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凤凰涅盘世上最无瑕的火焰重新汇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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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 小白鼠繁殖所。
越无欢认真地在清洁笼子,更换食物, 检查每只小白鼠的健康状态。这些年, 他为了弄出宋清时想要的特殊小鼠,抛开资料上的繁育思路, 尝试用丹『药』和法阵配合,为达成需要的效果,他失败了很多次, 终于『摸』索出合适的方法, 有只特殊小鼠怀孕了, 很可能生下更多的特殊小鼠宝宝,形成稳定的产量。
这群小白鼠宝宝, 将是他送给宋清时的订婚礼物。
越无欢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呆在繁育所,好好伺候这只怀孕母鼠,免得出什么差错。
忽然,繁育所的门开了。
越无欢僵住了, 『药』王谷的小白鼠繁育所有好几个, 大部分是普通的小白鼠,由学徒们照顾, 这间涉及特殊小鼠繁育的房间,列为禁区, 严格消毒,保持干净,只有他和宋清时、青鸾三人可以进来。
宋清时出门了。
青鸾绝不会这样大刺刺地推门而入。
毒雾阵和结界没有动静, 他在暗处安置的血王藤毫无反应,察觉不到来人气息。
这样的事情,在修仙界代表着危险的降临。
恐怖的视线投来,毫不在意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头将死的美丽猎物,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越无欢在进繁育所的时候进行了严格消毒,不但穿了白袍,还将黄金面具放在外面的置物架上。如今危险来得无声无息,他毫无防备,来不及调动寒玉决,用毒素覆盖容貌。他只能抬起头,『露』出那张明艳的脸,柔声问:“可以出去吗?”
眼前是陌生的修士,高大俊朗,穿着金羽玄玉衣,带着无数法器,腰间宝剑灵光游动,绝非凡品。他仿佛看笑话般地看着越无欢,忽然放出强大的威压,带着阵阵杀意,席卷而来,强行要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筑基修士的膝盖压倒。
这是分神修士。
越无欢几乎无法站稳身子,身旁的小白鼠被威压的余波波及,痛苦地发出尖锐叫声。
这是清时最宝贝的小白鼠,不可以受伤。
越无欢慌忙将结界将笼子护住,哀求道:“请不要在这里杀我,会弄脏地方,出去杀。”
分神修士见他强撑着没有跪下,略诧异,然后看到了被结界保护的老鼠,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弹弹指,数道风刃直接掀开了屋顶,摧毁了墙壁,尘埃飞扬,碎石纷纷砸下,砸在小白鼠笼子和实验仪器上面,数百只小白鼠死的死,逃的逃,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越无欢死死抱住那只装着怀孕小鼠的笼子,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发冠被砸落,长长的青丝散开,五脏六腑都因抵抗威压受伤,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越无欢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赵邺,或者叫我元阳仙尊?”这个自称名叫赵邺的男人走上前,暴力夺走了他怀里的小白鼠笼子,放在指尖看了看,嫌恶道,“什么狗屁玩意?真脏。”
他把笼子丢到空中,数道风刃放出,撕成碎片,然后欣赏了一下越无欢震惊的表情,单手掐了个法决,熊熊烈火燃起,将所有血污和尸体都烧尽,笑道:“你可以看我了吗?”
越无欢艰难地转回视线,警惕道:“元阳仙尊在八百年前闭了死关,你到底是谁?和『药』王谷有何仇怨?”
修士若突破无望,便会尝试闭死关,除非死亡或者晋升,否则绝不出关。『药』王谷的书籍里有记载过元阳修士的事迹,他是个意志极坚定的分神修士,为突破修为,闭了很多年的死关,据说早已陨落,怎会在尚未突破前出关,找素不相识的自己?
“哈哈,八百年?我就说这身体怎么有怪味儿,还长了蘑菇,差点以为是个粽子,”赵邺大笑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时空任务者081号,刚从莽荒世界回来,就接到了系统临时任务,收拾新人菜鸟捅出的『乱』子。”
越无欢愣愣地看着他,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赵邺挠挠头,他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死后灵魂不知为何被进入系统,被选为任务者,做了不少任务,完成度极高。这次,系统发布的临时任务极匆忙,随便把半本书灌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除掉改变命运线的炮灰,将真正的主角受救出来,同时附带了一个奇怪的条件……
它想得到越无欢的绝望。
赵邺偶尔也会接到这种有附加条件的任务,奖励极丰厚。
这次的任务,简单得就像度假。
“救你的任务者是叫宋清时吧?我从没见过那么蠢的菜鸟,”赵邺蹲下身,笑眯眯地抱怨,“新手任务有难度保护,超级简单,不过是让他救个主角受,怎么会把你这个炮灰给救回来呢?”
