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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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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想要阻止他们进行绑定。”天泽问得直截了当:“为什么。”

“我没有阻止。”那伽摇头否认,“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在不知道后果的前提下,盲目地做出选择,以至于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天泽咀嚼着这四个字:“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初就不应该这样做?”

“……”

这个问题让那伽沉吟起来。

而当他再度再开口时,却首先问出了一个有点尴尬的问题。

“那个……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

“随你高兴。”天泽仿佛面无表情。

“那好吧。”

那伽挠了挠脑袋,旋即正色道:“实话实说,即便是在**彻底损坏之后,江月鸣依旧不得不承受着活着的痛苦,这的确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但我并没有评价这件事对与错的资格。唯一能够给你答案的人是江月鸣。可你主动放弃了听到答案的机会。”

天泽又问:“你认为我害怕听见答案?”

“当然不是。你肯定知道江月鸣会说些什么。你肯定也知道,他的答案能够减轻你的负疚感。可你并不希望通过唤醒他的痛苦来换取自我的解脱。”

说到这里,那伽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你也别以为我是在赞美你。因为如果是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绝对不会让我爱的人遭遇这种生不如死的风险。”

这**裸的嘲讽,终于让天泽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才活了还不到三十年,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些?”

那伽跟着抬杠:“别看我才活了还不到三十年,我可是跟你的儿媳妇谈了小二十年的恋爱了。”

“儿媳妇”三个字一出口,就看见不远处的明若星突然张嘴,似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壶天里的两个人同时静默下来。然而安静之中,却又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奇妙感觉。

“咳、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伽轻声道。

“说。”

“你几年前就已经被于本心唤醒了。可是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来找过我。”

“……”天泽的目光缓缓转向不远处,那里是于本心站立的地方。

“你的身世是严格对外保密的。就连橘井堂当年那些为月鸣再造身体的人都不知情。而我苏醒之后,也并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

“这并不是你不来找我的真正理由。”

那伽提出异议,“想要知道我的下落,只需要调查一下当年的车祸档案就可以。”

“你说得没错。”天泽并不否认:“我不来找你的真正理由,是我的确没准备再与你相认。”

“……也难怪,毕竟从一开始你就不希望自己的血脉继续存在。”

尽管没抱什么奢望,可那伽还是溢出了一个苦笑:“我都快三十了,突然一口气蹦出来两个爹,接着又说‘对不起我们不想认你’——玩人呢这不是?”

“我原以为,没有我们也许你会活得更好。”

天泽又是一声似笑非笑:“不过有些事似乎是命运注定。无论拐多大的弯,最终都会回到轨道上来。”

“你在轨道上发现了我,所以才决定要把我重新捡回来?”

“随你怎么想。”

分明听见了令人失望的答案,可那伽却笑了起来:“你真是个不会说话的老头。没遗传到这点,我觉得还挺好的。”

“……臭小子。”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片刻,仿佛品尝着此刻难得的默契。

“差不多该走了。”天泽看了一眼站在病房前的于本心。

“再等一等!”

那伽赶紧将他叫住:“我突然又想起了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

“小明!”

听见声音的明若星扭头去看,发现那伽已经离开了壶天。此刻正与天泽一起站在于本心的身旁。

算起来,这还是鬼船事件之后,那伽和于本心的第一次见面。

担心那伽会觉得尴尬,于是明若星也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揽住了那伽的胳膊。

而他们的对面,天泽似乎也正在与于本心轻声诉说着什么,于本心则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看着这个一点儿也不像是自己父辈的年轻人,向来皮厚老道的那伽想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声略带傻气的问候:

“……好久不见。”

“是啊。”

于本心笑了笑,与天泽一起看着他。

——

天泽陪着于本心回家了。至于吴家父母和明若辰,尽管彼此互不理睬,却同样坚持要留在病房外面守候。

考虑到还要再去一趟亚安局,明若星与那伽也起身告辞。

“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离开急救中心回到车上,在发动车辆之前,那伽首先征求明若星的意见。

“我不累。你管你开车,我要给爸妈报个平安。”

明若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是打给明妈的,明若星简要交待了一遍这边的情况,唯独隐瞒了明若辰与吴非进行的秘密仪式。

交待完了要紧事,他稍稍停顿了一秒钟。

“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咱们家的异类。你、爸还有哥都那么优秀。唯独只有我,一生下来就比你们低一等……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电话那头的明妈回应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她显然对儿子突然反常的发言有些紧张。

“不,我真没事。”明若星又开始安抚她,“其实这些话我早想说了,只是刚才碰巧想了起来……你放心,我还能出什么事儿。”

前方正好遇上了红灯,那伽稳稳地把车停下,突然俯身凑到了手机边上。

“就是啊,妈,这不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拿命保护好您的宝贝疙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若星一把推开。

“要点脸啊!”明若星匆匆结束了通话,扭过头来谴责:“你妈是于本心!”

