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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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次日中午, 汤黎还是没有醒来。
而她躺了多久,陆怀瑾就在病床前守了多久,从昨夜出门到现在,整宿没合眼。
看着他塌陷的肩膀, 徐行心疼不已:“你去休息一会儿, 我来看着。”
“不用了。”陆怀瑾固执地摇头。
“听点话。”徐行说着,用浑身的力量把他拽起来, 仰头红着眼眶说,“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陆怀瑾见状, 叹了口气, 弯腰抱了抱他:“好。”
最终他答应休息一个小时, 到时间后要求徐行立即把他叫起来。
床边的木凳子上没有坐垫也没有椅背, 又低又矮,四肢都伸展不开, 徐行坐上去时才知道有多难受, 不免又心疼地看了看陆怀瑾。
徐行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去汤黎脸颊上的汗水, 端详着这张脸。
徐行不记得第一次见汤黎时的情形了, 毕竟那时才4岁,唯一刻在脑海里的是一双红唇, 即使想不起其他五官的模样, 也担得起美艳不可方物几字。
年轻时和林珞珈一起逛街, 即使一人牵一个孩子,路上也引得人频频侧目。
反观如今……
因为化疗,整个人瘦到皮包骨头, 脸颊脱相,眼眶凹陷如骷髅一般。她其实只比林珞珈大一岁,但如今和林珞珈对比起来,简直差了一个辈分多。
徐行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唔……”床上的汤黎突然轻轻出声,“怀瑾……”
徐行没打算喊陆怀瑾起来,俯下身低声喊:“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汤黎眼皮睁开一条小缝,无法分辨到底是醒着的还是怎样。
她继续低声断断续续地说着些什么,徐行努力地听着,只能听清一些单独的字眼,具体的话一句都没听清。
犹豫着要不要叫陆怀瑾时,他听到这么汤黎这么说:
“你和……louis的事…同意……”
徐行直接愣在原地,眼睛都忘了怎么眨。
是同意陆怀瑾和louis的……
什么事?
抿了抿唇,他的呼吸又久违地急促了起来。
最近忙着解决白牧的事情,他都快要把louis这个人给忘了,此时又从汤黎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了几下,是《衣乎者也》节目组打来的电话。
“喂徐老师,您是不是忘了今天要拍摄的啊?”对方问。
徐行看了眼日程,是真忘了:“不好意思……不过我家人生病了我没办法走开,能不能请个假,周末我把时长补上?”
“这个……您请假的话是需要提前的,而且程老师已经到了。”
“行吧。”
既然程栖梧已经到了,徐行也不好意思再让别人等自己,这个的确是自己的疏忽,没有提前看日程。
“行行?”陆怀瑾被他讲电话的声音吵醒,“你要出去吗?”
“嗯。”徐行说,“节目组那边我忘了请假,要去拍摄,你……”
徐行想到汤黎刚刚的话,口边的话止住了。
《衣乎者也》录制现场。
因为耽误了录制,徐行在路上给所有人买了『奶』茶,给几个模特演员买了无糖的柠檬水。
“啊你怎么来了?”到的时候,程栖梧已经和助理收拾好了东西,看起来一副要走的模样。
徐行不解:“什么意思?”
程栖梧解释道:“导演组和我说你家里人生病了,我和他们说让你照顾家里人不用管我,我今天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工作。”
“……”徐行皱了皱眉。
“估计是没沟通好。”程栖梧挎着包包,“要不你回去照顾家人吧,今天就不录制了,我周末也没有通告,可以和你一起录制。”
“不了,来都来了。”徐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到工作台前,“而且医院那边有人在。”
程栖梧端详了他两秒,问:“小徐老师心情不好?”
徐行愣了愣,笑:“没有。”
程栖梧摇头:“可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
徐行又笑了笑,拿出这期的设计稿和她讨论起来。
改稿途中,程栖梧和他闲聊:“说起来,louis老师要离开节目了你知道吗?”
听到louis这名字,即便知道并不是那个louis,但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颤。
“他怎么了?”徐行问,“是档期排不开吗?”
