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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双杀 陛下,先前去往大越的使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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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 祁国皇宫中寂静无声。

冯昶的寝宫中火烛早已熄灭,惨淡的月光照进窗棂,灰蒙蒙一片。

自打那日听说了宫澶宾天的消息, 冯昶大喜之下乐极生悲,肺疾当场复发, 差点就闭过了气去。幸亏御医赶来的及时, 才勉强用汤药吊住一条命。但他这肺疾沉疴已久,御医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下来却纷纷摇头这次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寝宫中万分安静,只有冯昶喉咙中不时发出阵阵的“嗬嗬”声, 行将就木。

“吱”的一声,寝宫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 踩在柔然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走到冯昶床前,睡得十分不踏实的他才猛地睁开眼来。方才梦中他梦见宫澶变成了厉鬼要来杀他, 如今晃一睁开眼睛便瞧见床边立着一道人影, 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定了定神才借着黯淡的月光看清来人的脸。

“缜儿, ”冯昶不悦地黑了脸,“这么晚了, 找父皇有事?”

“父皇, ”陶酌风嘴上称呼得恭恭敬敬, 眼中却没有一丝敬畏, “这几日一直缠绵病榻,朝中不免有些风言风语,传父皇身子大不如前, 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撒手人寰。”

“放肆!咳咳……”冯昶气得猛拍床板,“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谁说的?朕诛他九族!”

“儿臣也觉得风言风语传得久了难免动摇人心,所以……”他上前一步,俯下腰来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不如就让传言变成真的。”

冯昶听罢霎时瞪大了双眼。

“你这个逆子!”他挥手去打陶酌风,却被他灵活地向后一闪躲了开来。

冯昶起不来身,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竟比冯胤那个蠢货更甚!咳……”

陶酌风垂眸睨他,语气毫无波澜:“父皇在我入宫那日便称我为太子,让我入主东宫,却从未下过正式的诏书。儿臣觉得此事耽搁不得,还请父皇今夜便加盖御印。”

“休想,你休想!老高!高大海!来人,把这逆子给朕拿下!”

冯昶声嘶力竭地向着殿外呼喊着,却未收到半点回音。

许久,殿门打开一条缝隙,他身边的大太监高大海捧着一纸诏书走上前来,在陶酌风身侧站定,毕恭毕敬地将诏书和御印捧起递到床边:“请陛下盖印。”

冯昶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大太监,目眦欲裂,颤抖地抬手指着他:“好,好你个高大海,连你也敢背叛朕……”

陶酌风却不欲再与他纠缠,一把拿过诏书铺展开来,按着冯昶枯干的手,将御印盖了上去,随后将诏书递回给高大海,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回来,你给朕回来!”冯昶盯着那封诏书,眼里红得滴血。

他知道那封诏书被公诸于众的那日,便是他魂归西天之时。

但高大海岂会听从他的?冯胤已死,他又半截身子入了土,这祁国的江山早就是冯缜的,他是个聪明人,最擅长见风使舵,不会糊涂到此时还看不清形势。

“别白费力气了,他不会听你的。”

冯昶收回视线,对陶酌风怒目而视。

“冯胤是你杀的?!”他早就怀疑以冯胤那性子,根本不可能羞愧到自尽,也不可能有自尽的胆量,只是冯胤刚死,就传来了宫澶驾崩的消息,他一时高兴地过了头,便没细究冯胤死亡的蹊跷之处。如今他能肯定了,冯胤绝不是自杀。

“不错,冯胤确实不是自杀。他几次三番派人行刺于我,我不杀他,死的人就是我。”陶酌风说着,负着手靠近他,温润一笑,“还有一件事——”

“我不是冯缜。”

“十几年前,冯缜已经死在了大越,死在冯胤派去的鹰骑的手里。”

“你不是很喜欢冯缜么?我替他,也替你报了这个杀子之仇,你该感谢我。”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冯昶整个人脸色愈发苍白,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却只能干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随时都会咽气。

半晌,他终于发出一声苍老的呼喊,像一只被踩住了脖子的绿头鸭:“来人,谁来将此贼拿下,朕重重有赏,快来人……”

“父皇,”寝殿靠门那侧的屏风后走出两个人,前面是一身红衣的淮胜,红得像夜里择人而噬的艳鬼,“如此惊慌,可真一点儿也不像你。”

“淮胜,好女儿,快,替父皇杀了这贼人!”

“好女儿?”她一步步走到龙床前面,面上无悲无喜,眼中却饱含愠怒,“我叫什么名字?”

