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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辒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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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普通的辒辌车行驶在荒野的路面,躺在上面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早也辨识不清的样貌,随着道路的崎岖颠簸,摇摇晃晃着。满身的窟窿血洞,显示着生前堪堪被折磨的残酷。

酷烈的阳光照在车上,如沐一片金黄,突然车辙陷入一处泥坑,停暂了下来,乘阴的昏色攘爬,遮住了车上的人那半侧的脸,瞧来既凄凉又一缕轻抚。这时一旁出现一个铁铸未销的人,坚毅的面孔,睹一切冷睨又无情,但一瞥到车上那个无一丝气息且一动不动平躺着的人,顿时皱了一下眉头。这人的生死几乎与他息息相关,未及酌定,并也陨落。

道路不平,他伸手按在车辕的木栏上,止住了摇晃的颤紊。其余的人闻变都簇拥过来,人影幢幢瞬间褪去了落尽阴霾的空匆,让本就无颜色满身血污的人,尽显殇厉。

“铁大人,这人为何要这般的用辒辌车送葬?”簇拥过来的一个人比较好奇,盯着车上虽鲜血淋漓但却面容恬静的人,疑惑的对着虚按车辕的人缓缓的说道。

那位满脸肃严,形似铁铸的人并是铁铉横,此刻他身为缇骑的暂代统领,在名动宅风声鹤唳,几乎满目疮痍的时刻,唯一一个还能堪大任的人,本来他是外室一系的,根本就不能直接总管括易一室的所有职务,但在所有人都身负重伤后,他就暂时总览了一切的职权。甘修雎酷手催杀了这个能解开一切恩怨纠葛的人,使得如今无法探得他背后潜藏的人,所能危害的极限。

铁铉横遒劲的指骨在车木上,力透熨白的紧勒,沉沉的道:“这是迫于无奈,算是还据传府的一个人情,好堵住朝堂上的那些人的悠悠之口。”

那位疑问的人颔首点头,顷刻就明白其中的深意,不再啰嗦,与另外的几人提起陷入泥坑里的车轮,继续让辒辌车随着两匹并辔的骏马行走。

铁铉横不易察觉的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上维系着名动宅的生死存亡,一刻也不能马虎,所有紧盯着他们有着险恶之心的人,无所不用其极,好在堪堪能抵御得住,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北静荒厄几乎残废,甘修雎也近乎重伤,这两位强大的支柱坍塌,仿佛似穷途末路,所以不得不低头。

这个提议是他向甘修雎建议的,甘修雎未置可否,也不予反对,仅是稍稍暼了一眼,并挥袖离去。此行有种辱没骨气的感觉,所以他也觉得很气馁,他的手随着车身的远去,似乎空了些什么。

“踏踏…”厚实的脚步之声,在庭上清醒的响起,恰恰一人在庭前的榭台里沏茶满斟,悠然的孤逸,浓酽熏陶,清心雅致,不但闲适相宜,更陶冶了满庭的宁馨。

那发出脚步声的人,头裹着层层的绸布,一副异族醒目的装束,顿时让他更添凡实。

“甪行吕,”那品茗煮茶的人,悠闲的看见往庭上的榭台来的人竟然是身为内室中流砥柱的原大光明教令主甪行吕,他与孟索皆是其中的佼佼者,现今这个教派开始渐渐的崛起,俨然不奉括易一室的号令了,这人虽然回来,却也有所不同。

甪行吕径直来到台前,默然的立在一旁,等待小榭里的人喝完手中的茶盅,才开口说道:“主人,属下想回教中了,此次回来复命,算是告别。”

“哦,”自在台上闲逸喝茶的人并是甘修雎,他听到甪行吕有此一说,随性问道:“孟索他的选择了?”

甪行吕沉默须臾,仿佛如释负重的深吸了一口气,有所决定的道:“他脾气执拗,不好相劝,但行吕去意也绝,有复主人的重托。”原来他奉命去寻找名邺,但回来的他被教中的召命,直到此刻才出现在名动宅里。

甘修雎觉得倦意袭来,乏性的挥挥手,冷峻的脸上无悲无喜,有所思量的道:“人各有志,既然行吕你直言不讳,我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你去吧,当初你们投效括易一室,也料知会有这一天,不过我想知道当名动宅危急存亡的时刻,你们会不会顾念及故人之谊出手相助。”这样一句不似他以往秉性的落寞,顿时让屹立在台下的人,有所触动,许久才握紧拳头,坚定不移的道:“有我甪行吕在生一日,括易一室及名动宅的兴衰,当会承诺。”

甘修雎“呵呵”的一声冷笑,绽开了台下的人颤漾的心湖,这么多年的共同经历风雨,虽是主仆,但情谊犹存,一起铸造了括易一室的辉煌。这甪行吕不及孟索耿直,但性情平和,俨然笃实坚定,但凡作出选择,并不会更改,此次大光明教的另立门庭,可谓正式脱离直属。自从与其教中的三尊元老之一雪手勤交手后,并隐隐发觉这个教派不再是昔日的落败光景,俨然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甪行吕五味陈杂,内心翻涌不已,他本不是摇摆不定之人,他们本就直属大光明教,此次回归算是名正言顺,但效力于名动宅后,发觉原先的信仰不及括易一室的宗旨坦坦荡荡,有一颗甘愿放弃私念的赤子之心。如今险峻的时刻,名动宅几乎岌岌可危,他此刻离开,算是仁义全无,所以攥紧拳头的手更甚指骨入肉,甘修雎的一笑,彻底的击垮了他的自尊,触发了蓄满劲气的锋利,瞬间就颤栗了在台榭里执杯喝茶的人,那手中不及放下的茶盅。

“喝…”甘修雎轻轻咳嗽一声,想必是被激起了一直压抑着的伤势,甪行吕这一无心的诱变算是更一次加深了他的伤厉。

“啪”的一声,那一盅茶杯应劲气激发,破碎在甘修雎的手里,随着指尖一松,落在几案的边脚,甪行吕发觉不太对劲,立马惊道:“主人,你…”

甘修雎挥袖扫了一扫案上的碎屑,无妨的道:“仅是受伤了耳,无需惊讶。”

“受伤,”甪行吕收回劲锋,诧异的道,“谁能够伤得了您!”

甘修雎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随性而为的将另外一盏茶盅拿起,重新煮水斟酌,替一直恭敬的站在台榭下的甪行吕也斟满一杯,然后邀约对酌的道:“不用在那里站着了,来吧,喝一杯,算是你我最后一饮,从此以后各自为主,不存冀望。但愿人千里共长久!”

甪行吕遥遥相望,总觉得此刻的甘修雎才是真正的折戟沉沙铁未销,他潇洒的一赴,迈步榻上榭台,拿起几案上甘修雎斟给他的一杯浓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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