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问鼎宫阙 > 第29章 端午

第29章 端午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问鼎宫阙!

昭妃的父亲是覃西王封地上钦天监正使。

本朝开国的太祖皇帝不信鬼神天象之说, 将其斥为无稽之谈。子子孙孙一代代地传下来,便也没有哪个大肃皇帝重视钦天监。

但再不得重视, 这也是朝中的正经官衙, 是领朝廷薪俸的,官员们的履历自都清晰可查。

夏云姒在进宫之前专门寻一干嫔妃的典籍来读过, 关于她父亲的部分不过寥寥数语——名字、年纪、官位, 就没别的了。不过她既知日后要与昭妃交手,便还是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屏退旁人, 夏云姒细细地交待了莺时几句, 便由着她去安排,自己不再多理此事。

这样的小人物轮不到她费心, 重头戏在后头。

接下来的几日, 她只继续怡然自得地待在玉竹轩中。上午寻出来读,下午在竹林间抱弹琵琶。偶尔也去许昭仪或周妙处走动一二, 品着茶点闲话家常。

一日闲来无事, 许昭仪说传了歌舞姬来解闷儿, 请了几位相熟的嫔妃同去观赏。

热热闹闹地同坐一下午,各自回去时正值夕阳西斜。周妙在行宫中的住处也与夏云姒不远, 二人便结伴同行,临近玉竹轩的时候,只见昏暗的夜色之下, 一身着玉色宫装的宫女背影一闪而过, 从玉竹轩的侧门进了后院。

二人微微一滞, 听到后头的含玉嘀咕:“那是谁?怎的瞧着鬼鬼祟祟的。”

夏云姒蹙眉凝神, 转而又舒开笑容:“总归是咱们院子里的宫女,大概是有些急事吧,不必疑神疑鬼。”

含玉小声应了声诺,周妙却摇了头:“姐姐还是谨慎些。”

夏云姒看她,她道:“我瞧那人不像姐姐身边一直用着的宫女。”

夏云姒说:“那也是行宫拨过来侍奉我的人。”

周妙摇摇头:“总归不如一直跟着的知根知底,姐姐还是查个清楚为宜,免得日后惹出什么事来,追悔莫及了。”

夏云姒似是想了想,最后也只点了头:“我知道了。”却并未多说什么。

二人在玉竹轩正门前相互福身道别,夏云姒就搭着含玉的手进了院门。

行至房门前,含玉谨慎地转头扫了眼,轻道:“周美人走远了。”

夏云姒点点头,这才迈过门槛。

再往里走两步,就听到卧房中传出来笑音。

莺时边笑边夸:“可是真像,我进来时猛地一瞧,都惊得打了个哆嗦!”

说着听到珠帘轻碰的声响,莺时转过头,忙与身边的燕舞一同福下身:“娘子。”

“免了。”夏云姒信步进屋,衔着笑落座。

莺时与燕舞起身,她也不禁多打量了燕舞两眼,饶有兴味道:“转过身去,让我瞧瞧。”

燕舞显得颇有些局促,红着脸转过身,玉色宫装的背影、发髻上簪着朵颇为显眼的杏色绢花,端然就是方才那抹背影。

夏云姒掩唇,嗤地一笑:“是真像,我方才乍然一见都道真是那如兰,现下这么看你一眼才放心。”

燕舞被说得不太好意思,转回身来,问她:“周美人可也看见了?”

“看见了。”夏云姒点点头,含玉又添了一句:“美人还嘱咐咱们娘子多添个心眼呢。”

接着含玉又反问:“如兰自己没察觉吧?”

莺时道:“没有,奴婢专挑了她当值的日子来办这事,给了她清理后院门窗的差事,她正忙着呢。”

说罢便笑对燕舞说:“快去西屋把衣裳换了吧。为了显得与那如兰一般发福,也不知身上缠了几圈绢绸,瞧着就热!”

燕舞一听,便苦下脸来埋怨是真热。夏云姒忙叫莺时给她备冰镇酸梅汤去,让她换好衣服回来喝。

莺时与燕舞便有说有笑地一并出了卧房,一个去西屋更衣,一个去备冰镇酸梅汤。而后的几日又过得稀松平常,只是许昭仪到玉竹轩走动时,也“偶然”看见一身形微胖的宫女有意避着人,匆匆往后院去。

再过几日到了端午,连一位与夏云姒并不算相熟的宫嫔来走动时,亦瞧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见了她转身便躲。

只是,她们都没瞧见正脸,加上夏云姒这个当主子的又不咸不淡的,也没人好追究什么。

如兰对这些自然浑然不知,仍是如常当值、闲时也会如常出去逛集。夏云姒听闻她又与昭妃身边的宫女见过几次,其中还有两次是在一处药房相间,具体是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端午当晚,一连十余日都未再见皇帝的夏云姒终于带着含玉一道去了清凉殿,与从前一样只让含玉拎着食盒进去,将粽子呈给皇帝。

她已这样做过许多次了,他必定知道她在外面,只是从前不见也罢,但现在,他想了她这许多日,多半会出来。

夏云姒太清楚自己何样的姿态更显美艳、何样更能动他心弦,便立在十余尺外等,侧颜朝着殿门,举头望月。

月色如纱笼下,将她的面容与身姿都变得朦胧,朱唇羽睫皆添一缕细雾。

过不多时,她余光便察觉一道身影缓缓从殿中行出,却并未直接走向她,只是立在了殿门口。

那日的情形确是有些尴尬的,不仅因为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更因他最后突然而然地离去。

于是夏云姒任由他欣赏了会儿,才倏然回神般向他望去,又忙屈膝深福。

她没有前行,是以隔着这十余尺的距离,亭台楼阁与寒凉月色映衬四周,让她看起来向一幅朦胧的画儿。

夏夜晚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这画儿又添了几许鲜活,就像那九天之上的仙子突然落入凡尘,美得虽不真切,又让人清楚知道她就活生生地立在那里。

贺玄时心跳不稳,轻吸了两番凉气,才得以佯作从容地向她走来。

他走到近前时,她还维持着福身的姿态。他扶了一把,她才站起身。

站起身,他依旧比她高一头还多。居高临下地睇视了半晌,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好像比十余天前更美了。

无声地清一清嗓子,贺玄时平复心神:“白日里端午祭,朕忙了大半日,难得歇下来,一道走走?”

