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土豪与土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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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哪吒，真名洪二良。王端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土财主为什么会看上他，长得确实是男人女相，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王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奶奶地，幸好他不好这口儿！
“会主，”王崇义禀道，“这娘们是二哪吒媳妇。我是先抓了她，用她引诱二哪吒投降的。本以为他纵横陈蔡，是个冷血无情的土贼，没想到还是个有妇人之仁的少年！人们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我欺！”
王端看了看他的妻子，这女子也就十六七岁年纪，肤色白皙，瓜子脸、并不太尖的下巴呈现出非常自然圆润的弧形，一下子就区别了后世的锥子脸。烟锁柳眉下有一双杏仁眼，脸小眼大，给人的感觉是满脸无辜而惹人可怜。
他心道，就算称不上国色天香，但绝对算得上是个惹人怜爱的美女了，至少比王端的未婚妻要强上三分。
如此美色为什么会落入土贼之手，王端越发的好奇了。再看看二哪吒，少男少女也算是容貌匹配、天作之合了。
说实话，王端感叹道，这二哪吒真不像个土贼！
王端看着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少年人，戏谑地问道：“你本良善奈何从贼？”
二哪吒也不讨饶，冷对道：“老子愿意，是你能管的。说老子是贼，你又是哪个？”
王端没想到兔子急了还真咬人，骂道：“老子是哪个？老子就是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人。如今你败在老子手上，还不服气咋的？”
“哼！”
王崇义一脚将二哪吒踹倒，“会主，我要杀了这个混蛋，这就是个魔鬼。这女人是他抢来的，他还杀了这女人全家！”
王端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女人。
果然是水做的，只一会儿工夫，女人白皙的脸颊上已经被泪水湿透，浸出酒晕般的红色。“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显然她内心极度痛苦，牙齿在打架，身子也在颤抖，却死命否认！
再看向二哪吒，这小子双眼紧闭，咬紧嘴唇，但可以从他脸色看出他非常绝望。
看来这是真的了！
就在这一刻，王端觉得两人都很可怜！
这女人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二哪吒又为什么留她在身边呢？
也许这种痛苦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着吧？
此时如罗汝才、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他们抢来的？
王端也想起了自己的小妾刘爱娘，他终于理解了刘爱娘眼中始终含有的一丝冷漠，那是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的颜色。
王端正犹豫要不要杀了二哪吒，黄甲说道：“这贼名气很大，应该将他解送给官府。”
二哪吒一听要送他去官府，讥讽道：“我道是哪里的好汉，原来是朝廷的鹰犬！”
王端不搭理他，他在考虑是送给官府好，还是留着看能不能收降二哪吒，让他为自己打仗。
一想到黄甲还心向朝廷，王端不由得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他绝不会听黄甲的！
“暂时先押下去吧。”
二哪吒很是诧异地看了王端一眼，王端笑道：“你还年轻，别着急死！”
亲卫将二哪吒提起来时，他妻子也自觉的跟着站了起来，并靠在他的身边，态度仍然和以前一样。二哪吒也没有一丝愧疚，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等二哪吒被押下去，王端突然说道：“我看着二哪吒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大家都看向王端，他接着说道：“能用独轮车结成车营，这一点就证明他不同常人。敢千里奔袭水寨，说明他有胆有识，只是年轻人不走脑子，办事风风火火的，欠缺考虑了。但总体上是个可造之材，带回去磨练一番，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名将！”
话到这份儿上了，众人只能领命。王端之所以留下二哪吒，不仅是为了给他一条活路，也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在熊文光到来之前，宁平和郸城的一切事物都由黄甲和王自名一同决定。王端自领大军回无咎泽，只留给两人一千骑兵和二十门火炮。两城内本来就有大量的丁壮，所以不缺守卫力量，也不用多留军队。
