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谁忍谁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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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温故当机立断,“去侧门,我车停在那边。”
盛知新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险些栽倒在地上。温故看了他一眼,在他身前蹲下:“我背你。”
“我......”
“快点。”
盛知新只能老实地趴在他背上,被人背着向侧门跑去,只觉得身子像在一页小舟上似的浮浮沉沉。
保安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勉强睁开眼, 就看见一个面色狰狞的壮汉正紧紧咬在两人身后,手臂一挥,棒球棍劈头向他砸了下来。
盛知新下意识地低下头, 却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牢牢护到了身前。
温故抬手生生挨了这一棍,咬紧的牙关里泄出一声忍着痛的闷哼,让盛知新倏地清醒了过来, 将手里一直没松的半个酒瓶子丢了出去。
酒瓶子正中那保安的光头,碎片稀里哗啦地浇了他一脸。他吃痛地捂着脸哀嚎起来,温故抬腿踹上他的腹部, 将人踢得撞上后面赶来的保安, 让他们稀里哗啦摔作一团。两人趁机从侧门逃了出来, 径直上了停在外面的车。
豹子般的黑车嗡鸣一声,在黑暗中倏地远去, 将穷凶极恶的保安甩在身后。
那个被浇了一脸玻璃碎片的保安面色慌张,给聂英哲打了个电话:“小聂总,人......跑了。”
聂英哲阴着脸坐在会所的大堂中,额上裹着块纱布,脸上肿了大块, 看上去狼狈得很。
他手背青筋毕露,闻言将一个做工精美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好啊,接走了好啊,”他说话声音很轻,就像在往外吐着气儿一样,“一群废物!两个人都能让他们给跑了,统统滚回家!滚!”
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微微鞠躬,低声说:“小聂总。盛知新的综艺和影视剧是不是也要......”
聂英哲瞥了他一眼,面上的愤怒忽然消失了,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封杀?不,都得播,还得好好给我播,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懂不懂?”
中年男人点头称是。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倒是要看看,他温故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抢老子的人。”
***
车驶过几条主干路,缓缓地停在路边。
温故挨了一棍子的左胳膊先前只是麻木,现在痛得他额上全是冷汗。
庄介缩在后座,见他把车停了,小声喊了句“温哥好”。
温故今晚来得很急,外面只搭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看上去十分单薄。
他微微侧过脸问道:“你是?”
“我是盛哥的师弟,我们一个剧组的,”庄介说,“今天多亏了盛哥,不然我这条命就得搭在里面了。”
眼前这个人的气场太强了,无论谁站在这里都会下意识地矮他三分气势。
温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歪在副驾驶上的人。
再次确认盛知新完好无损时,他一颗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地,就像突然被宣告无罪释放的死囚,甚至还有一种不真切的心有余悸。
如果再来晚一点,或者......
盛知新将额头抵在车窗上,感觉自己每呼出一口气都是热的,牙关在不停地打战,像发烧了似的。
温故蹙眉,伸手便摸上他的额头。
但没想到的是,盛知新看上去像是没了力气,但反应却出奇的快,狠狠将他的手打开。
庄介倒吸一口凉气。
温故只当他还以为自己在包厢里,应激反应有些严重,轻声道:“小盛,让我看看你发没发烧。”
盛知新紧闭着的眼皮颤了一下,微微睁开眼,一双失了焦的眸子缓缓定格在他身上。
“温老师?”
见他还认人,温故松了口气:“不怕,没事了。”
他的手刚碰到盛知新的皮肤,眼前人便颤抖了一下。
温故的目光转向他明显被人扯开过的衣服,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小盛,让我看看。”
似乎是确认了来人值得信任,盛知新没了先前的抗拒,顺从地将头抬起来,凑到温故身边。
他现在觉得自己身上烧着一团火,而无论哪里都要比自己凉快,于是将脸紧紧贴在温故的颈窝处。
温故低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后车座上的庄介着实被震惊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先前凶得一批,能亲手撂倒一个保安的盛哥现在老老实实地窝在人怀里,看上去甚至可以用“脆弱”来形容。
温故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估摸着差不多是发了低烧,刚要将人扶回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忽地被人抓住了手。
温故只当他是受了惊吓,将那只手拽开,继续将安全带系好,在驾驶座上静静地休息了片刻,才再次发动了车子。
所幸那保安的球棍是木制的,现在才稍微缓过来一点那骨裂般的疼痛,如果是钢的,那估计今晚不去医院手就得废了。
庄介这时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瘫在后座半晌,才轻声道:“谢谢温哥。”
温故没说话,沉默地驶进主干道后才开口:“聚会都有谁?”