“不是。”程栖梧八卦地凑到他身边,“他和前男友复合啦,对方向他求婚,louis老师要回去举办婚礼度蜜月。”
“这样。”徐行点头,也没有表现出太惊讶。
这个louis要结婚了,那另一个louis呢?
虽然知道现在的陆怀瑾根本想不起另一个louis,但是……
这会儿心情和上次在书房和陆怀瑾吵架时一样,只不过此时没有过分恼火,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本心。
就是酸。
他不想陆怀瑾喜欢别人。
原本他觉得自己可以忍,但可能最近和陆怀瑾的关系过于蜜里调油了些,已经习惯了现在对方全身心都属于自己的状态……
louis的突然出现就像白纸上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污点,即便是在纸张的反面,也能让没有强迫症的人看了后不舒服。
更别提徐行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窗外在此时下起了雨,冬日前的雨带了冷意,屋内的温度在一瞬间就降了下来。
为避免雨潲进屋内打湿布料,程栖梧忙去关了窗,嘟嘟囔囔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徐行看着狂风大作,『揉』了『揉』眼睛,仿佛里头真的有一粒沙子般。
*
徐行离开后一个小时,汤黎醒了。
“怀瑾……”她虚弱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陆怀瑾焦急地通知医护,递过去一杯温水。
汤黎艰难地坐了起来,看着儿子眼底的血丝,自己也红了眼圈:“瘦了。”
陆怀瑾摇摇头:“没有,最近吃的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妈,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汤黎点头,一缕发丝垂到脸颊旁,“我昨天想起你爸了。”
陆怀瑾一愣。
“你爸埋在他老家的一座山上,那座山和医院后山特别像。”汤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本来只想去走一走,趁查房前回来,结果走着走着就忘了。”
陆怀瑾3岁时生父就去世了,他见过父亲不少照片和影像资料,但依旧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唯一能记得的是一双有神的黑眸,自己这双眼睛就继承于此。
汤黎看着陆怀瑾的眼睛,又笑了笑:“还真是很像呢。”
但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怀瑾没找到纸,就用衣袖和手替母亲擦眼泪:“妈,你别哭,等过几天天晴了我带你回去。”
“不是。”汤黎捂上脸颊,痛哭出声,“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丈夫去世后,她本想自己带孩子,但繁忙的工作让她无暇顾及陆怀瑾,原来开朗的儿子渐渐自闭,不爱说话,走路都低着头,满是自卑。随着自己改嫁后,甚至还被迫抛弃了原来的姓氏,在那样的大家族中,也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虽然有徐行陪他长大,他的『性』格也有慢慢变好,但是……
如果是原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环境,他的成长轨迹会不会是另一种更好的模样?
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妈妈。”陆怀瑾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论是怎么样的人生,你能是我的妈妈都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汤黎哭了一会儿后,四处看了看:“行行呢?没和你一起吗?我睡觉的时候还梦到他了。”
“去录节目了。”陆怀瑾又帮她倒了杯水,“你梦见行行什么了?”
汤黎努力想了想:“好像和行行说了点什么话,但是又忘了。”
水有些烫,陆怀瑾便又拿出了个杯子,两杯水倒来倒去地降温,眸光和动作都十分认真细致。汤黎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立即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汤黎回忆起上次陆怀瑾来疗养院时,陆怀瑾只会跪在自己脚边趴在膝盖上哭,傻里傻兮小孩一样还要自己哄,就会抱着手机看超话cp里的文。
这次倒是正常多了。
汤黎眨了眨眼,问:“你现在是不是想起一些事情了?”
陆怀瑾把凉了的水递过去,点头:“嗯,不过想起来的不多。”
“没问行行啊?”
陆怀瑾低着头,有点自嘲地说:“因为知道我过去都干了些什么事,我不想他再去想再去讲那些烦心事了。”
“可算知道对行行好了?”汤黎笑着问,“天天拿louis骗人。”
陆怀瑾脸不红心不跳:“我很早就对行行好了。”
“哼,小骗子。”汤黎笑着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
看她这会儿状态和心情都不错,陆怀瑾想了想:“妈,那你能给我讲讲吗?”