冯昶一咽。

“你看,你连你的好女儿叫什么都不记得,”她嗤笑一声,站在陶酌风身边,“你只记得有一个叫淮胜的女儿,她有一张你可以肆意利用的脸和一副同样好用的身子,你把她送到不同的国主床上,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个又一个国家。多明智的君王,多仁慈的天子,省下那么多军费和士兵的命,百姓对你感恩戴德……”

“而你只不过是牺牲一个女儿而已。反正你那后宫里还有数不清的嫔妃,给你生了无数个漂亮的女儿,淮胜如果不好用,大不了再换一个。你让她们在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实则活得连勾栏里的娼妓都不如……”

“可你没想到吧,那个生在冷宫,名叫冯又柟的女儿,她不想再做淮胜了。”

冯昶被她这一番话气得一连咳了十几下,咳得脸色涨红才停下,双目充血愤恨道:“好哇,原来是你勾结这贼子谋权篡位!你那个下贱的娘果然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你没有资格提她!”

她的身形一晃,陶酌风赶忙抬手按住了她的肩:“别动怒,不值得。”

冯昶看着他两人,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却见陶酌风背后还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

“别装神弄鬼,有本事就直面朕!”

“好啊,”那人影也不扭捏,缓步上前,陶酌风和淮胜为她让出一步来,好让冯昶看清她脸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她对他笑,“陛下,好久不见。”

“国师?”冯昶大惊,“你怎会与他两人……”

苏语琰拿下了面具。

那张与苏语妍有八分相似的脸,登时让冯昶瞠目结舌。

“你是……”

“我第一次见陛下,是在大越江南的苏府后院。”

他猛然惊悟:“你是苏氏四姝之一。”

“正是。”

冯昶愣怔,片刻,低笑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他身边早就被恨不得他死的人团团包围,偏偏他还丝毫不察,这才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猛烈地咳了几声,殷红的鲜血随着咳嗽喷出,溅在明黄色的锦被上,缓缓往下淌。

“好啊,你们干得好哇……”

冯昶状若疯癫般大笑起来,丝毫不顾鲜血已经伴随着他的狂笑而流了满床。

陶酌风皱眉,正想用锦被堵住他猖狂疯魔的刺耳笑声,却被身侧的淮胜抢先一步。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一刀,狠狠刺入冯昶腹中。

冯昶的笑声戛然而止,疼得只余浅浅喘息。

她眸中含泪,却又无比坚决,手中的匕首不疾不徐地转了个圈,拧地锦被也跟着旋过几分。

“这一刀,是为我娘、我妹妹,还有被你派去大越送死的公孙逞。”

话落,短匕拔出,鲜血四溅。

与宫澶斗了大半辈子的冯昶,终于死在了他死之后三天的夜里。

看着床上那已没了起伏的尸体,淮胜像是脱力一般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她这半生所有的苦皆是由他所赐,唯一的甜也是被他所夺。如今他终于死在了她手上,可她失去的,却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你自由了,”陶酌风转过头来轻轻对她道,“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不想做什么,也再没人能够逼你。你自由了。”

她疲惫地抬眼看他。

“但我仍希望你能留下来,”他眼神真挚而诚恳,“祁国的江山,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坐拥。”

她没有回应,就这么静静看了他几眼,转过身,落寞地走出了冯昶的寝宫。

剩下陶酌风与苏语琰两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陶酌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站在殿门处,他回眸瞧了一眼那龙床上的尸体,燃起一根火烛,手背轻轻一推,那烛台应声倒地,火势立刻蔓延开去,不消多时,整座寝宫陷入火海。

连同那肮脏不堪、卑鄙无耻的人和过往,全都消融在了火光里。

“走水啦,陛下寝宫走水啦——”

……

转过天去,陶酌风在淮胜公主与国师的辅佐下,持先帝遗诏登上大宝。

与此同时,大越天子新丧,年仅十岁的长子在太后垂帘听政下登基,随即命昭王宫哲率五万戍边大军进攻祁国,为先帝报仇。

祁国上下如临大敌,陶酌风的登基大典只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变成了朝臣们商议应对之策的议事大会。

“陛下,大越的宫哲乃是百年难遇的将才,为人勇武,用兵如神,而鹰骑眼下只有几个年轻将领率领,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依臣愚见,该请尉迟老将军还朝,重掌帅印。”

“陛下,尉迟老将军去意坚决,先帝在时也曾几次派人去请,都被拒绝,只怕……”

就在陶酌风头痛不已的当口,有人匆匆上殿来报。

“陛下,先前去往大越的使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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