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朝见 皇叔,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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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胜微笑着对宫哲颔首, 双腿轻夹马腹,坐下那匹漂亮的大宛骏马一仰脑袋,像个骄傲的将军般慢步走进城中。
宫哲与她一道缓步入城, 马蹄扣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
“公主远道而来, 陛下特在宫中摆下宴席, 为公主接风。”
淮胜听着宫哲语气淡漠的说着公事,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昨天夜里, 王爷可有得偿所愿?”
这话多少有些暧昧不明,宫哲侧目瞥了她一眼, 没有应。
“本宫看那花灯着实巧夺天工,又是王爷花大价钱买到手的,那小娘子应该是极喜欢了。不过看王爷这一大早脾气就这么不好, 莫非昨晚没能抱得美人归?”
宫哲面沉如水,语气已是极度不悦:“本王不记得与公主私交好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
淮胜轻笑:“王爷何必动怒呢?本宫不过是见那小娘子生得好看,便忍不住多关心几句。王爷若是不喜欢, 那本宫换个话题便是了。”
这话说完不过片刻, 淮胜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来,纤纤玉指掩嘴一笑:“对了, 本宫来前曾听人提起过许多次,大越有位德阳公主绝色倾城, 也不知等下入宫是否有缘一见。”
说着, 淮胜不着痕迹的瞟了宫哲一眼, 却见他神色如常, 似乎德阳的名字对他未有半分触动。
淮胜偏不信邪。
“听闻德阳公主自幼在宿州昭王府长大,应该与王爷十分亲近吧?”
她派到大越的人都说宫哲与德阳关系匪浅,前些日子在龙沙围场秋猎, 宫哲更是不顾性命从两只猛虎口中救了德阳一命,自己却险些失血而亡。
能够舍命相救,若说是普通的叔侄关系,似乎无法让她信服。
果不其然,宫哲冷如寒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他神情有些僵硬,语气比方才更加冷硬:“公主对本王的事,未免感兴趣的过头了。”
淮胜咂了咂嘴,一脸无辜:“本宫来大越的目的,昨天夜里不就已经告诉王爷了吗?”
宫哲凝眉片刻,沉声道了句:“望公主自重。”
淮胜听见,脸上的笑容煞时凝固,似是思及什么苦痛回忆,心中绞痛不已。
久久,淮胜喃喃自语:“还要我怎么自重呢……”
……
大越皇宫。
接见诸国使臣的含光殿中,宫娥捧着精致的糕点果酒渐次入席又离去,香甜气息被地龙一暖,蒸腾得一室盈香。
晨晖斜映,一袭盛装打扮的淮胜率领祁国使臣,踏上含光殿前的万国来朝梯。
宫澶坐在殿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淮胜走近,眼中有喜,亦有恨。
喜的是冯昶派她前来,昭示着祁国国力兵力已不如前,只得交出最美的公主前来和亲,如此一来他有生之年便有了攻破祁国皇都,取他冯昶项上人头以祭三祖的可能。
恨的是她是冯昶的女儿。
宫澶心中复杂万分,眼前的淮胜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莲步轻移至御前,盈盈一拜,仪态万千:“淮胜见过姑丈。”
“平身,”宫澶收起眼底的恨意,换上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颜,“几年不见,又柟都长这么大了。”
一声姑丈,一声又柟,将暗潮汹涌的出使,化作了寻常家宴。
淮胜巧笑倩兮,挥一挥手,几名神武卫捧着珠宝珍品走上殿来。
“又柟记得姑母说过,姑丈最爱西北的羊肉和翡翠白玉,这次特意多带了些来。”
却是聪明的一句都没有提到冯昶的名字。
宫澶扫过这一溜的礼物,点了点头:“难为又柟还记得,朕收下了。又柟与众卿家一路辛苦,开宴吧。”
淮胜行过一礼,起身入席。
正坐在了宫哲对面。
一大早的宫宴多是些清粥小菜,虽仍是精致可口,却不免让祁国使团觉得备受怠慢。
只是还未等他们表露出来,便听一声古琴声响,一群身穿鹅黄色舞衣的舞姬如风一般飘入殿中,伴着低沉悠扬的古琴曲缓缓起舞。
时而如雪纷飞,时而如风轻扬。
见惯了胡姬劲舞的祁国使臣鲜少看到这般柔美飘逸的舞姿,一个个看得失了神。
宫哲原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见众人皆沉醉其中,又听旁人指着其中领舞之人赞不绝口,便也跟着抬眼一瞧。
正中央的舞姬同样着黄裙,脸上戴着一块黄色薄纱,唯衣袖裙摆皆是浅桃色,如同盛开的花芯。
尤其那一双醉人的温柔明眸,如同蕴着一汪春水,却难掩幽怨,委屈得令人一看便心生怜惜。
宫哲一见,顿时怔住。
阿灼何时回京的?
