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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云家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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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乘月没听见那句心音。

她觉得薛无晦没有否认她的观点,就是默认。

她现在有点苦恼:原来是因为书文,才让别人见了她就先发愣?那未免有点太显眼。

“有什么办法遮掩一下?”她问。

——[现在没有。等将来你踏上修炼一途,可以随心压制书文气息,便没……]

他的声音又突兀地停下了。

“便没这个烦恼了?”云乘月继续猜测。

——[……待你正式修炼,再说罢。]

他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正面回答。

但云乘月将这话当成肯定,不由吁了口气。

“那还好。”她欣慰道。

能压住就好。不然,自己明明没有好看到那个程度,却让别人觉得有那么好看,总觉得像是不小心诈骗了。

那可不好。

隐约地,空气里似乎有一声叹息。

——下回给你找块镜子算了……

“你说什么?”

他不说话,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云乘月摇摇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养猫时甜蜜又烦恼的日子里。

可惜没有逗猫棒和猫条……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又轻盈地往街上走去了。

逛逛街,说不定能找到?

薛无晦已经不理她了。

但即便没人聊天,云乘月一个人逛着街、听着四周的热闹,也觉得津津有味。

她置身于浣花城热闹的街市里,身周是形形色色的人影经过;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而且变得比之前真实了很多。

路过一个泥人摊的时候,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摊主怎么捏泥人。看过了,就豪爽地出手,将最贵最精致的一个买了下来。

摊主很高兴,随后又捏了一朵小花,当添头送她。

云乘月一边走一边欣赏,很新鲜地看了半天。等看够了,她抬眼发现街边的小姑娘也瞪大眼,艳羡地望着她手里的泥人。

她就问:“你想要吗?”

小姑娘点头,又连连摇头,害羞地往边上躲了躲,说:“不可以拿陌生人的东西。”

“嗯……”

云乘月蹲下来,想了想,有了主意。

“我叫云乘月。”她说,“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小桃。”小姑娘依旧躲着。

“李小桃,我记住了。现在我们不是陌生人了。”云乘月将泥人递过去,“这是礼物,送给你。”

小姑娘惊喜地伸出手,却又马上缩回来,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片薄薄的木片,上头刻了“平安如意”几个字。

“这是我最喜欢的书文护身符,我拿来和姐姐换。”她强调说,“也是礼物。”

“真的吗?谢谢你。”

两个人都高高兴兴地将礼物接过来。

云乘月将木片系在腰间,对小姑娘挥挥手,继续朝前走。

人在生活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这座城市在天地间。

这个世界啊……

这个世界。

她走着走着,突然笑出来。

——[你笑什么?]

他忽然又出声了。

她说:“活着。”

——[……什么?]

“我在想,原来要先投入,才算真的活着。”

云乘月走了几步,又轻轻蹦跳了几下。

“活着!”她宣布。

——[……如果我没记错,你出陵时,已经说过一遍。]

云乘月摇头:“之前是身体活着。现在……”

她按了按心口,笑起来:“是我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身边。”

——[……是么。]

他隔了一会儿,才这么冷淡地回了一句。短促的话音里,似乎藏着某种阴沉的东西。还是说,叫失落更合适?

云乘月点头,这次动作比较用力。

“而且我想,如果我能更投入地生活,你也会更有活着的感觉吧?”

——[……什么?]

她认真说:“我说过,我是带你一起体验活着的感觉啊。刚刚那个泥人好不好看,你喜欢吗?”

他又沉默了。

奇怪了,他是这么喜欢沉默的人吗?这一次,还比上次沉默得更久。

——[……朕又不是个三岁的孩子。你自己喜欢,就自己玩去。]

沉默很久,回答出这么一句冷淡不讨喜的话。

云乘月却还是很好脾气地笑。

“好好,下次换个你喜欢的。”

养猫的人,怎么能没有耐心。

他又不说话了。

……

云乘月原想打听一下云府的位置,结果在街上侧耳一听,发现十个人里有八个都在讨论今日云府还礼的事。

他们说的还礼,就是指宣读嫁妆清单。前些日子聂家下聘,今天云家照习俗还礼。

由于聂家的聘礼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礼单读出来相当阔气,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云家会用什么重宝来还礼。

自来大户斗富,都是百姓们的娱乐项目。许多人都不愿意错过这八卦,也都在往云府走,想要在现场听个清楚。

结云乘月根本不需要开口,顺着人流走,自然而然就被带到了云家所在的街巷。

距离预定好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时辰,街边的食肆却已经坐满了。

有人不肯花钱,就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个都叽叽喳喳,欢喜得像过节。也有人像模像样开了赌局,分金额档次,来赌云家出的嫁妆价值几何。

这该怎么挤进去?莫非要□□?可众目睽睽下,也不好翻。

云乘月为难片刻,发现众人重重包围的是云家气派的正门。

偏门应该能用吧?

云家是一处很大的园林式建筑。她绕到另一条路上,果真找到了一扇无人的偏门。这里就没什么人看热闹了。

云乘月走上前,叩响了漆黑的木门。

泛着一点冷灰色的白墙往两侧绵延开去,愈发衬得木门颜色深沉,仿佛是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谁?”

