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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媳妇茶《教会女学生车祸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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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愫/文

陶咏华想过怎样处置苏茵, 把她送回乡下, 就是送她去死。明知是死还要送她去,就是刽子手了。

她做不到这么狠心,又要顾及母亲,但也不能把豺狼留在身边。

教会学校管的很严, 要是管的不严,根本没有女孩的父母肯让女孩子去读书。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陶咏华更愿意给苏茵一条生路。

陶太太沉着脸,让周妈把苏茵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家里她的东西一件都不许留:“不把你送去乡下, 我将来就是见了你妈也不心虚。”

苏茵软倒在床上,她被周妈搀扶着送上车,陶太太亲自把这个外甥女送到了女学堂, 话里话外让这里的嬷嬷们看的严一些。

女学的宿舍条件比陶家那可差得多了, 这里可没有伺候她的丫头佣人,连房间都是跟人共用的。

她一大堆行李搬进宿舍, 同宿舍的人都看着她, 苏茵在窄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隔壁床的女孩看她呆呆不动, 问她:“我帮你铺床吧。”

还有人看她满面泪痕,劝她:“这里很好的,礼拜日我们还能上街去呢。”

这里大家都穿校服,校服就是件宽袍子, 外面罩件比甲,不是蓝就是青,怎么有洋装好看。

等吃饭的时候去食堂,素食居多,还有烧得看不出形状的鸡肉和土豆泥,土豆泥上浇了一勺不知是什么汤汁。

苏茵崩溃了,她想回陶家,她后悔了。

她想回陶家,她想跟给表姐认错,但她出不去,校监牢牢看着她们,连大门都出不去。

夜里苏茵睁着眼睛不敢睡,换亲没成功,詹少堂一定会来带她走,她不能睡。

只要一犯困,她就会用银簪子扎自己,等到天亮她才敢安心睡着,几天下来大家就不满意她了。

苏茵呆不下去,只求姨妈能来接她,可她每次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都是周妈。

最后连周妈都烦了:“表小姐,你别再打来了,太太不会接电话的。”外甥女要害的是她独生女。

苏茵握着听筒喘不上气,四周都是囚笼,她根本就逃不掉。

苏茵开始装病,她也确实像生病的样子,脸『色』发青,人瘦得一把骨头,她还时不时的闷头咳嗽。

同屋的女孩避之不及,这不会是得了肺痨吧。

学校不敢留她,把她送去医院,苏茵心中暗喜,刚出了教会学校的大门,墙边便有一溜抬轿吹锣的淡影跟着,一路跟到了医院。

医院里没有校监,她很顺利的逃出去,去了陶家。在陶家门前,看见陶咏华穿着新衣服,坐上汽车出门。

苏茵定定站住,她看着汽车开远,转身去了孙仙姑那里。

孙仙姑有些吃惊,上回来的时候这丫头片子还风光满面的,这才几天就形如枯槁,好像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但只要有钱,她就接这个生意:“这回你又来求什么?”

苏茵眼下青黑,惨白着一张脸,人瘦得像纸片,她坐在问米坛前,眼睛里闪着幽光:“我要陶家倒霉,我要陶咏华试试我的日子。”

孙仙姑看她目光定定,似乎是在说给她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皱起眉头:“你有多少钱?”

苏茵『摸』出钱包,这是她最后一卷钱了。

孙仙姑看一眼:“就这么点啊?行吧,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

这丫头片子也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她还记不记得她第一次来,是为了断阴婚的?

苏茵满面笑容,她飘飘晃晃走出孙仙姑的家,正是黄昏,人人都匆忙赶回家去,苏茵形单影只,

她想到陶家会倒霉,心里只觉得快意。

她过穿马路,身后传来“呯”一声巨响,人群一阵尖叫。

苏茵什么也听不见,嘴角边浮现笑意,眼前出现一条长巷子,尽头一点残阳血『色』。

就在她茫然不知自己在哪的时候,恍然看见前面小洋楼内灯火通明,像是在办酒会,苏茵的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她闻见美酒佳肴的味道,两个招待看见她就笑,把她请进去,被人拉着,送上了台。

四周灯火刹那熄灭,红黄灯光变成幽绿鬼火,那新郎倌转过身,一身西式礼服,他瞎了一只眼,正是詹少堂。

苏茵再一低头,她身上穿着雪白婚纱,她转身想逃,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她直挺挺的躺在花轿内,“花轿”摇摇晃晃将她送进喜堂里。

詹老太太问陈仙姑:“怎么样?成了吗?”

