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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饮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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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宏看着女儿故作老成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什么事啊,说吧。”

纪容也不兜圈子,“纪姝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背后说母亲和我的不是了,如果再被我撞见,我一定要让她把女戒抄一千遍!”

听见这话,纪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容姐儿是他女儿,姝姐儿也是她女儿,可两个人就像是八字不合似的,总能三天两头的弄出点事来。

“这……姝姐儿又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纪容按捺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对父亲道:“去盐林的前些日子,我在后花园听见她咒骂母亲和我,当时我想着她上次才被我罚了,也就没有和她计较,但这不等于我就会当做不知道了,毕竟她以后出去犯了错,我作为纪家女儿,定是要被她牵连的,所以这种事儿我不会容许她第二次。”

纪宏有些吃惊,可想了想,也的确如长女所说,他点了点头,“嗯,我们容姐儿很有做姐姐的风范,妹妹不对的地方,你看着指正就好。”

纪容心下稍平,坐了一会儿,三伯父过来找父亲,她也就起身回去了。

出去的时候,正碰见三伯父。

三伯父纪沅身姿笔直,眉目硬朗,看着是个很有正气的人。

“三伯父福安!”纪容微微欠身给他行礼。

纪沅笑呵呵的顿住脚步,语气缓慢的道:“去看了你爹爹啊,好,你爹爹就你一个嫡女,他心中疼惜呢,有时间也去你三伯母那里坐坐,你大姐姐嫁人之后,她身边也少了说话的人了。”

这话不知有几分真假,纪容笑着应是。

和三伯父别过,纪容回了棠华苑,凳子还没有坐热,就看见红暖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纪容让屋里服侍的都出去了,就连沈妈妈也没有留。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宣扬出去,沈妈妈待她忠心,她担心万一沈妈妈去告诉了母亲,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沈妈妈有些犹豫,却还是退了出去。

红暖这才对纪容道:“四小姐,找到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纪容却听见自己的心里骤然卷起一阵骇浪。

纪容让沈妈妈待在棠华苑,“倘若母亲过来寻我,就说我去鹤仙楼看看新的香脂。”

若是没有人来寻她自是最好,免得她还要为自己去了哪里找借口来搪塞。

沈妈妈皱着眉,目光却盯着纪容和红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四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这几日都有些不同寻常。

纪容从后门出了纪府,上了马车,往下四街去。

等到红暖领着纪容找过去的时候,之前发现段先知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啊。

红暖傻了眼儿,“刚才明明在这儿的,这才多大功夫啊!”

纪容也有些失望,不过随即打起了精神,“咱们再找找吧,既然你看见他就在这附近,想来不会走远了。”

也红暖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纪家,沈妈妈想去找周氏说说四小姐近来的不对劲,却听说周氏去了烟雨轩。

她有些纳闷儿,今儿真是奇了怪了。

铁树开花了?夫人会去烟雨轩?!

不过看着初慧傻乎乎的,想必也问不出什么话,沈妈妈出了春平院,往烟雨轩去了。

烟雨轩里,真是一反平常的热闹。

周氏一身素裙,惨白的面色因为过于激动而浮上病态的潮红。

仔细的看,不难发现,周氏的身体微微发颤,如同院子里的玉簪花,在风中轻轻的打着颤。

茹妈妈见她不大好,忙上前斟了一杯茶奉给周氏,周氏却把茶杯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我不渴。”

这三个字说的有些吃力。

卫氏伏在地上哭着,任凭服侍的人如何去拉她,她也不起来。

周氏眉头紧锁,骨头有些酸软,可心里有股子倔劲儿在撑着。

她问卫氏:“你已经如愿进了纪家,你在外面生的孩子也认祖归宗,我已经对你极大的容忍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说完这话,周氏就忍不住咳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如同经年久病,经不起一丝搓磨了。

纪宏和纪沅两兄弟相对而坐,下了两局棋,结果两局都是纪沅赢了。

纪沅觉得无趣,让人收了棋子。

“你怎么老神不守舍的,明明有个绝佳的地方你不走,偏偏要走这里!”

纪宏端茶喝了一大口,纪沅垂眸拂着茶盅里的浮茶,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纪宏看着小厮续了茶,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荣生走了进来。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纪沅,纪宏冷声呵斥了他一句,荣生这才低声道:“二爷,烟雨轩那边闹起来了。”

闻言,纪沅的视线也落在了纪宏身上。

家宅不宁是大忌,大家族的衰败往往都是从里面开始烂的。

他这些年没有过问过二哥的后院之事,一则是因为他是弟弟,不好管到兄长屋里来,二则是周氏和卫氏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他都随着他们去闹腾。

见荣生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纪宏心里不淡定了,蹭的站了起来,问:“是为了何事?”

荣生支支吾吾的,又睃了一眼三爷纪沅,“听说是因为卫娘子去求夫人赐她一个名分,夫人不肯,就……就赐了卫娘子一杯鸩酒。”

这下不止是纪宏了,就连一边泰然自若把玩着棋子的纪沅也吓了一大跳,这可了不得了!