庄介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接,磕巴了一下:“有......”
他凭着回忆,将聚会上的人说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听温故冷笑了一声。
虽然现在自己是安全的,但怎么总觉得这位开着车的乐坛传奇是另一种更危险的存在。
“沾毒了?”
庄介听着他抛出来的第二个问题,点点头。
“他和你呢?”
“我们没沾。”
庄介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但是盛哥差一点就......真的吓死我了。”
“差一点?”
温故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差一点怎么了?”
“就差一点被聂哥......不,聂英哲,”庄介说,“那个了。”
“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车停在一栋公寓的楼下。
温故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你现在不能回家,先在这里躲几天。里面基本什么都有,我助理也在,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庄介接过钥匙,向温故鞠了一躬:“谢谢你,温哥,真的谢谢你。”
温故没再和他客套,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将车窗摇上,调转车头便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安顿庄介的地方是他的一处公寓,而他的另一处住所就在离这里不远处。
温故一边停车,一边在通讯录里翻到林子晋的号码,给他发了条消息:“找个靠谱的医生来我家,尽快,有点急。”
他刚发完消息,一个热源便贴在了他身上。
盛知新自己解开了安全带,像口渴的人寻找绿洲般,寻找着周围能降温的东西。
温故垂眼看着他,熄了火后将钥匙一拔,绕到副驾驶单手将人抱了出来。
盛知新似乎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可又觉得只有在贴近身边人时,那份难耐的燥热才有了些许缓和之意。
他微微睁眼,只能看见温故露在他面前的那副好看的锁骨。
盛知新无意识地蹭了上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劲。
“小盛......”
温故向后仰了仰,避开他的动作,可怀里的人却不依不饶地再一次贴了上来,咬得人有些心猿意马。他没办法,只能任着怀里的人在自己身上四处作乱,磕磕绊绊地费了好多功夫才进了门。
温故如释重负地将人放在沙发上。可哪想他刚要起身离开,便被人抓住了手。
他垂下眼,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小明星。
平日倒是很难见到盛知新如此失态的样子。无论艾新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或是自己越界地试探,除开醉酒那两次,其余时候他都是淡淡的。
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感。
沙发上的人白皙的皮肤充了血似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连带着鼻尖上那颗小痣也显眼了起来。而现在被那双烧了情愉的鹿眼注视着时,温故心头忽然不轻不重地一跳。
不想让别人看见盛知新这个样子。
占有欲来得突然,又名不正言不顺,让他有些烦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自己真的早就对他有了超出寻常的好感,只是固执又不太好意思承认地划去了“前辈对后辈”的关心之中吗?
温故之前还不明白为何不愿让盛知新和艾新说话,不愿盛知新和林子晋离得太近,不愿盛知新离开自己的视线。
之前的某些陈年旧事和提携后辈固然是理由,但未免太牵强了,而真正的理由应当是自己喜欢他。
他轻叹一声,将风衣搭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坐在盛知新身边看着他:“不让我走?”
盛知新泪汪汪的,嘴唇发颤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
他难耐地喘息了一声,微微合上眼,别过脸去不看他。
“再忍一忍,”温故知道他现在难受,刻意离了他一点距离,“一会儿医生就来了。”
“不要医生......”
盛知新忽然含糊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双腿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温故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要医生?”
可盛知新却不再说话,只继续压抑着紊乱的呼吸,腿下意识地在沙发靠垫上蹭着。
温故心中那种悸动愈发强烈起来,煎熬地扰乱了他尚且清醒的大脑。
他轻咳一声:“小盛?”