越无欢从繁殖室被毁的痛苦中清醒过来,他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抓住重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是主角受?”
赵邺道:“白子皓,他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越无欢想了想,再问:“我呢?”
“你是早就该死的人,”赵邺提起新人就恨铁不成钢,“那只菜鸟可能脑子不太好使,主角受就算不是善良,至少也是身子纯洁,还没被男人上过的吧?他怎么能弄错成你这种放浪肮脏的货『色』?”
越无欢微微颤抖了起来。
赵邺看出了他的恐惧,趁热打铁,继续羞辱,他将书里的有趣场景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白子皓看着他承欢的场面,那些不堪的姿态,那些放浪的言语,然后看着他羞耻的表情,高兴地感叹:“你可真够下贱。”
可是,这下贱的货『色』真美啊。
赵邺也做过这类任务,他喜欢的是主角受类型,干净可爱,单纯好哄,容易羞涩,只要把对方从魔掌中解救出来,打脸恶毒反派,甜甜地宠在掌心,快乐地滚滚床单,让他幸福地度过一辈子,就可以拿到高分结束任务。
他不喜欢越无欢这种放浪美人,可是看着凤眸下那颗漂亮的泪痣,奢华艳丽的五官,还有细细的腰肢……心里又有点痒,哪怕没有附加任务,也想狠狠地欺负一番,直到『逼』入绝望深渊,再杀掉。他没有隐瞒任务的事情,是因为他从不屈中看出对方骨子里的骄傲,要剥夺他拥有的一切,毁掉所有在意的东西……然后再杀死。
他熟练地用一句一句的羞辱,寻找对方心里的弱点。
越无欢回应的只有:“我不信。”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怎可能相信?
赵邺早有准备,他接附加任务的时候,便调了菜鸟新人的资料,如今正好用水幕术放出来给越无欢看。
水幕术里出现了宋清时接系统任务时的模样,虽然久病多年,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并不好看,剪着短发,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但越无欢还是认出了那双最清澈的眼睛,这是他喜欢的少年……
宋清时在奇怪的空间里,对着奇怪的圆球发誓:”我看过上万本书,过目不忘,医学和护理知识丰富,选修过心理学,能解决主角受所有身心受创问题,而且恋……恋爱经验丰富,喜欢沟通交流,绝,绝对能完成任务!”
……
越无欢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水幕术消失,他终于回过神来,慌『乱』地恳求道:“我不信,我要见清时,我要问问他!”
“你见不到了,”赵邺笑着说出最残酷的话,“他犯了大错,任务失败,被抓回去惩罚了。”
越无欢惊诧:“什么惩罚?”
“我曾失败过一次,被洗去记忆,所以忘了具体是什么惩罚,应该很可怕吧,”赵邺侧着头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笑着道,“别想了,他不会回来救你的,你还不如求求我,也许我能大发慈悲,放你一命。”
系统给他的书籍里,越无欢是个放浪无脑的花瓶美人,凡人修炼的体质不好,他的筑基修为应该是丹『药』堆出来的。如今宋清时已经被抓走,这只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实在不值得花什么心思。倒是书里那些床笫间的花样很有趣,他也想看看这个炮灰的伺候本领是不是和书中描写的那么诱人。若是伺候得好,他不介意哄哄,让他多活几天,玩腻了再杀。
越无欢低下头,瑟瑟发抖道:“求仙尊饶命……”
繁殖室的烈火已经快要焚尽,剩下无数黑灰和火星在风中飘舞。
赵邺走过来,挑起越无欢的下巴,暧昧道:“看你怎么表现。”
越无欢愣了半晌,颤抖地将手指伸向金羽玄玉衣的腰带。
他刚刚碰到,便被赵邺抓住,拖在掌心翻看了一番,忍不住赞道:“真是双漂亮的手,最适合伺候男人了,可惜多了些茧子,应该好好养养。”
他在□□里最喜欢玩美人的手,越无欢有他生平所见最漂亮的手,光是这双手,就值得让玩上半个月。
越无欢颤抖得越发厉害,他轻轻地抽回了手,废了好些功夫,终于解下了腰带,打开了法衣的防御阵法,然后用乞怜的目光看着赵邺,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却带出了些许欲望的亢奋:“无欢会很多花式,定能好好伺候仙尊尽兴……”
真是好听的声音,想必在床上叫起来更加勾人。
赵邺伸出手,想好好品味这倾国美『色』。
越无欢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别急。”
忽然,地上冒出无数火红的藤蔓,疯狂地缠向赵邺的身体。
赵邺意识到小老鼠还想反抗,然而在碾压的力量面前,使手段脱下法衣又有什么用?他冷笑一声,轻松地将藤蔓撕开,藤蔓落入火里,燃烧起来,并发出不少火星。紧接着更多的血王藤汹涌而上,试图隔开他的追杀,可惜徒劳无功。他一步步地走向那个试图挣扎的炮灰,冷笑道:“我本想温柔点,可惜你不识抬举。”
越无欢慢慢后退,看着可怜极了,紧紧抓着领口,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全是祈求,却说不出话来,能勾起男人的施虐欲望。
赵邺越发兴奋,没留意背后,血王藤被燃烧的火焰里,飞出了一只美丽的金红『色』蝴蝶,伪装混在随风飘舞的火星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赵邺的颈间,瞬间麻痹,注入剧毒,强悍的身体开始迅速腐坏,肢体一块块掉落……
越无欢站直了身子,脸上的“可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疯狂笑意。
赵邺终于意识到他不是资料里的无脑美人,所有的害怕和胆怯都是在演戏,瓦解防御,瓦解戒心,等待最后一击,已经晚了。
涅盘之蝶终于找到了实验品。
“仙尊,你喜欢这样的花式吗?”