“丈母娘也是妈嘛。”

那伽调侃他:“你这半年跟你妈说的话,恐怕都没这几分钟来得多吧?也难怪她被吓到了。怎么,大彻大悟了?”

“都说了就是突然想到的。”

明若星撇撇嘴,有点别扭地错开那伽的眼神。

“不过……当初你告诉我‘亚人的未来就是变成普通人’的时候,对我的触动真是挺大的。生平第一次我突然意识到:成为了猫而不是虎,并不是我的问题,更不是什么缺陷。”

“这当然不是你的缺陷。”

那伽伸手抚着他的肩膀,手指绕着柔顺的黑色发丝。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

红灯跳转成了绿色,车辆平稳起步,开过最后一个坡段路口。

从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夜幕笼罩之下的亚安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那是无数的同僚正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着。

——

针对明若辰公寓的报复行动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有关各方的消息都开始陆续汇总。

首先,不止是S市和B市,全国还有另两座城市的三处地点陆续发现了“头颅粉碎”的尸体。DNA快速比对结果已经揭晓:这些人都是被控制住的法警。再加上袭击吴非的那三个人、以及伏击明父的独狼狙击手,人数不多不少正好。

也就是说,那伽一次性解决了他们所有的人。

至于明若星与那伽通过狙击手看见的那座废弃工厂,地点也已经确认。是位于B市郊外的一处化工厂。当执法警察赶去的时候,工厂里早已人去楼空,却在一处极为隐蔽的秘密仓库里缴获了一批可疑的制剂。

就在刚才,研究所将制剂成分与之前明若星他们从鬼船上带回来的丧尸菌株进行了比对,证明二者之间的确拥有极大的关联。

以上这些全都属于“过去时”。而此时此刻,就在亚安局的七楼,一场绝密的审讯正马不停蹄地进行到了第六个小时。

在许洪的“职业记忆”里,他曾经主持过的审讯多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不过他可以肯定,此刻为他“量身定做”的这场审讯,比他主持过的都要犀利、缜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与此同时,有关许洪被捕的消息被严格保密,就连他的家人也收到了他需要临时加班的短信息。他的手机存储卡、聊天记录、银行账号甚至于消费记录,全都被调取出来仔细研究。

看着审讯小组紧张有序的工作,明若星恍惚看见了几年之前,那个为了找出那伽的下落,昼夜不分扑倒在材料堆中的自己。

明明记忆犹新,一晃却已过去了千日有余。明若星正有些感叹,忽然感觉到那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刚才问过老李了。他说咱们还没完成流程上的转岗手续,原则上是不能够接触到审讯这一块的。而办手续走流程最快也要三天到一个礼拜,咱们走吧,转头找你哥开后门去。”

明若星却反问他:“你觉得自己还能回这里来工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那伽用余光扫了扫四周围。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但是几乎所有人又偷偷地将余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于是那伽笑笑:“是有点奇怪。看起来局里面的小道消息传得也是挺快的。”

“就算没有小道消息,你难道以为我哥会让你一个传说种回来当个‘小组长’?”

“那总不能把我当菩萨给供着吧?还是说他这个办公室老大的头衔要给让给我了?”

“想得美。”明若星转身迈开长腿,朝着出口走去。

那伽赶紧跟上。

“接下来去哪儿?回家?”

两个人进了电梯,选择地下一层停车场。

明若星抬头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故作不经意地问:“你累不累?”

“不累。”那伽摇头。

“可是咱们今天经历了很多。”

“这点算什么,以前正经出任务的时候,哪天不是这种工作强度?更累的都有。”

听他这样打包票,明若星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想法。

“那咱们趁着后半夜悄悄回一趟金鱼村吧。收拾点儿东西,把白老板也接回来,我有点想它了。”

“好,那咱们就回村。”

那伽答应得爽快,二人立刻了车,一路朝出城方向驶去。

夜晚的高速十分通畅,沿途几乎没有小型车辆,大车也规规矩矩地靠边行驶。明月当空,将道路两旁的旷野罩上一层银纱,朦胧而温柔。

也许是担心那伽疲劳驾驶,明若星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

“天泽和你说了点什么?”