事情安派妥当，王端就带着韩琳、孔振定、二哪吒等人回无咎泽。
路上，王端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他知道是坐在马车里的韩婉儿。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代虽然允许三妻四妾，但王端却害怕女人多了照顾不过来，毕竟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太一样，还不习惯将女人当做工具。
王端带来四万人到无咎泽，加上从旗山、太康、柘城一带迁徙过来的，水泽内外一下子有了七八万人。
看着岸边到处都是帐篷、草棚，王端只觉得头皮发麻。
来到水寨内，王端走进来刷洗一新的水寨大厅，只见大厅中挂牌匾，上书“寨民公会”四个鎏金大字，不住点头。
等梁以樟、陆宁、朱守新、刘建廷等人赶到，王端开始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陆宁承诺的二十万石粮食基本已经送到，不用担心寨民的口粮了。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就要考虑住房问题了。
好在守着河边不怕没泥，四周都是荒废的土地，也不怕没草，就让新来的寨民自行造泥砖、盖茅草屋吧。
王端想起了阎王谷有石灰石，而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人力也够了，是时候开始造水泥了！
吃过晚饭后，王端正在想着怎么制造水泥，一个小丫鬟提这个篮子过来了，自称是韩婉儿的侍女。
“这是我家小姐做的点心，特意送来给会主尝尝。”
王端谢过侍女，本以为她会回去，没想到这女孩竟不走了，站在那里看着他。
无奈，他掀开盖，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甜！”王端说道。
“嘻嘻，公子要是喜欢就多吃些！”
王端听了“公子”、“小姐”这样的词语，哪里还吃得下。毕竟他马上就要赢取程大小姐了，怎好再耽误韩大小姐！
王端将糕点放下。
侍女察言观色，“可是太甜了，奴婢给您倒杯茶水吧。”
“不是，”王端说道，“小姐的心意我领了，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实在是对不住她。我已经订婚了，怎么好再……”
女孩儿马上跪在地上，王端伸手去扶起她。女孩说道：“会主请听女婢一言，我家小姐既不是为了求一个正室身份，也不是为了阖家安慰才甘愿做小的，而是真的钦慕会主啊！”
“小姐抬爱了，”王端将侍女扶起来，“你将我的话如实告诉韩小姐，就说我已有妻妾数人，实在不敢辱没韩小姐，请韩小姐见谅。”
将侍女送走，王端却在患得患失。
在梦里，他梦到了身边亲近的女人，他的母亲、尚未过门的妻子和两个小妾，以及二哪吒的妻子，这些女人都被阴暗的情绪所笼罩，他想要接近她们，问明白她们为什么伤心，但她们如嫦娥一样飞向月亮，消失在深空。
为了拦河筑坝，水泥厂不能再拖了，王端早就将将制作水泥的原理告诉了孔塞，当下就去书命令孔塞开始在旗山泽建造水泥厂。
随着总部迁入无咎泽，旗山泽的一些生产设备也要迁过来。旗山泽将保留一部分黑火药作坊，其他的硝酸之类的无烟火药作坊，一律迁入无咎寨。
王端已经做好了规划，无咎泽水寨内的居民都要迁出来，水寨将作为机密工业区，用来生产枪炮、起爆药和无烟火药。
随后的几天里，王端正努力收集淮南流贼的动向。
先是在七月初，流贼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烧毁在巢湖制作的战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西走，出其不意地攻克了六安。随后又在夹山设伏，一举击溃前来救援的黄得功、刘良佐等部明军。
夹山战败后，崇祯大发怒火，下令免除高斗光凤阳总督职位，以马士英代之。免除安庐池太巡抚郑二阳职位，以黄佩玄代之。
王端问陆宁，“前些日子去凤阳活动，没少给高斗光好处，这下怎么办？”
“道生不用担心，咱们主要找的是守备太监韩赞周。如今牛将军已经南下霍邱，很快就会进入六安，只要真和贼人打一仗，韩赞周会和卢九德协作，表奏道生为参将，牛将军为游击将军。”
王端想起一事，问陆宁道：“朝廷是如何看我们的，是把我们当做土贼了还是土豪？”
“自然是土豪，哈哈”陆宁笑道，“如果是土贼，朝廷不会招安我们的。”
王端轻松一笑，“土豪也好，土贼也好，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朝廷愿意招安咱们，咱们当然就是土豪了。如果朝廷要剿除咱们，咱们转眼就变成土贼了！”
“是这个道理，”陆宁说道，“道生何必计较这些，官府要的里子、面子咱们都给了，没人会拿咱们的出身说事。而且现在是乱世，乱世有兵草头王，无兵空有理也无用。道生有兵就是有理，都有理了怎么可能是贼呢？”
王端细细品味着陆宁最后一句话，只要你赢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就都是合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