“仙尊,你尽兴了吗?”
“仙尊……”
越无欢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地上流着恶臭黑水的肉块,眼里早已没有任何的哀怜,只有嫌恶,他小心地避开肮脏的东西,将这个罪恶的灵魂装进了特制的魂灯里,笑道:“这盏魂灯,本是我为清时定制的,可惜被你弄脏,不能要了。”
赵邺的灵魂在魂灯里徒劳无功地四处冲撞,想扑出来杀死这个疯子。
“清时的言行举止里有很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他没有刻意隐瞒,”越无欢捧着魂灯,轻轻地说,“我早就知道他不是这世上的人,只是不敢问……我怕问了他会消失不见,所以定制了这盏灯,如果他离开这个世界,我便将他抓回来,永远陪在身边……我会很温柔地对待他的灵魂,不会弄伤的。”
他感觉有点不妥,犹豫地问赵邺:“这属于病态吗?”
赵邺困在魂灯里,想骂这疯子的祖宗十八代。
幽冥秘境的结界隔断了他对凤凰血的感应,可是,这个时候,宋清时应该已经出来了。
越无欢咬断了指甲,将手指咬出了丝丝鲜血,试图冷静,然而疼痛无法安抚他的焦虑,反而越来越暴躁,他愤怒地将这个可恨的灵魂撕碎,然后重组:“把清时还给我!他是我的!”
他熟悉怎么折磨灵魂,撕了一次又一次,重组了一次又一次。
赵邺痛得几乎崩溃,他的灵魂被不断削弱,直至恍惚,出现了漏洞。
越无欢趁机侵入了他的灵魂,直接查看他的记忆。
可是,没有撒谎……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是真的,宋清时接受了系统的任务,拯救书中的主角受白子皓,可是……不知为何,他救错了自己,导致了任务的失败了。失败者需要返回系统空间,接受惩罚和记忆清洗……然后开始新的任务。
他找不到系统在哪里……
他找不到宋清时在哪里……
越无欢恐惧极了,他用手指在腕间抓出一道道血痕,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别害怕。
清时是喜欢他的。
清时答应过,等特种小鼠繁育出来,他们便会结道侣,可,可是小白鼠呢?
越无欢迟疑地回过头,看向处处都是余火废墟,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不顾滚烫,拼命地掀开断掉的残檐断壁,试图找到还活着的小白鼠,还有清时的小白鼠研究资料。
双手被烫起了无数水泡,到处都是烧伤,可是他不管不顾地寻找,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心里忽然出现末日降临般的预感。
他的小白鼠没有了……
他的道侣是不是也没有了?
幸福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越无欢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芥子袋里拿出了宋清时的命牌,命牌上布满了裂痕,即将破碎,他找出许多材料,试图把这块命牌保护起来,制止它的崩溃,可是,裂缝依旧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颈间的锁情撑不住彻骨的绝望,终于反噬。
被封锁的爱意汹涌席卷而来,将维持理智的蛛丝击碎。
他有多爱,就有多绝望。
越无欢抱着几乎破碎的命牌,站不稳身型,滑坐在废墟里,他忽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漉漉的,有些奇怪的水珠落在焦土里,是下雨了吗?他伸手『摸』了『摸』这份湿意,然后放入嘴里尝了尝,味道苦涩得几乎让人难以承受……这是他的眼泪?
