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风 我的小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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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莲山中, 神武卫押着那两个鹰骑士兵,按照来路回返。
他们的下巴早在回返林中之前就被神武卫一手卸掉,松松挂在脸上, 是为了防止他们咬破齿下毒药自尽。
“方才你们在这附近逗留过,是也不是?”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这片冬青林, 正是他们发现那个深洞的区域, 不免心里一慌。
不能让大越人先找到那小子,不然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他的身份, 定会以此威胁祁国,威胁冯昶。到那时, 他们非但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还闯下大祸,让那小子的存在人尽皆知, 到时候就算大越不杀他们,主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人。
两个鹰骑士兵想到了一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个又被落叶和树藤遮盖的严严实实、如同平地的深坑, 低头一瞄自己胯下, 又抬抬手不情不愿地指向了一棵树,表示方才的逗留只是为了解个手。
神武卫瞪眼:“别耍花招!今日你二人若是抵死不招, 可就别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鹰骑士兵无法,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佯装认命地低头, 指向一侧的山林, 另一人立刻含糊地叫嚷起来, 作势就要去打这个没有骨气的告密小人,却被神武卫一把按在地上,呜呜咽咽地, 挣扎嚎叫了半晌才终于力竭地安静下来。
那人自知理亏,愣愣站在一旁打不还手。
戏做得认真,以至于两个押解他们的神武卫都信以为真。
“走,去那边看看,”一个神武卫说罢,抓起趴在地上那个鹰骑士兵,“再警告你们一次,别耍花招。”
宫哲很快跟了上来,随着神武卫往那两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泥泞崎岖,走着走着,竟又绕回了黄羊河岸。
凝望着奔腾湍急的黄羊河水,宫哲起了疑,心中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扰得他心神不宁。
“你二人……”
他刚要说话,就听那两人忽得仰起头来,像是望月的灰狼,长啸一声,声音高亢而尖锐,冷不丁地使得神武卫一晃神,那两人趁机用肩膀狠命撞开身后的神武卫,半晌也没有犹豫地,纵身跃入了滔滔江水。
“不要!”
不等两个神武卫反应过来,宫哲抢身上前,一把挥过去要抓人,但却为时已晚。
“嘭——”
水花乍起。
那两人如折翅苍鹰掠下山崖,瞬间便被黄羊河水吞没。
只余跳下悬崖之前看向宫哲的一个阴冷笑容,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那个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是其中一人坠落之时用口型告诉他的话。
宫哲与两名神武卫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崖边望着黄羊河,脸上皆是狠狠不平。
鹰骑士兵投江前发出的声音是一种信号,他们都明白,先前被响箭招来的他们的同伙,绝不会现身了。
许久,宫哲重重叹息一声,并未责怪身后的神武卫没有看好这两人,只道了句:“通知去寻找清秋的人,务必在黄羊河下游截住这二人,哪怕只是尸身也要给我带回来。”
“是。”
吩咐完毕,宫哲盯着河水又看了片刻,神情不悦的转身离开。
回到仙居镇上,两名上京来的内侍早已等候多时,见宫哲回来,忙将他带至一间空无一人的房中。
“王爷,京中出事儿了。”合上门,内侍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到。
宫哲眉头一凛:“何事?”