纪家这样的书香门第闹出了人命,说出去会让人看笑话不说,只怕纪家二房有个外室的消息也要被抖了出来,到时候他的官声也要被牵连。

两个人一起赶去了烟雨轩。

院子里站了不少的丫鬟,进了屋,纪宏就看见了一地的碎瓷片,他步子太急,差点踩到地上的四处漫延的茶汤污水,屋子里乌烟瘴气,闹哄哄的。

卫氏伏在周氏的脚边,哭的几乎气绝。

“夫人,求您了,我对二爷一片赤诚之心,上天可鉴啊,您哪怕是看不惯我,也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别怕福哥儿夺了将来嫡子的地位,我们母子只想有个遮风躲雨的地儿,绝无二心啊……”

她啜泣着深吸了两口气,鼻涕眼泪吸得滋溜响,如梦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低声喊着,“二爷过来了,二爷过来了,卫娘子!”

卫娘子却置若罔闻,哀嚎着求着周氏。

“大娘子,夫人!我不是怕死,我就是割舍不下,心里牵挂得紧,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就算我去了,您也不会亏待了两个孩子,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二爷……”

周氏没有见过这么能装的女人,既然纪宏也过来了,就让他好好欣赏一下他心目中温柔贤惠的卫氏与众不同的一面吧!

她退了一步,把自己的脚从卫氏的怀里抽了出来:“好了,二爷已经过来了,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

卫氏这才抬头,面露讶然,眼睛红肿,她跪趴着上前,抱住纪宏的腿哭道:“二爷,你不要怪夫人,她没有逼我,是我……我不想给二爷丢人,才去求了夫人赏我个名分,夫人不是有心想让我死,那鸩酒一定是假的,你不信我喝给你看看。”

她有些神志恍惚了,转身就要去拿如梦手上的那杯鸩酒,屋子里一阵低呼声,纪宏眼疾手快的上前就抓住了伸手要去拿酒杯的卫氏。

“你干什么,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周氏心里仿佛有什么滑落,她抓不住。

“这什么酒我根本不知道,是卫娘子求了我,我才过来的,二爷,你不会觉得是……”

“够了!”纪宏一声暴呵打断了周氏的话。

纪沅目光阴沉的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他拦住纪宏:“二哥,先让卫娘子下去吧,这时候她在这里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纪宏不说话,卫氏垂头,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神色,见丫鬟进来扶她,哀戚的哭着出去了。

少了卫氏在这儿哭嚎,屋里安静多了。

纪宏盯着周氏打量,目光里充满了质问,愤怒,还有……后悔?

周氏笑着回应纪宏的目光,他在后悔什么呢?后悔娶了她?娶了她一个恶妇?还是后悔没有早点遇见卫氏,后悔……

周氏一直在笑,笑着笑着,有晶莹的泪珠从她已经初显老态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纪沅一脸肃然,冷静的问守在屋里的茹妈妈:“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茹妈妈看也不看纪宏,对着纪沅微微福身,道:“刚才是卫娘子让人去请了我家夫人,说自己已经悔过自己当初做的事,她千不该万不该,可木已成舟,希望夫人能原谅她,到烟雨轩同她喝一盅,算是冰释前嫌,往后她自请离开。”

纪宏却一把打断了她的话,“三弟听她说什么?她是周岚清屋里的,难不成还能说她主子的不是?周岚清是不是个好的我不清楚,卫氏为人如何我还不清楚吗?休要在这儿胡编滥造,卫娘子从来没有说过后悔同我一处……”

“二哥!”

纪沅有些不悦的喊了他一声,“你不要感情用事,事情的首尾总要弄清楚,你这样只会蒙蔽自己!”

周氏垂眸,眼底如一潭死水:“你觉得我会处心积虑去害一个什么也算不上的女人?”

“你当初害的琼姐儿落水,我不仅没有和你追究,还替你遮掩,没想到如今你又起了心思,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替你遮掩!”纪宏低吼着,如困兽般焦躁。

周氏脑子里嗡嗡作响!肩膀抖得厉害。

纪宏竟然把这件事算在了她的头上?

茹妈妈看不下去了,她是周氏的陪嫁,她之所以尊敬纪宏全是因为周氏,否则他纪宏算个什么东西!

“二爷,您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家小姐嫁到纪家已经快十六年了,哪怕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就说五小姐是我们家小姐害死的,这话未免有失妥当吧?”

茹妈妈的声音有些尖锐,纪宏见一个下人也敢顶撞他,面上有些难看,也不同茹妈妈说,转头看向周氏道:“周岚清,这就是你屋里的下人?你就是这么教她们规矩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若是不想做纪家媳,那现在一纸休书还不迟!”

茹妈妈这下是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倘若不是为了留最后一点面子,她几乎想要撸起袖子把纪宏打一架了。

她一扫往日的温和,厉声道:“二爷,你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要休了我们夫人,您读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要知道你这是宠妾灭妻,是可以告到顺天府的!”

周氏耳边响着争吵的声音,还有三伯纪沅的呵斥声,屋外传来丫鬟喊着三太太过来了的声音。

屋子里安静下来,却骤然间响起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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