“你想听什么啊?”
“行行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结婚?”
结婚是一年前,那时候自己刚毕业,许久没见徐行再加上积攒了四年的工具人louis……除非徐行脑子被自己踢了,否则怎么想都不会和自己结婚。
听到这个问题后,汤黎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结婚是因为我。”
“因为妈妈?”陆怀瑾十分不解。
“嗯。”汤黎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雨丝,“你应该不记得我去年犯病的模样吧。”
雷电交加的雨夜,急救中心灯火通明,和救护车红蓝『色』的光一起照亮这个黑夜。
“麻烦您……再说一遍?”陆怀瑾听闻医生的话,不置信道。
医生叹了口气,重复:“胃癌晚期。”
“轰隆——”天外一声炸雷,仿佛是从头顶碾过去,将在场所有人的无感都碾碎,只留下那四个字徘徊在脑海中。
林珞珈当场哭了出来,而徐行恍惚了一下,没站稳,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汤黎一直有胃病,反反复复很多年,两家人经常催促她去看一看胃,但因为工作太忙,每次都是靠吃些胃『药』或者止痛『药』压下去,一直拖着没去看。
一个小时前她正在吃晚饭,刚吃了没几口后突然开始呕吐,不仅有食物残渣还有大量的鲜血。
一个小时候来到医院,就得到了这四个字。
也如同死亡宣告。
“我们这边会给出治疗方案。”医生欲言又止,“不过你们到时候可以再商量到底是治疗还是……哪位是病人家属,跟我过来?”
徐行看着陆怀瑾离开的背影,安抚好林珞珈后,自己去了病房。
汤黎眉头紧锁,唇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徐行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将她嘴角擦干净,没想到汤黎“啪”一声抓住自己的手腕,『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
“姨,我是徐行。”徐行说。
早在大三的时候,汤黎的病症已经很严重了,陆怀瑾人在国外,自己因为时不时地探望她陪她说话,大三挂了许多课,被迫重修一年。
“徐行?”汤黎皱了皱眉,努力回忆着这个人名。
“是我啊姨,我家就在你家隔壁,前天我还带你去公园了。”徐行耐心道,“你现在感觉肚子怎么样,还疼吗?”
汤黎置若罔闻,问:“你怎么还没和怀瑾在一起?”
徐行愣了一下。
正好赶回病房的陆怀瑾也愣了。
她看到陆怀瑾,像小孩一样招手:“过来过来。”
陆怀瑾走到病床旁,徐行起身想走到另一边,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汤黎抓着。
汤黎不由分说地将两人的手拉在一起,指尖触碰的时候,徐行觉得自己仿佛被电了一下。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还想抱孙子呢。”汤黎问。
“妈……”陆怀瑾看着徐行努力想抽走的手,不着痕迹地抓紧了些,“我和徐行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怎么行?你们明明互相咳咳咳咳!”汤黎似乎有些生气,但没说完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雪白的床单上又见了血迹。
徐行连忙扶着汤黎重新躺下。
医生给她开了止痛『药』后,她这才安稳入睡。
陆怀瑾今夜陪护,徐行陪着林珞珈平复了情绪后本打算离开,鬼使神差地又返回了病房。
屋内只开了一盏夜灯,昏暗无比,陆怀瑾弯腰坐在病床前,配着不住拍窗的雨,就像一幅褪了『色』的画。
“徐行。”陆怀瑾开口叫住他。
徐行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屋内,不去看他:“住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下会有护士来给你送折叠床,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怀瑾没回答他,起身,屋内的光影被他高大的身形分割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
“我考虑了一下。”他走到徐行面前,停下,黑『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垂下。
“我们结婚。”
汤黎胃癌晚期,治疗是可以治疗的,但医生给出的保守估计最多还有1年左右,再加上她间歇的阿兹海默……用医生的原话来说,尽量让她开心一点为好。
陆怀瑾轻声解释着,但是徐行一句都没听到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句“我们结婚”。
屋内灯光似乎因为飘摇风雨和微微颤了颤,徐行的眼睫也轻颤两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