

那洛斯商人脾性着实古怪,唐轻歌在他的门前等了半宿,才看见那个洛斯商人抱着一摞子书回来。

她这才发现这人原来除了制毒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爱看话本子。

求人药材,自然要先投其所好,唐轻歌承诺他,能给他写出这世界上最好看的话本子,那洛斯商人不信,为了让她证明,才放她进了门。

唐轻歌整整写了一整夜,才写下了几个聊斋志异里有名的故事。

洛斯商人看得津津有味,又压榨唐轻歌再给他写一本出来,才肯将药材给她。

她整整两夜没合眼,找不到燕骥,有了药材也是白搭。唐轻歌回到丞相府里也睡不安生,为了逼燕骥出来,她才终于想出一个纵火的法子。

她提前支开一部分下人,确保不会伤及无辜,又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点着了火。

没办法,她无法大海捞针地找他,那就只能逼他自己主动回来。

大夫开完药方就走了,燕骥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冷冷启唇道:“既然醒了,怎么还不睁眼。”

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她终于睁开眼,却没敢看向他。

他在气头上,唐轻歌不敢再冒进,害怕真的把他给惹急了。

她咬了咬唇,摸出身上揣着的药包,“这是能解你体内的毒的那味药,我找到了。”

燕骥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明明没隔多久,她却瘦了一大圈。原本的鹅蛋脸瘦成了小巧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嫣红的唇瓣毫无血色,脸色更是苍白得惊人,显得那双杏眸越发黑亮。

他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包,没动。

唐轻歌动作缓慢地下了床,将药包放在桌子上。她努力地冲他扯出一抹明艳的笑,只不过那笑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和勉强。

“你若一心认定我心思不纯,便拿着药走吧,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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