他怔怔地看着舞姬中间的德阳,一时心情复杂。
对面的淮胜见到他这番反常的神态,又看了看那舞姬,掩面轻纱随着舞动微微掀起时,隐约能看出绝世风采。
淮胜眨了眨眼,了然地勾唇一笑。
待到一舞终了,还未等旁人说话,淮胜起身对宫澶道:“大越果然人才济济,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柟还以为这样精彩的舞只有天上才能得见呢。姑丈,又柟在上京这几日想到处走走,多看看大越的美人美景。”
宫澶点头:“那是自然。”
“只是……”淮胜美目流转,娇憨一笑,“又柟不大了解大越风俗,想要找个既了解大越,又了解祁国的人陪同。姑丈可答应?”
知道淮胜前来的真实目的是和亲,只是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不欲公之于众,只能以陪同使团为由与看得上眼的世家公子亲近,而宫澶也有意促成这门亲事以迷惑冯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柟想找谁?”
今日在座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又见淮胜美若天仙,谁不想一亲芳泽?于是听到宫澶将选择权交到淮胜手中,都纷纷坐直了身子,一个个气宇轩昂,希望能入美人的眼。
淮胜得了恩准,转头指向对面的席位:“要论对两国的了解,想必在座无人能比得过昭王殿下。姑丈,又柟想选他,行吗?”
宫澶听罢微微皱了眉头。
宫哲手握兵权,更是制衡祁国的第一道城墙,这其中利益牵扯太深,自然不可能让他娶淮胜。但淮胜提出的理由又确实无懈可击。
思量再三,宫澶只得依了淮胜的意,却又不容拒绝地点了几个相貌家世尚可的世家公子随行,给出的理由是宫哲事务繁忙,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也好让其他人顶上。
拿到宫哲这张牌,淮胜便不计较其他,当即谢了宫澶,坐回了席上,对着宫哲遥遥举杯,得意地眨了下眼。
这一番看起来像极了眉目传情的举动落在德阳眼中,气得她双眼蓄泪,幽怨地看了宫哲一眼,一声不吭地随着舞姬退了下去。
宫哲见状头痛不已,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席。
一路追到御花园中,德阳果然躲在假山背后抽泣,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眼眶通红。
“阿灼。”四下无人,宫哲走上前去,握着德阳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见他来了,德阳小嘴一撇,哭得抽抽搭搭,把挂在耳上的薄纱都打湿了。
“身子好了?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德阳吸吸哭红的鼻子,不看他:“皇叔有佳人在侧,哪还会在意我呢。”
往常她若是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与他置气,他虽不能理解,却也会耐着性子来哄她。她一贯了解他,所以这次也扁着嘴巴等他来哄。
谁知等了半晌,却只听得他说:“这几日祁国使团在上京,我需全程陪同,没时间入宫看你,你照顾好自己。现在天寒,别再穿这么薄的衣服了。”
德阳一愣,抬起涟涟泪眼,见他竟要离开,慌忙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宫哲的腰。
她把脸埋在他背后,声音颤抖:“皇叔……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就像父皇当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