盛知新含糊地用鼻音应了。
“难受吗?”
他睁开眼看向温故,似乎不明白那人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
温故罕见地觉得有几分尴尬,微微别过脸:“我可以帮你。”
盛知新倏地睁大了眼睛,却是向沙发中瑟缩的:“不要。”
“嗯?”
温故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要?”
“我不要,我......”
他猛地仰头,撞在了沙发垫上,正好碰到了后脖颈上的伤,疼得蹙起眉。
温故见他表情不对劲,连忙扳过他的肩,撩开后领,看见了一个圆形的肿泡,微微泛着红。
他面色一沉:“谁干的?聂英哲?”
盛知新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一个劲地躲着他。
温故抿着唇,面色不虞。
在云南临走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主唱,可现在......
温故叹息一声,松开了钳着盛知新肩膀的手。可没想到他刚松开,盛知新便一拳打了上来。
他现在正被药物所折磨着,没了平时的力气,拳头也软绵绵的,但不难看出是存了恨意的。
温故箍着他的手腕低头,却在他眼中看见了除情欲外深深的恐惧。
或许是高烧,或许是药物,让盛知新的意识并不是很清醒。
所以在这样混乱的意识之中,他将自己认成了谁,会这样的害怕?
温故来不及细想,便听见身侧的人猫似的轻唤一声,带着请求的意味轻声道:“温老师......”
温故眼神一动,微微松开了他的手:“认出我了?”
“我......”
盛知新的脸更红了,似乎即将说的话很难以启齿:“你能不能......”
温故垂下眼:“我能不能?”
“就.......”
他似乎实在是太难受了,将脸贴在了温故的手上蹭了蹭:“帮一下我......”
“嗯?刚刚不是不要吗?”
温故挑眉看着他,手却已经很积极地向目标摸去,忽然在半路上摸到了什么东西。
温故低头,发现盛知新居然打了对脐钉。
他挑眉,嘴角噙着笑:“小朋友,玩得挺野啊。”
“我......”
盛知新刚说出一个字,却忽地低呼了一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像一张拉紧弦的弓,看上去紧张得要命。
温故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安抚:“不要害怕。”
虽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正常欢愉时的状态,倒像是下意识地在防备着什么或许会伤到他的东西。
盛知新的手倏地扣紧了温故的手腕,拼命压抑着细碎的呼吸,可神经却依旧紧绷着,似乎下一秒便要逃开。
“我......”
他刚说出这一个字,皮肤上便多了一抹温热。
那人轻轻吻过他的额头和鼻尖上的痣,克制而又礼貌地避开了唇,手下的动作却又能恰到好处地触碰他的敏感,让他又想逃走,又舍不得逃走。
盛知新仰起头,脖颈处勾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像濒死时的天鹅。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一缸持续升温的热水中,周身滚烫,无法逃脱,而一睁眼,便能看见那个梦魇般尾随多年的人。
盛知新惊慌得想离开,可转身,便又投入到一片火似的熔炉里,要被炽烤得融化掉。
前方是烈火,身后有恶鬼,而他被夹在中间,无处可去。
忽地一片清凉席卷了热浪,一道厚重的木质香撞在他的鼻尖上,驱走了混沌,身后那个如影随形的梦魇也消失了。
他像是被人拽住了双手,从水深火热中死里逃生,这才注意到让人战栗的欢愉之感慢慢从脊髓攀爬上来,细细密密的,缱绻而缠绵。
盛知新轻轻咬着唇,手再一次无意识地扣上身边人的胳膊,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情感,随着那人手上的动作,声音缱绻着,眉眼间染上情动。
而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他的意识少有的清明了一会儿,看见了一双同样满是深情和爱意的凤眼,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像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潭。
盛知新触电似的移开目光,自己内心深处隐藏许久的期待与渴望呼之欲出,却不敢面对。
***
盛知新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愣了一下。
屋中的色调是黑白色的,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意味,床尾不远处的墙角立着台电子琴,旁边则是一把吉他。
这不是自己的屋子。
而前一晚......