“嗯?”那伽仿佛不太明白。

“别装蒜。刚才在医院里,你和天泽在壶天待了那么久才出来。难不成是在父子相认、抱头痛哭?”

“喔,你说那事儿啊。”那伽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少扯别的,快说。”

“好好,别急别急。”

那伽将车速稳定在一个不高不低的水平上,顺手开了一点车窗。

夜风从旷野上吹过来,带着一点植物的清香。

他问:“知不知道,喀麦拉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

明若星觉得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难:“喀迈拉是一种由蟒蛇、山羊和狮子混合而成的怪兽。至少从局里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们想要传达‘所有亚人都是一体’的理念。”

“是啊,这的确是他们的宣传手段。”

那伽点头:“但是仔细想想,多物种混合的喀迈拉怪兽,和这个组织引以为傲的‘亚人基因清洗’好像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唷。”

明若星也仔细品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可他却不以为然:“也许起这名字的那个人没什么文化,单纯觉得好听就用了。”

那伽并不反驳他,而是提出了另一个假设:“又也许喀麦拉这个组织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实现亚人平等,而是将资源集中起来,复活出传说中的‘喀麦拉’。”

“复活传说中的怪物?”

乍听之下的确有点突兀,不过明若星很快就回想起了那天在流珠屿壶天里看见过的蜥蜴怪。

“可是复制出那种怪物,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当生化武器?”

“当然没那么简单。除了特指传说中的某一种凶兽之外,到了近代喀迈拉又成了这世界上所有混合生物的统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尊敬的龙帝也是一种‘喀麦拉’。”

“龙是喀麦拉?”

明若星心里咯噔一下:“我……没误会你的意思吧?”

那伽笑笑:“我也希望自己错了。只可惜这就是天泽亲口告诉我的事。不、倒也不是亲口。他用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有些东西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跑进了我的脑袋里头。”

说着,他也用手碰了碰明若星的额头。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明若星实话实说。

“那是因为我什么也没做。”

那伽撇撇嘴:“相信我,那些念头在脑海里爆炸开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我不希望你也来这么一下。”

说话间,平坦的旷野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湖。夜晚湿润的水汽蒸腾起来,在桥面上凝出了白蒙蒙的水雾。

那伽不再说话,他放慢车速、打开雾灯。

当前方豁然开朗的时候,明若星这才又听见了他的叹息。

“小明啊……阿维尼翁的最后一只独角兽早就失去了神圣的力量。咱们东方的龙帝也早就病入膏肓,后继无人。传说种的统治时代正式落幕,站在传说种背后的伞护种和优势种还罩得住广大的建群种和普通人类吗?”

“这就是喀麦拉和皇室的内在联系?”

明若星若有所悟:“打着自由平等的旗帜招揽人心,最后做得还是那些老套路。”

“谁说不是呢。”

过了桥,那伽又提出另一件事:“再过几天,天泽希望和你爸他们见一面。”

“做什么?”

“他想和你爸他们谈一谈,关于如何平稳地结束传说时代。”

“为什么找我爸?”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喀麦拉可没把你们家当做盟友啊。”

——

一路上畅通无阻,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回到了金鱼村。

后半夜的谷间平原万籁俱寂,村庄沉沉地睡去了,就连街灯也不亮,昏黑得好像最初的一片混沌。空气里满溢着村外荷塘的清香。

那伽沿着道路把车开进了金鱼村,两个人来到了小美租住的小楼下面。

只听那伽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没过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二楼窗台上挤出了一大团雪白的绒球,两三下沿着围墙跳了下来,嗷嗷叫着朝他扑过来。

“好家伙,儿子又重了。”

那伽弯腰一把将老白抱了起来,左右上下全方位地揉了揉。

“蛋蛋还在,回头给你找个媳妇儿。”

说着他又转身将猫丢给明若星:“到你妈那边去。”

“滚!毛那么长,热死了。”