“宫中近日有恶鬼作祟,日前于紫鸾阁中现身,惊扰了圣驾。圣上回去便害了病,高烧不退,昏迷中呓语不断,御医正在想方设法医治,但朝中不能一日无人主持,还请王爷随我等回京稳定人心,待圣上醒转再回宿州抓匪。”
因着宫中事发突然,宫哲连夜带人赶回上京,只留了少许人手在宿州继续寻找清秋和苏扣村。
直觉告诉他,清秋没有死。
之后几日,留守藿莲山的神武卫将整座山翻了个遍,却无人注意到,他们脚下隐藏着一个通往苏扣村的暗道——自从清秋和陶酌风误入地洞,老村长便命人将入口加固,近几日又无人出村,刚巧躲过了神武卫的天罗地网。
清秋和陶酌风如今就住在她爹娘住过的小院里,院子不大,只有一间厨房和一个正房,正房里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却又因为屋子狭窄,竟不显得空旷。
陶酌风本想问问村里是否还有其他空置的房舍,再不济他就去睡厨房,却被清秋给拦下了,说厨房阴冷不着光,若他不介意就在正房里拿椅子搭一下勉强休息好了。
他没有拒绝。
于是两人就此便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起初几天清秋心情依然不佳,陶酌风便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时间长了,她总算对过去的事慢慢释怀,脸上也见了笑意,天气好时还会让陶酌风扶她出去走一走。
这天天晴阳暖,晒得村里那条小河水暖洋洋的,下面又凉意沁人,刚刚好下脚。下游处有不少小孩子脱光了衣服,一个个扎进河里去,灵活得像几条成了精的鱼。
清秋半倚在陶酌风肩上,一蹦一跳地走到河边一棵树前坐下。
她的断腿还未痊愈,一着地就钻心的疼,平日里想要走动都得靠陶酌风搀扶,若他不在,她就只能在屋中枯坐着等他回来。
那只灰秃秃的丑狐狸跟在他们两个脚边,撒欢似的跑来跑去,一会儿啃一口树皮,一会儿又去追草地上落着的鸟儿,闹腾得让陶酌风头大。
“你看看它,前两天刚把隔壁大婶儿家的白菜给拱了,昨天又让李大娘家的大鹅撵着满村跑,我这三天两头的因为它去给人家赔不是。”
陶酌风瞪着丑狐狸,跟清秋告状。
这小东西是玩儿舒坦了,他这张老脸可是一丢再丢,尤其有一次它偷了村头宋寡妇的一支簪子,还叼到他门口扔下,他不明就里,打开门就看见地上放着一支簪子,刚拿起来,就让追上来的宋寡妇瞧了个正着,当即就以为是他指使那小畜生去偷的,他好说歹说,也没让人家消除了误会。
——想见人家就去家里敲门就是了,还让这小玩意儿来偷东西,真是……
想起宋寡妇那天临走前说的话和暧昧的眼神,陶酌风难受得打了个哆嗦,看向那丑狐狸的眼神怒火更甚。
清秋抿着唇低低笑了几声,将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伸进河里泡着,温凉的水波一荡一荡的,舒服得她眯起了眼睛,两手往后一撑,仰起脸来晒着日光。
冬天的阳光明媚却不热烈,照在她俏丽的脸上,如同镀上一层薄薄的圣光。
一旁草丛里打滚的小狐狸见了,张开叼着野花的嘴,看呆了两瞬,一溜烟跑进她怀里,亮出圆滚滚的肚皮求抚摸。
清秋便如了它的愿,纤长的手指伸进它光滑的毛里揉了起来。
“哎,它跟我这么久了,我也没给它起个名字,总是叫‘小东西’也不好听。你说叫它什么好?”
陶酌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舒服得眼都闭上了的丑狐狸,哼了一声:“丑八怪。”
“嗷”,它吼他。
他俩一见面就不对付,清秋早就知道了。她低头看了看舒服得魂儿都快飞了的小狐狸,又抬眼瞧了瞧陶酌风的表情,拿肩膀一耸他:“叫风风怎么样?”
“想得美!”陶酌风不干,“叫秋秋!”
“可人家是男孩子。”
陶酌风一愣,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知道?你看过……嗷!”
“别瞎说啊!嘶……”清秋又好笑又好气地抬起伤腿蹬了他的腿一脚,却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陶酌风一见她脸色变白,立刻便知她伤腿又痛了,顾不得许多,忙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来放在膝上,卷起裤脚认真检查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抬眸看她一眼:“我的小姑奶奶,下次能不能别动这条金腿,要不还得再多养两个月。”
清秋刚才那一脚收着力气,没有扯到断骨,疼意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看看陶酌风眼帘微垂的俊朗侧脸,心里一动。
“要不,叫它秋风吧?”她对上陶酌风的眼,笑着一挑眉梢,“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