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还在当替身吗?我想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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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予感到有点窒息。
他小小的、很轻声地问:“您一直这样吗?还是谁要求的?”
李泯似乎有些不解,却还是顺从地说:“爷爷一直这么教我。”
这个让给别人,一定不是那些毫不相干的别人。
多半是,李泯家里的其他人。
是什么样的环境会要求一个孩子无条件地把所有优先权都让给其他人?
为什么会让他毫不懂人类感情,连普通的交流都成障碍。
……
他们不想让他拥有什么东西。
除了他自己的天赋和才华,李泯并不拥有其他任何条件。
李泯有些不自然地无措起来,他顿滞良久,才耐心地问道:“为什么哭?”
景予才发觉眼睛有点酸,他『摸』了『摸』脸,没有泪渍,立刻道:“没有哭!”
只是有一点点发胀而已!
李泯却真的点了点头,“好。”
景予这下子完全绷不住了。
他就差跟泄洪似的掉下眼泪来,又委屈又不忿,这可是他的偶像啊!居然被人这样对待!为什么啊?
李导那么好……那么好……
景予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听我说,”景予的脸被自己掐得嘟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应该生气的,别人抢走你的东西,你应该要生气。”
“别人打扰了你,妨碍了你,让你不高兴——你也要生气!”
李泯看样子像是想问“为什么”,但被景予执着且坚定的目光盯着,他就没有办法了,问不出口。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好。”
“那么——”景予这才松开了自己,平复下情绪,考察他的学习成果,“我抢走了你的围巾,你该怎么办?”
李泯微怔,“不是你抢的。”
“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抢走了你的围巾,你要怎么做?”
李泯这次想了想。
然后说:“我给你。”
“啊呀不是这样的,不要像以前那样理所当然地让给别人!你应该发脾——”
“我想给你。”
“……”
景予扯了扯围巾,转身就走。
快走出校门的时候,他跑了起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不该问,他真的不该问。
在雪地里踉跄的景予如此想道。
脸太烫了。
心跳太快了。
这个状态,明天要怎么继续拍戏啊啊啊!!!
偏偏他还清楚地知道李泯根本不懂感情,不是故意要说这种话的。可是——可是——
越想越觉得,他不懂,他说了,才更真实,才更珍贵。
他好想把李导藏起来。
一团雪白『色』的身影在夜『色』里『摸』爬滚打地跑远,最后融入那片浓如墨的阴影。
李泯站在原地,却仍在茫然地想——
他的小粉丝,是被他的学习进度太慢而气跑了吗?
……
景予脑子『乱』糟糟得多吃了两份炸鸡。
等他填饱了肚子,才想起来拍摄期间不该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的,万一明天状态不好,那整个剧组都可能会受他的影响拖慢进度。
吓得他赶紧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
洗漱完过后,他穿着『毛』绒绒的两件式睡衣,戴着蓝『色』尖角星星睡帽,失神地躺在大床上。
这个国家以空气清新、环境优美闻名,夜空没有雾霾遮挡,云层淡淡的,星星们的光芒清晰可见。
他的房间正好有一扇大天窗,正对着穹盖似的夜空,那些星球穿越过无数光年的距离,遥遥向他致意。
在十年前,他也是这样仰望着这片天空。
那时初『露』头角的李泯,对他而言也如同星星一样,远不可及又光芒万丈。
谁能够想到,后来会发生什么?
景予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未来是什么模样,所有人都看不见。
那他,做好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够了。
***
“上帝,我总算找到了。”
阔别整整一天的韦妮和助理拎着一大堆行李箱出现在剧组。
她到时景予正在戏里,下戏后才看见韦妮正大咧咧地坐在躺椅上给自己扇风,埋怨着这个偏远的鬼地方。
他惊喜地上去和她打招呼,韦妮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噢我的老兄,你真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那架飞机延误了,我在机场整整过了一夜……”
景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来到这里的方式不一样,于是心虚地闭上了嘴。
和韦妮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青年男人,看着很脾气不太好,也面生,没在之前的面试里看见过,景予默认他是韦妮带来的工作人员。
结果没想到刚开拍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出来挑刺了。
“停!停停!”他面『色』不豫地拿起扩音器喊,“你们演的什么东西?剧本是这样的吗?”