嘴上凶着,可明若星还是极为习惯地接下了白老板。而大白猫也顺势攀着他的胸口站起来,与明若星脸颊贴着脸颊,磨蹭个不停。

大小两只猫就这样亲昵了一阵,才重新上车,“一家三口”动身前往安全屋。

现在是凌晨两点,通往安全屋的道路上空空荡荡的。相距几百米远就可以望见安全屋大门外的围墙上,太阳能的小夜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屋里该不会又都是窃听器了吧?”进门之前,明若星有点担心。

“不怕。”

那伽利用遥控钥匙将大门打开,把车开进院子里的车库停稳。然后下车,关闭了设置在车库内的电源总闸。

一瞬间,无论花园里还是围墙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了。但是紧接着那伽又拈了一声响指,光明再度显现,却从明亮的荧白变成了柔和的昏黄。

不止于此,整座安全屋都亮了起来,好像黑暗海洋上的一座水晶宫。

“没电,也就没办法窃听了吧?”

那伽走到明若星身旁,逗他怀里的白猫。

明若星却白了他一眼:“没电怎么烧水洗澡?”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去看那伽,板着脸紧走两步,朝车库与主宅之间的小路走去。

“我都差点忘了咱们还有个大浴缸了。”

那伽嘿嘿一笑,边自言自语边快步跟上。

两人一猫正走到花园中央,突然一阵小风从他们的右边吹来,同时也带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花开了。”

明若星循着香气望去,那是一大丛的蓝色紫茉莉——年初的时候他们从胡峰那里拿来的种子,如今已经茁壮成长为一大片灌木,开满了漂亮的蓝色花朵。

他忽然有些惋惜:“它好不容易才开第一次花,可我们却要走了。”

“没关系。花嘛,再种就会有了。只要有了种子,就有了希望。”

那伽倒是非常豁达。他走过去定睛观察,然后伸手从顶部的花托上捋下了一些已经成熟的种子,摊在手心里给明若星看。

“知不知道这些种子里头有什么秘密?”

明若星摇摇头,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那伽拈起一枚种子放在他的眼前。

“你听说过基因存储技术吗?就是将经过编码加密的信息,存储在**的生物d

a里面。江月鸣当年就利用了这项技术,将一些资料储存在了这枚小小的种子里。”

“用种子来储存信息?”

明若星咋舌,“可是**生物的基因会分裂也会变异。那存储的信息不就会在一代的繁殖过程中丢失了吗?”

“的确如此。不过我想这也算是江月鸣的本意。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原本只有他和天泽两个人。如果种子繁殖变异,那就证明文件已经易主,根本没有被打开的必要。”

“原来如此。”明若星感叹:“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机密了。”

“的确是。”

那伽的表情似乎有些骄傲,又隐约带着点儿惆怅。

“那可是有关于我诞生的全部过程:原理、技术和成长日志……而且,用来加密的秘钥,就是我的d

a序列。”

“……”

听到这样的答案,惊讶之余,明若星却又有些忧虑起来。

“这事绝对不能让喀迈拉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通过基因技术‘创造’出来的传说种,恐怕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知道啊,反正我就是锁住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钥匙。”

那伽倒是考虑得比明若星更为深远:“不过就算喀迈拉不知道这些种子的秘密。他们也肯定早就注意到了我是曾经被他们抓去‘改造’过的人。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为了实现他们的终极目标。”

“……”

明若星没有回答,但是他怀里的白老板却因为闷热而发出了抱怨声。

那伽伸手搔了搔白老板的下巴。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如今天泽的人在西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你父亲那边在政坛上也并不是少数派。只要他们联合起来揭发出真相,结束由高等级亚人垄断的政治格局,虽然会有一段时间的动乱,但是我相信到头来一定会有新的、更美好的生活在等着我们。”

明若星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神:“你真这么认为?”

“为什么不呢?”那伽笑笑:“人生在世总是要奔着点儿希望,不是么?”