门开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张属于十来岁少年的、长了几粒痘的脸,谨慎地探了出来。

他先一眼盯上了云乘月的衣裙、配饰,见她穿着打扮很讲究,警惕的神色就缓了几分。

“姑娘,您要找谁?”少年家丁客客气气地问。

云乘月掀起半帘幂篱,微微一笑。

“我姓云,行二,丢了二十天,现在自己找回来了。”

少年家丁一听,立时呆在原地。

片刻后,他狠掐了自己一把,瞪大了眼睛,紧张地说:“我从没听说二小姐丢了的事!姑娘不要冒充二小姐!”

云乘月一愣:“没听过……?”

耳边一声缥缈的轻笑。

她指尖点点下巴,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

孩子丢了,却假装无事发生?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梦里毕竟是那样一个家族。

丢了个傻子,大概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脸面重要。

“你先去回禀内院主人。”

她心平气和,不愿意为难下人,道:“告诉他们,我可以不声张自己的事,也不要聂家的婚事,只要他们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再把害我的人交出来,我们之间就两清。”

家丁还要皱眉斥责,却见少女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对他轻声“嘘”了一声。

“跑跑腿的事,别嫌麻烦。有些事下人不知道的,主人心里明白。如果耽误了事,最后谁会是替罪羊?”

她轻言细语,如最轻柔的春风,却莫名让人心中一肃,不得不认真听她说话。

少年家丁思量片刻,心里头颤了颤,犹疑道:“那……小的即刻就去。姑娘在门口稍等。”

说罢,黑漆漆的木门合上,又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眼睛。

云乘月本以为,家丁去问话,怎么着也要一炷香时间。或者,他会带着云家的某位主人一起来。

但她没想到,区区一盏茶的功夫,家丁就小步疾跑着过来,猛一下打开了门。

“姑娘请回!三爷说了,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云乘月眨眨眼。

嗯?

这不太对。

薛无晦已经开始笑了。

家丁一脸紧张,又重复:“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等等。”

云乘月打断:“你是和谁说的?云府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大伯母和大伯父知道吗……”

“都知道都知道!姑娘请回罢!”

说罢,家丁不敢多看云乘月,用力关了门。

砰!

云乘月:……?

为什么?

她站在门口,一时竟有点没回过神。

——[呵……]

蓦然,薛无晦笑起来,而且是渐渐厉害起来的好一阵笑。

他音色缥缈清远,笑起来很悦耳,如编钟叮叮当当高低敲响。

换个时候,云乘月会很乐意欣赏他的笑声。

这时候,她却有点没好气:“好了好了,别笑了!”

薛无晦还在笑。他像是要把相遇以来所有吃过的瘪都还回去,笑得愈发欢畅。

——[云乘月,你也有今天?怎么,不当你优哉游哉的善心人了?]

“什么善心人。”云乘月又一句没好气,气咻咻地放下幂篱,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看云府。

秋阳下,云府宅邸矜持雅致,那扇低调的侧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再打开的意思。

梦境与现实相合,原本已经淡忘的情绪,渐渐又如雾气漫回。

现在,云乘月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是因为道理而站在这里,现在道理却开始和真正的怒气相结合。

这家人是真做得出来?

她原本的计划非常简单,一共三步。

第一步,回云家,拿回正式的身份。

第二步,拿回母亲的遗物。

第三步,找到凶手,干掉,为以前的云二小姐复仇。

她原本预计,第二步和第三步可能比较困难,需要徐徐图之。

结果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她都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以就在家族内部把事情解决了,也随便他们将婚事给谁。

结果他们连个身份都不还给她?

这个世界有多看重身份管理,云乘月已经有所领教。云家人难道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

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宁愿丢了她,也不愿意沾染一点点麻烦。

哪怕是个傻子,养了十多年,好歹也有一丝情分吧?

她很气恼。

——[云家不认你,你要怎么办?]

薛无晦饶有兴致地问,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

云乘月也不要他相助。在她想来,他自己都出不来,还需要她来帮助呢。

她现在不开心,就哼他:“我?我当然要振作。我随身携带自己身残志坚的夫君,如果我崩溃了,谁来养他?我是要养家的人,不坚强不行啊。”

——[……]

鬼气森森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深深疑惑的语气,问:[云乘月,你的命魂长到现在,是如何还没被人灭杀的?]

云乘月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这样的都能活一千多年,我如何不行?”

——[……]

和薛无晦打嘴仗,是一件很能调节心情的趣事。

云乘月心情好一点了。

但现在要紧的是,她要如何在一天之内让云家承认她是云二小姐,拿回身份?

云乘月恹恹起来:“这不是逼我选最麻烦、最撕破脸的处理方式吗?明明能协商处理的事,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选最难看的一种?”

——[哦?你倒是有信心。你打算怎么做?]

他饶有兴致地问。

“我再仔细捋捋……”

云乘月思考着。

她此时已经走回了街口,身边人来人往、嘈杂热闹,但她思考极其专注,不受任何人打扰。

她在想,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傻子,那聂家为何还要娶她?

如果有人要夺了她的婚事,仅仅是害了她,就足够嫁去聂家过安稳日子么?

还是说,他们需要另外的保障?

保障……母亲留下的遗物?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那就撕一场吧。”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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