陈仙姑腰摔断了,趴在床上起不来:“这要再不成,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连纸扎都重新做过一批,按如今时兴的样子,烧的是洋礼服和小洋楼。

桌上放着两个木牌位,一个是詹少堂的,一个是苏茵的。

红烛一灭,两个牌位齐齐倒下,“啪”一声,扣在木桌上。

屋外星月黯淡,詹老太太终于如愿以偿,她心满意足的吁出口气,又有些遗憾:“我到底是没能喝到子孙酒,媳『妇』茶。”

桌上那块属于苏茵的牌位,轻轻移动了一下。

夜半三更,床头倏地显出一道红影。

詹老太太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恍然睁眼,就见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站在她床边,脚上一双龙凤鞋,鞋尖高高踮起,手里捧着个青瓷盖碗。

“请老太太,喝孙媳的茶。”

阴风吹起红头盖,『露』出苏茵的脸。

詹老太太死在睡梦中,到阴间喝她孙子的喜酒去了。

白家小楼响着一串喷嚏声,霍震烨捂着鼻子去门口拿报纸,拿进来往桌上一扔,风吹起报纸一角,显出一行油墨小字。

《教会女学生车祸丧生》。

下面还配着车祸现场的照片,霍震烨扫一眼,刚要放下,又拿起来细看,这照片拍到路边的一间店铺。

店铺的玻璃窗上,印出一队纸扎送喜队伍,静静立在街道边,像是来接新娘上轿。

“是苏茵。”霍震烨眉头微皱。

白准从屋里转出来,他用帕子捂住鼻子,脸上神『色』恹恹。

霍震烨一看见他扔下报纸:“你出来怎么也不披衣服。”进屋替他拿条毯子出来,盖在白准身上。

白准瞥一眼报纸,霍震烨拿给他看,是不是因为他没把人偶一并烧掉,所以苏茵才会死。

“诅咒诸毒『药』,所欲害身者,还着于本人。”

霍震烨打了个喷嚏,心想话说的真没错,他是因为梦见了白准,梦里荒唐一场,所以才着凉感冒的。

想到梦里那事儿,他就身上一热,跟着又打了个喷嚏。

白准听他打喷嚏,想到这话也能说自己,这人就是个绝顶的麻烦精,他撇过脸去:“不是说吃锅子么?”

两人都有些风寒,吃热锅子出出汗。

霍震烨笑了:“知道,你躺着去吧,等锅子送来了,我叫你。”他还叫人送两坛子秋梨酒来,洋酒也有,就怕白准喝不惯。

铜锅傍晚送来,伙计不进门,把东西交给霍震烨:“先生慢用,明日我来收锅。”

霍震烨干脆掏钱把锅买了:“不用来拿,这锅子我要了,要是吃的好,以后你只管送炭火和肉来。”

纯铜的锅子,清水下锅,加几段葱姜,汤越是清淡无味,就越是能显出肉的好来。

没一会儿屋里就冒着白腾腾的烟气,白准坐在桌边,面前几只小碟,他逐一尝过,最喜欢麻酱的。

薄肉片进滚锅,顷刻就熟了,挟出来搁到白准碗里,霍震烨筷子一松,才想起来这是他用过的筷子 ,白准这人挑剔得很,必然不肯吃。

刚想再给他拿个干净的碗碟,就见白准用竹筷子挑着,淡唇微张,送进嘴里。

他嚼了两口,觉得这肉这么吃确实不错,小时候冬天办完葬,师父偶尔会做酸菜白肉锅,那会儿他们可吃不起这么好的肉。

他小口小口嚼着,眼尾一扫就见霍震烨正盯着他笑,白准咽下羊肉:“怎么?”

霍震烨抚平嘴角,又给他挟了一片:“没什么,你再尝尝这个。”

白准还未回神,又挟一片,沾点麻酱吃了,霍震烨给他倒了一盅酒。

“不用。”白准不会饮酒,乡间办葬,酒肉都是备足的,他们办完白事,师父别的不要,酒收的最多,多是劣质酒,喝坏了身子。

“这是梨酒,甜的。”辣的怕他受不了,霍震烨拿着杯子哄他喝。

白准狐疑一眼,拿筷子尖蘸了一点,在舌头上一嘬,确实是甜的,他喝了一杯,这梨酒配上羊肉,很合他口味。

肉吃完了,再下一盘羊肉饺子,夜来寒风也吹不进白家楼。

霍震烨看白准一杯接一杯喝甜酒,也不拦他,他自己也喝了许多,这梨酒喝时甜,后劲绵长,他想借着酒劲,壮一壮胆。

白准很快就喝得双颊晕红,连眼尾都带上一抹红,脑袋一点一点,似梦似醒。

“你醉了,我抱你去睡。”霍震烨伸手把白准搂抱起来,养了这么久,他怎么一点没长,还这么轻。

从厅堂到屋中,每一步,霍震烨都走得煎熬,白准口中微微吐出热气,一下一下拂过他胸膛,他把人放到床上。

假装踉跄了一下,把白准压在床上,两人四目相对。

白准睁开眼睛,白皙肌肤透出粉『色』,浓目含着水意,只一眼,霍震烨就口干舌燥,只想就这么贴上去,先轻吻再吮-吸。

白准半醉,被霍震烨眼中炽热灼烧,他盯住他:“陶小姐这个人很不错。”

他声音仿佛掺了沙,哑哑的,口中喷出酒气,若平时听进霍震烨耳中,不知是何种撩拨,可在这时候,没有凉水也把霍震烨浇了个透。

霍震烨盯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既然跟你相亲,你们俩说不定就有缘分。”

霍震烨气笑了,他放开白准,坐了起来:“好,我明天就去跟她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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