他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

夏云姒莞尔颔首:“好。”

二人便一同散起了步,没带宫人,含玉也先被遣回了玉竹轩。

她并不知他要往何处去逛,却也不问,只安安静静地跟着。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寻了个话题:“明日宫宴,你先来清凉殿?”

指的是为覃西王弭平叛乱而设的庆功宫宴。

这宫宴原是该今晚办,顺便庆贺端午佳节。然而覃西王虽早已到了京中、此番也随圣驾一同到了行宫避暑,手下的将士们却还有后续的事务尚在封地打理。

打理妥当后,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往行宫来,终还是难以如此赶至。晌午时请罪折子送至宫中,说将士们离行宫尚有百余里路,且山路难行,大概要入夜时分才能抵达,到时会即刻入宫告罪。

皇帝体恤将士,写了朱批让他们不必着急,宫宴推后一日,明晚能到即可。

夏云姒看一看他:“臣妾先到清凉殿做什么?”

宫宴设在珠玉殿,各宫嫔妃应是都按时辰直接过去才是。

良久的沉吟后,却听他说:“朕想多见见你。”

语中渗出蓬勃的情绪,又被竭力压抑到极低。

夏云姒只作不知,轻轻地笑了声:“姐夫在宫宴上又不是见不到臣妾。”

“……是。”他有些被噎着了,想找个说辞来说服她,一时又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

她却自顾自地闲闲答应了:“好吧,臣妾听姐夫的。”

他清晰地松了口气。

微微侧首,他不住地打量她。

她低垂着眼帘,鸦翅般的羽睫遮着明眸,依稀可寻那双眼睛含着笑意。

他忽而对她充满好奇:“笑什么?”

少女娇俏的脸儿便蓦地一变,笑意尽数敛住,一本正经地看他:“臣妾原还道自己那日无意中失了仪,让姐夫生气了。现下看来姐夫并未生气,臣妾高兴。”

话未说完,那硬生生绷住的笑就又溢了出来,几分促狭更衬得她灵动多姿。

他别开目光,不太自然地摇一摇头:“朕岂会生你的气。”

“不会么?”夏云姒硬绕过去,满含探究地迎上他闪避的视线,“那姐夫怎么十几日都对臣妾不闻不问。今儿个端午,也不见姐夫赏臣妾个粽子。”

语中隐有三分娇嗔的意味,他从前从未见过。这便令他心潮翻涌,欣喜若狂。

强定心神,他做出一派严肃:“倒怪朕了,你明明也十几日不曾到过清凉殿。”

“君威不可侵。”她美眸一翻,语声悠长,“臣妾只道姐夫生气了,哪里敢去呢?”

贺玄时眉头微挑:“这是要求朕哄着你了?”

她脱口而出:“哄一下又怎么了……”

他好一阵恍惚,恍惚间分不清这究竟是妻妹对姐夫的依赖还是嫔妃对皇帝的撩拨。

恍惚之后,他的心有了倾斜,他极力克制、极力告诉自己不可这般自欺欺人,却还是压不住心魔。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将她搂住。

——他原想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又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里硬生生刹住,咬着牙关上移,最终环在了她的肩上。

亲昵,却又不失隐忍的一种姿态。

夏云姒没做挣扎,反是一声低笑,口中道:“臣妾说笑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还能真要姐夫哄。”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初时心惊不已,怕她反抗、怕她不高兴,后又一分分定下心,庆幸于她的并不介意。

不是简单的“庆幸”,他在这片刻里的心情堪称狂喜。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有那许多妃妾,竟还会为这样简单的接触如此欣喜。

两人这样走了许久。

他说送她回玉竹轩,她知他在有意绕远、有意走得很慢也并不戳穿,只亦步亦趋地与他同行。

如此,这段并不甚远的路,硬生生走了小两刻才到。

眼瞧着离玉竹轩只余几丈远了,忽见一人影踏出月门,看见他们又惊然收脚,忙不迭地往回跑去。

“什么人!”贺玄时一喝,但只能看到一个宫女装束的人疾步跑走。夜色已深,院中又满是翠竹,很快就寻不到身影了。

夏云姒旋即也喝道:“小禄子!”

看不清人形,但遥遥可闻院中有人应了声“诺”,接着就见人影向后院窜去。

她理所当然地挡住皇帝:“姐夫等一等。”

他顿住脚,她说:“瞧着有古怪,等小禄子来回了话再进去,免得出事。”

现在当然不能让他进去。因为离月门最近的屋子就是她的卧房——乔装打扮的燕舞现在才刚躲进她的卧房中,必定尚未更衣,让他进去岂不撞个正着?

另一边,小禄子冲进后院,一把抓住正在墙下扫地的宫女的肩头:“还跑!”

如兰惊了一跳,愕然看他:“……禄公公?什么还跑?”

小禄子自不会容她多说,拽着她便往前去。经过来路,又捡起一方白帛,也不给如兰看,直接带到院外面圣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