他还有眼泪?
真可笑……
越无欢的呼吸在紊『乱』,越来越急促,渐渐无法吸入空气。他的心在不断抽搐,越来越痛,他的脑子开始混『乱』,渐渐无法思考,他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他知道要相信清时,等待清时,不能继续胡思『乱』想,可是从赵邺的灵魂里看到的真相,不断浮现在眼前,哪怕是想忽略也做不到。
宋清时做错了题目,救错了人,给错了温柔。
白子皓是正确的答案,他是错误的答案。
宋清时对待错误的态度是什么?
师祖的错误,他就认认真真地修改……
交友的错误,他就毫不留情地放弃……
道心的错误,他就干脆利索地毁掉……
如今,他成了错误………
越无欢抱着头,牙关在咯咯作响,发出了恐怖绝望的声音,他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他缓缓蜷缩进黑暗里,不断发抖,他拼命地抓着手,抓得血肉模糊,想将手上的皮肤全部抓下来,他不想要这双漂亮的,适合伺候男人的手。他不想要自己的身体,不想要自己的脸,不想要头发,不想要眼睛,统统都毁掉……
越无欢是个恶毒的疯子,他的身体不干净,心也不善良,做不了纯洁可爱,被大家怜惜的主角受。
所以,他是错误,他没有资格得到拯救。
“清时,不要放弃我……”
……
安龙来到『药』王谷的时候,已是清晨,他发现结界破了,毒雾阵被强行关闭了,『药』王谷里所有人都被施了昏睡的咒法,横七竖八地睡得到处都是。
『药』王谷变成了一个敞开大门的宝库,仍由宵小抢夺。
所幸,消息尚未传远,来的人不多。
安龙放出铺天盖地的蛊虫,活吞了两个魔修,其他人吓得匆匆逃去。他用神念四处查看,终于确定了越无欢的位置,他皱皱眉头,感觉越发不对劲,隐了气息走过去,却见一片被烈火焚烧过的废墟,越无欢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旁边有个筑基期的小『毛』贼,手持弯刀,悄悄地靠近他,趁着不注意,想杀人夺宝……
弯刀抬起,带着无边的杀意,斩向他的脖子。
越无欢没有反抗。
安龙随手捡起块石头『射』出,瞬间『射』穿了『毛』贼的头颅。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想看看这疯子到底在搞什么。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时,愣住了……
一夜之间,越无欢的青丝已变成了白发,脸上,身上都是血淋淋的伤口,所有指甲都抓得断裂,缝隙里沾满了血迹。绝世的美貌『荡』然无存,他却感觉不到痛苦,仍不断地用手指抓着手臂上的肌肤,撕扯着皮肉,似乎想将自己彻底毁掉。唯有怀里抱着那块破破烂烂,和碎掉差不多的命牌,被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安龙看不下去了,抓住了他的手,试图制止这种恐怖的自残行为。可是,脑海里的幻听却再次出现,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试图激发起杀戮的欲望。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是他夺走了你喜欢的人……”
“是他害你落入深渊……”
“……”
安龙抓住越无欢的领口,将他拖出阴影,丢到了阳光下:“站起来!你这个样子,我连杀你的兴趣都没有!”
越无欢护着命牌,毫无反抗地倒在地上,哪怕身边就是滔天杀意,是憎恨的敌人,他也听不到,看不到。
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
安龙虽然深恨越无欢,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惊世绝艳的美貌,举世无双的才华,是个好对手。如今看着他把自己毁得彻底,心里的恨意不知为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空虚和寂寞,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尝试唤回越无欢的神智:“你知道清时消失了吗?”
越无欢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安龙感觉到变化,继续刺激:“我看见他被奇怪的空间抓走,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连续问了好几次。
越无欢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因为,我,不是主角受。”
“主角什么?”安龙莫名其妙,他又问了几次,然而越无欢再也没有回答,他尝试将幽冥秘境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包括宋清时为杀他而来,他重伤了宋清时,宋清时想要元婴自爆等等,他甚至用了很多恶毒的话语,试图挑起越无欢的怒火,像往常那样带着明艳的笑容,冷嘲热讽,甚至攻击自己。
可是,越无欢没有。
他活着就比尸体多了口气,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疯够了没有?!”安龙耐心耗尽,终于怒了,他提起越无欢,想揍两拳看能不能醒,可看着满身伤口,又不知从何下手,最终泄气,嘲弄道,“清时真够倒霉,交个朋友不是正常人,爱上的家伙也不是正常人,他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白死了……”
越无欢紧紧抱着命牌,不说话。
破损到这个地步的命牌,在修仙界就是死了。
“清时的无情道心就快破了,我的魔『性』不受控制,如果他不杀了我,你定会死在我手下,”安龙没兴趣解释自己脑海里的幻听,也不想推脱自己心中的恶意,做的错事。他和宋清时认识多年,稍微明白他的思路,推断道,“他没有把握杀死我,所以没敢告诉你,把战斗搬离『药』王谷……他不想死在你面前,怕你看到死状,刺激病情。”
“哈,他连死都舍不得让你受伤……”
“他消失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不要杀你……”
“越无欢!你给我站起来!”