“……也对。”

明若星仿佛也被他笑容中的暖意给感染了。嘴角翘翘,突然提出了一个让那伽始料未及的要求:

“如果你真的相信,那就把我的命和你的也捆在一起吧。我愿意陪你一起去见证那个美好的未来。”

这一次,说不出话来的人换成了那伽。

在良久的欲言而止之后,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一把揽住了明若星的肩膀,俯身朝那双又薄又软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一直吻到明若星双颊酡红、目光迷离,甜蜜的柑橘香与醉人的酒香融为一体。

然后,忍无可忍的白老板发出了一声抗议,从胸口与胸口之间的狭窄空间里逃逸而去。

金鱼村里的最后一夜,即将过去。

而东方辽阔无垠的海面上,将要到来的,不知是不是个好天气。

——

尾声·一些不必被所有人知道的事

——

时间退回到几个小时之前。

亚安局附属医院的ICU病房外,明若辰已经返回到现实世界。壶天里只留下天泽和那伽。

“等一等,我还有个问题。”

那伽主动叫住天泽,直接了当地发问:“这次的法警被附身事件,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怎么会这么想?”天泽反问,“再怎么看,这都是喀迈拉的报复。”

那伽却不为所动:“执行这次行动的人的确是喀迈拉,但在暗中引导他们这样做的人,却很可能是你——毕竟,不久前你才刚刚导演过一次鬼船事件,不是吗?”

面对质疑,天泽依旧从容,甚至仿佛有些享受这场谈话。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还需要更多、更有力的盟友。橘井堂虽然是个大公司,也与西边的往来密切,可政治力量难免薄弱。明家和他背后的新势力,天生就站在那些皇亲国戚的对立面。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不可否认,他们可以成为你在台面上最有力的战友。”

说到这里,那伽终于切入了最核心的部分。

“你注意到,吴非和明若辰是情侣关系,可是吴非的家族和西边的关系密切,并且非常反对他们两个的交往。如果你能够促成吴非和明若辰的结合,那么不仅可以额外得到吴家这支可有可无的力量,更能够博得明若辰的极大好感。而将这种好感最大化的手段,就是先借刀杀人、再主动救人。”

这一番话,终于让天泽不再游刃有余。

“很不错的推理,但是你在亚安局这么久了,总该知道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罢。”

“我当然有证据。”

那伽胸有成竹,“你以为,我不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也要干预许洪的行为是为什么?当然不是真担心他会杀死吴非。毕竟,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从他身上隐约感受到被人操纵的气息。我猜想,照你的原计划,许洪只是一件用完就丢的一次性用品。而我所做的,只是阻止你处理掉他。现在许洪人在亚安局的严密监控之下。你说,如果我去审问,会不会‘意外地’让他回想起一些什么?”

“……原来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

天泽忽然感叹起来:“狡猾。”

“多稀罕啊。”那伽嗤笑,“从小没爹没娘的孩子,人堆里混大的,不狡猾点难道等着被欺负吗?”

这句话让天泽沉默了,他过了很久才又问出了一句话:“可是你并没有选择揭发我。”

“因为没有好处。”

那伽叹了一口气,却也足够坦白:“一旦真相曝光,至少明若辰就会视你为眼中钉,而知道你和我关系的小明必然会很为难,我不想让他烦恼。”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又提出了更加严肃的理由。

“再说,虽然反感你的不择手段,可我并不反对你的目的。这本就不是个属于善良人的世界。一个人如果在一切事情上都想发誓以善良自持,那么,他厕身于许多不善良的人当中定会遭到毁灭。”

天泽诧异道:“你也看《君主论》这种东西。”

“你可别误会,我是看过,但我完全没兴趣成为什么人的主宰。只是想看看那些玩政治的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罢了。”

那伽嗤笑一声,表情却陡然间严肃起来。

“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好歹吴非和明若辰也在一起了。如果你再对我的朋友和我重视的人使出这种下三滥的做法的话,就算你我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一样会翻脸不认人。”

面对着他的正告,天泽似乎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很好奇,面对一个或许比你更强大的传说种、你血缘上的父亲,你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谁知道呢。”

那伽耸耸肩膀:“别的可能还得再仔细想想,不过首先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于本心。”

“……你敢!”

天泽冷笑起来:“如果你真打算那么做,我一定会在那之前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那伽却一点也不恐惧:“还是多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考虑考虑吧,我要是你就多喝点牛奶补补钙。再多去几趟美容院。”

“臭小子。”

“老不死。”

两个人稍稍对视了片刻,还是那伽再度正色道:“总之,别再打我身边人的主意。否则,说什么我都会阻止你,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了,不会的。”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天泽点了点头。然后他朝着那伽走了两步,抬手伸出两指,按在那伽的眉间。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今后所有的计划,还有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无数念头钻进了那伽的脑海。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双眼中闪耀着惊愕的光亮。

天泽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消化看见的这些信息。

“回去吧,别让我们重要的人等急了。”

他挥了挥手,壶天屏障开始缓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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