景予和韦妮推搡的手停了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们正在拍的是在韦妮家的戏份,也就是男主和妹妹初见的那一场戏。
眼下的剧情是,韦妮关上了房门,开始脱衣服,欧文大为震愕,推开她落荒而逃。
“剧本里是这样写的,你们没长眼睛吗?”男人语气不耐地指着景予,“你是没长腿怎么的?写了让你先进去,女主在后面关门!你非要等她进了你才进?她还怎么关门?”
景予『迷』茫地看了看监视器后面,李泯不在,似乎是去看另外一个场地去了。
也没有人介绍这个人是谁,他只好礼貌地问:“您是……?”
男人像受到了冒犯,先是噎了一下,然后不屑地笑出声,“李泯没跟你介绍过我?我是这部电影的主编剧,最初版的剧本就是我写下来的。”
景予更『迷』『惑』了,“主编剧不是杨姐吗?”
“她算什么主编剧?一个后期润『色』的而已,抓个实习生来都能做。”男人的语气愈发轻蔑,“这整个故事都是我写的,不知道给你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人设都崩了,剧情逻辑也说不通。”
他像是懒得再跟他们闲扯了,继续拿起扩音器道:“现场所有人听我的!二号机位挪一挪,到房间里面去,从上往下俯拍,剧本里这一段着重描写了欧文看到安迪美妙身体之后的挣扎,首先要凸显安迪的身材……”
韦妮一脸wtf,摊着手,表情难以置信,“他是在说我?这个傻猩猩的意思是,要让我多『露』一点?”
景予也非常的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甚至想不通他是从哪钻出来的,哪来的这么大的话语权——
他这样的普信奇葩男,要是能写出这样的剧本,都可以列入世界八大奇迹了。
二号机位那边看了看他,没动。
普信男怒了,喊道:“现在连李浪的名字都不好使了吗?我在李泯的剧组都指挥不动人了?”
景予眉头一挑。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普信男,不会是李导家的奇葩亲戚吧?
景予拳头捏了起来。
他正好看李泯家亲戚不爽。
不管是不是,这个在剧组捣『乱』的垃圾都别想好过。
他带着笑容走上前,拍了拍李浪的肩膀。
然后在他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之际,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安保在吗?这边有个人捣『乱』。”景予说着给痛倒在地的人补了一脚,“我们都不认识这个人,他还来耀武扬威,可能是病得太重了,都出现幻想了。”
学校的几个安保闻声赶过来,没经什么疑问就把地上的那人逮了起来。
毕竟总是请他们吃炸鸡的景予,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李浪脸颊高肿,眼神又惊恐又愤怒,蹬着双腿吱吱呜呜地骂人。
景予微笑道:“看,他估计是李导的脑残粉,现在病情刻不容缓,都在幻想他是李导的亲戚了——天哪真好笑,李导家的基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丑的亲戚?”
“#¥%……&*”
景予把拳头举到脸边,微笑着对他示意,好像是在加油似的,却看得李浪猛地一缩。
“辛苦安保先生把他送出去了。”
李浪咬牙切齿,可他一看到景予那不大的拳头就有点发憷。
这小白脸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啊!!?起码也得是个练家子才能把他揍倒吧!!
可是谁看见景予这张脸会提起警惕!
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什么苦都没吃过的脸好吗?