“我害死了清时!你来报仇啊!”
“你的剧毒呢?你的宝剑呢?你的血王藤呢?来啊!”
越无欢听见血王藤,终于有了反应:“幸运......”
安龙茫然:“什么幸运?”
越无欢不再说话,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推开安龙,拖着濒临死亡的残破身体,带着浑身的斑斑驳驳的血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药』王谷。
清时曾说过:绝境时,会有幸运降临。
他要去幸运之地……
……
安龙查探过他的身体状态,知道是活不长了,所以没制止他的行动。他颓然地坐在残壁下,看着昏暗的天空,从芥子袋里掏出壶酒,狠狠地喝了口,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到底算什么事?”
脑海里的声音越发弱小,带着嗡嗡的杂音,依旧在喋喋不休:
“别让他离开!”
“快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会对你不利!”
安龙低声道:“清时说,杀了他,我会后悔。”
脑海里的声音迅速反驳:
“他是在骗你的!”
“你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快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两次,清时被我害死了两次!”安龙狠狠砸了酒壶,扶着难受的额头,『露』出狰狞的笑意:“他不爱我,但从来没有欺骗过我的感情!他宁愿去死,都不愿对我撒谎!”
“你才是骗子!给我闭嘴!”
脑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
不灭之巅,能焚尽神魂的熊熊烈火,灼热得让人难以靠近半步。
这样的死地,竟是他唯一的幸运之地。
天空中闪过雷电,似乎在咆哮,暴雨倾盆落下,狂风猛烈刮过,吹断巨树,似乎在拼命阻挠他的行动。
世上的巧合真多。
越无欢忍不住笑了,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跳入不灭之巅,跳进了死亡的绝境。同样的怪风吹来,想将他吹去旁边的缝隙里,这次,他选择拒绝了救命的巧合……
终于,他落入了火海。
皮肤、头发、血肉、骨头……所有的肮脏和残破都被烧毁,凡人细弱的筋脉被尽数摧毁,他心甘情愿地承受最极致的痛苦,如同置身最快乐的净土,背上的凤凰胎记感受到这份喜悦,终于展开了翅膀,将他的灵魂从身体的禁锢里释放了出来,和烈火融为一体。
凤凰涅盘,向死而生。
世上最无瑕的火焰重新汇聚成天地间最完美的身体,最艳丽的美貌。他一步步从灰烬中走出,高贵强大,不容亵渎,唯有眼角的那颗血红的泪痣顽强地留在原处,给这份圣洁添了几分欲望的『色』彩,就像落入深渊,染上黑暗气息的神灵。
不灭之巅的火焰消失了,结界打开,地动山摇,岩石纷纷散落,缓缓升起华丽的宫殿,白玉做的台阶,处处镶嵌着夜明珠,翡翠和各『色』宝石雕琢的花园,处处种满了梧桐树,宫殿正中间,是座黄金铸成的楼台,高耸入云……
他穿上了华丽的锦袍,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冷冷地注视着天空。
乌云愤怒地散去,雷声不甘地消失,纵使是天道,也不能挑衅这份源自最古老神灵的力量,只能暂时退去。
仙鸟妖禽感应到王者的气息,激动地从四面八方飞向不灭之巅。
比翼鸟落下,化作一双娇俏的少女,虔诚地匍匐在宝座两侧,顶礼朝拜。毕方、玄鸟、大鹏、孔雀……无数的鸟儿低下高傲的头颅,这是骨血里的臣服,是天生的信仰,它们愿意为最尊贵的王者做任何的事。
“神君,你想要什么?”
宝座上的神灵轻轻地掩住了鼻子,他觉得空气脏得难以呼吸。
这世界需要彻底清洗,将所有的恶心和肮脏的垃圾都除掉,他需要毁掉那个肮脏的名字,毁掉憎恨的过去,毁掉错误的答案……
“我要血雨腥风,尸山血海......”
“我要成为每个人都恐惧的存在……”
“我要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越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