盛知新想起了那间包厢里的混乱和可怕,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从包厢里逃出来,然后呢?
然后温故替他挨了一棍子。
盛知新心里一凉,忍着身上的酸痛,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下来便要出门,却听见身侧“哗啦”一声响。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温故冷着脸靠在门边,眉宇间写满了睡眠不足的低气压。
看见盛知新醒了后,他放缓了脸色,走过来将被拽倒的东西扶了起来。
“温老师,你的手怎么样了?”盛知新的语气急促,下意识地将他的袖子挽了上去,“我......”
温故的胳膊上敷着明显用来消肿的药,可依旧能看见下面骇人的青紫。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还没说话,温故的手便十分自然地摸上了他的额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已经不烧了。”
温故叹了口气,垂下眼看着他:“我的手没事,但其他的你不记得了吗?”
他要记得什么?
盛知新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我可能不记得了吧。”
他刚说完,脑海中便闪过几个片段。
自己粘在温故身边闹腾了一晚上,并且还......
盛知新脸上倏地一烫,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床上,脑袋和冒了烟似的,觉得自己有些没脸见人。
温故帮他把窗帘拉开,回头看见他这幅表情,轻笑:“想起来了?”
“对,对不起......”
盛知新尴尬地将头扭开,不太想看他。
可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身周一直包裹着木质香的味道,并且愈发浓烈起来,就像被人抱在怀里一样。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忽然听温故道:“你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盛知新抠床单的手顿了一下,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哦?”
温故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搭在腿上:“这么说,你很有经验?”
“是,是啊。”
盛知新心一横,脱口而出:“我之前有过好几次,和......和前男友。”
“这样。”
温故想起昨晚眼前人小猫一样在自己身上不得要领地蹭来蹭去,垂下眼掩住笑意:“那你比我有经验多了。”
“啊?”
盛知新眨眨眼:“你......”
“之前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昨晚也是迫不得已第一次帮别人......”
温故说着,移开了目光,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十分不好意思:“技术不好,请多担待。”
盛知新抿了抿唇,心中忽然多了几分罪恶感。
他原本以为温故在圈里这么多年,多少也应该有过几段露水情缘,可没想到这人居然纯洁得可以。
而且温故弯不弯还另说,他自己却是个弯的,对于一些直男来说这种事可能确实难以接受,保不准当时他脑袋不清醒,说不定还做了些别的事。
盛知新面上发烫,低头道:“温老师,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温故说,“下药的又不是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照顾好你。”
“可我......”
他不敢回忆那片看上去就很吓人的青青紫紫,更不敢想昨晚温故是怎样忍着痛照顾自己,一想心里就疼得要命。
盛知新自己愧疚着,又叹了口气。
温故沉默半晌,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换一个人处在那种境地,估计少有能平安出来的,遑论身边还带着另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深思。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盛知新这样一个岁数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冷静沉着应对危机的思路呢?
盛知新定了定神,郑重其事道:“温老师,我会补偿你的。”
“嗯?”
温故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他:“补偿什么?”
“就......昨晚......”
“哦你说这个,”温故笑了下,“想怎么补偿我?”
“就......”
盛知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补偿,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不出来?那先欠着吧。”
温故似乎心情还不错,站起身瞥了一眼他挂着的吊水:“过会儿医生来给你脖子上的烫伤换药,别乱动。”
盛知新心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尴尬,一会儿是内疚,胡乱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人关上门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
而温故刚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的眼中透着冷意,靠在墙上拨通了电话,低声道:“我昨晚给你传过去的音频留好底了吗?”
“留好了,”那人说,“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先别管,以后会和你说。”
温故冷声打断他的话:“和别的料一起存着,我继续找其他证据。”
那人顿了顿,低声说:“之前你不是死活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吗?现在姓聂的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我觉得不如再忍忍。”
“忍忍?”
温故想起昨晚看见盛知新脖子后面的烫伤,忽然笑了下,声音却结了冰碴似的:“他这回动了我的人,忍你妈忍,谁忍谁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