没一个人给他说情,李浪愤怒地嗷嗷叫着被拖了出去。
等他被带走之后,韦妮才以一种交杂着欣赏以及震惊的目光,给他鼓了鼓掌。
“小景予,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二号机位那边的摄像也跟着呆呆地鼓掌。
景予谦虚地摆了摆手,其实他没学过什么武术之类的东西,只不过是小时候因为个子矮经常被欺负,他特地去练了一招绝技罢了。这一拳一击必中,谁都躲不了,但换个其他姿势他就不会了,所以只能用来吓唬人——揍完之后手也很痛的。
清了场子之后,他和韦妮继续对戏。
李泯似乎对他们这组很放心,只派了个副导演盯着画面,并没有留下来具体指导他们该怎么做。
他们正要重新开拍的时候,杨编剧赶了过来。
她看着现场一切完好,不是一片狼藉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
“小景,韦妮,李浪没有为难你们吧?”
韦妮耸耸肩,看向景予,意思是你问他。
景予望天。
杨编剧喋喋道:“李浪那孙子太下作了,仗着自己跟李导有点关系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刚听说他跟着来了,忙不迭就跑过来看看你们。他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才是片子的主编剧,让我们都听他的指挥,让我多『露』一点。”
韦妮摊着手。
杨编剧:“……”
杨编剧:“我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李导把故事给下来,他抢了第一手稿子,瞎特么写了些『乱』七八糟的然后递给我做完成版,这剧本就成他的了?”
“我呸啊,晦气死了,要不是李导家里那……我早就一脚把他踹断气了。”
景予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杨编剧反应过来后守口如瓶的样子,估计也是不会说的。
他只好按捺下好奇心。
镜头再一次从他进房间前开始。
杨编剧坐下来,看了看他们的站位,愣了愣,“小景,不是你先进去吗?”
景予不太好意思地道:“欧文在报复的过程中一直非常谨慎,对安迪也防备心很重,我觉得他不会想走在安迪前面进入一个封闭空间——所以擅自改了一下。”
杨编剧眼睛一亮,“对呀,是这个道理。可是这样要怎么关门呢?总不可能是欧文自己关的吧?”
景予想了想,对场外饰演妹妹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让她来关。”景予说。
杨编剧:“……”突然之间有被吓到。
但这确实是一个很妙的点子,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干脆去问了李泯的意见。
李泯只静静听了一遍,“照他说的拍。”
“那视角要怎么处理呢?要不要让观众发现是妹妹关的门?”
“他会告诉你。”
杨编剧呆滞。
这个他,指的是景予吗?
他和李导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把拍摄大权都转交的程度。
她带着满腔的费解,把李泯的意思转告了景予。
“其实很好解决。”景予推拉着门示意了一下,忽然在门上用力推了一下,门被合上,却又像被风吹的。
他又推门进入房间,让妹妹推一下门。
这一下力道更小,几乎只能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和最后叩上的声音。
他作为欧文,迅速地回了一下头。
杨编剧恍然大悟。
这里可以设置成一个伏笔,当剧情演进到这里时,可能会有一部分观众注意到意外关上的门,但可能更多人会联想到是不是女主设下的机关,或者是表现欧文的草木皆兵。
而直到最后妹妹的那个镜头过后,观众则就可以把这个镜头与结尾联系起来,作为前文的暗示,让后面的揭开更加合情合理。
景予继续示意道,“等妹妹最后注视着照片的镜头过后,还可以补一个镜头,作为结尾。”
杨编剧不自觉已经跟着他的节奏在走,问道:“什么?”
景予带着妹妹站到她的结束位置,让她一伸手,拉上了身后的门。
…………
在场的人,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光是草草演示一下就已经让人寒『毛』直竖。
那要是配合上剧情铺垫、打光、台词、配乐和音效,那这一幕该是多么的——
多么的震撼。
韦妮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说:“小景予,你可真是个天才。”
杨编剧则急迫道:“景先生,你再看看这一组镜头里有没有什么能删改的?”
景予想了想,蹲在门前,回头解说道,“这里,我正在和妹妹交谈。如果我是导演的话,我会在这里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景予在地上划了一划。
“影子。”他笃定地说,“姐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