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臣等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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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千岳急道:“殿下!”
轩辕长修伸手按在他的肩头,目光明亮:“如今西北的真实情形,你我都不了解,你即便是去了也于事无补。”
商千岳哽了一下:“可是……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不。”轩辕长修摇头,“阿史那伊桑十年磨利刃,他的部署决不仅仅只在西北,两京之中必然会有无数突厥暗探。我在长安已经捋过一遍,但洛阳还是一池浑水。千岳,本王需要你,帮我盯紧了洛阳!”
“是。”商千岳答应一声,忽然觉得撑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力道一收,随即面前有一个黑影砸了下来。
他抬手抱住已经陷入昏迷的轩辕长修,瑞禾悲呼一声冲上前来,试了试他的额头,才这一会儿工夫,他又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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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华阳郡公府
华阳郡公顾培坐在书房的主位上眉头紧锁,坐在他下首的是他两个儿子以及尚未出阁的女儿顾清猗。
书房里屏退了仆役,顾培身边最受信任的长随亲自把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长子顾涵开口道:“父亲,还请您早做决断。”
顾涵已年近三十,生了一双与华阳夫人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当他眯着眼打量人的时候,瘦削的脸上总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鸷感。
次子顾洋生得更像父亲一些,他只比顾涵小两岁,单从面相上来看,倒是比顾涵忠厚得多。他见长兄开口,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顾培的川字纹更深了些,他没有理两个儿子,反而将目光落在了恭陪末座的女儿身上:“清猗,此事是你发现的,你再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讲一遍,为父要好好想一想。”
顾清猗明显瘦了不少,脸上原本的婴儿肥统统消失了,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原本顾盼生辉的娇俏神情也被沉郁之色所取代,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应了声是,娓娓道来:“那日随母亲去定国公府做客,中途儿去更衣,却忽然瞥见一个人匆匆走过。儿觉得那人很像是当初掳劫儿的贼人之一,很是震惊,但又怕看错了。思量再三,儿还是找借口支开婢女,悄悄跟了上去。那人似乎对府中地形很是熟悉,儿跟着他走了一路,没有碰见一个人。之后,儿看见他进了书房,书房里似乎有人跟他交谈。儿不敢露了行藏,便一直躲在书房外的树丛中,过了一会儿便见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儿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书房里好像没有人了,儿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潜进去……”她顿了一下,声音沉稳,“却发现书房里有一本账簿,好像是西北军饷亏空的记录。”
纵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了,顾培三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顾培沉声道:“苏桦当真胆大包天!”
顾涵道:“父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若我们不知晓倒也罢了,可如今我们既已知情,断没有不上报朝廷的道理啊!”
顾培此时却犹豫起来:“此事只凭清猗一面之词,我们也没有证据……”
顾清猗平静开口:“定国公府并不知道我发现了那本账簿,他们必然不会将账簿转移,只要前去搜检,就一定能找到。那本账簿便是铁的证据。”
顾洋看看大兄,又看看小妹,点头附和:“阿兄和妹妹所言甚是。”
顾培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可是我们顾家毕竟与苏家有亲,你们祖母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悦……”
顾涵有些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父亲,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将此事上报。如今西北告急,定国公毫无作为,陛下已甚是不悦。若东窗事发,朝廷怪罪下来,只怕我们顾家也要跟着遭殃!”
顾培悚然一惊:“很是!”
顾涵又道:“至于祖母……”想到那位积威甚重的大长公主,他也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最近身体欠安,我们做晚辈的更不应该拿这些糟心事去惹她烦心。祖母那里,瞒着消息也就是了。”
顾培叹息一声:“我再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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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各地待选的秀女已经陆续进京,派遣去往各地的采访使也带着选中的秀女回到了洛阳,全部安排在了崇庆宫之北的雏景宫。
赵皇后忙着选秀的事,觉得自己独木难支,又拉了位列一品的王贵嫔与宋贵人协理。
永辉帝忙着陪自己的爱妃沈淑妃,并且对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猜孩子的性别。
京城的贵族们忙着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关注着此次选秀的进程。
直到来自西北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再一次打破了洛阳城的平静。
“伊桑部将忽兰邪设伏于大海道,重挫石子隰大军,斩首三万。”
整座洛阳城像是一锅烧开的水,忽然之间沸腾了起来。
朝廷里的许多人,在上次安西四镇失陷时还不以为意,此时却蓦然发现,一直被他们视作手下败将的突厥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磨利了爪牙,给了大齐狠狠一击。
时隔多年,大齐的朝堂上第一次蔓延了一种叫做“恐慌”的情绪。轩辕长修穿着玄色的亲王冠服,沉默地立在队列前端。他的面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羸弱,眼帘低垂,一双黑眸只盯着手中的笏板,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
这样惨烈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大齐安逸得太久了,似乎早忘了草原上的虎狼决不会真正臣服,一旦它们找到时机,就会露出獠牙。
只盼今日之后,大齐能真正警惕起来。他暗暗道,虽然这样的代价太大了些。
坐在丹陛之上的永辉帝似乎再无法忍受身边的嘈杂,他泄愤似的将案上堆着的一摞奏折扫到了地上。
“哗啦啦”一阵响之后,朝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群臣有些惴惴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永辉帝,只见他露出一个阴鸷的笑来:“诸位爱卿,有何高见,不妨说与朕听。”
他一个一个看了过去,下面立着的众臣忙不迭地将头垂了下去。
他心中冷笑,声音却愈加温和:“安西四镇尽失,庭州覆灭,如今西北只剩下西州这一座孤城。石子隰大军损兵折将,只能退守玉门关。诸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倒是拿出一个办法来啊!难道要等到突厥人攻进关内,兵临城下的时候,诸位才能发挥作用吗?”
只听一阵衣袖摩擦的窸窣声,众人已匍匐于地,顿首道:“臣等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