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思考人生第3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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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乐！”
白衣的琴师倏然出现, 他怀抱唐琵琶，指尖猛地拨动琴弦。
“铿”的一声，如金玉相撞，清脆悦耳。纤细的琴弦猛地刺进空气中, 在普通人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空间裂缝中游走。如一头巨蟒, 恶狠狠地咬向自己的猎物。
“啊——可恶！”是鬼舞辻无惨的惨叫声, 对方的声音因极端恐惧而变得尖利起来，“鸣女！！！”
夏油杰的身后，海座头雅乐眉眼冷凝, 他一手抱着琵琶，一手则五指张开, 琵琶上已空无一弦，那些纤细的琴弦缠在他张开的五指上。他的手指轻动，琴弦也跟着忽明忽暗。
逐渐崩毁破碎的帐中，五条悟立于天空之上。他虚了虚苍蓝色的六眼，面带不善地盯着海座头琴弦探入的地方。
他之前跟夏油杰商量的行动计划, 简单来说, 就是等五条悟确定目标BOSS鬼舞辻无惨进入和室后，他就放帐。以帐为信号, 夏油杰立刻对遮蔽了阳光的咒灵下手, 粉碎恶鬼们的有利场地。
虽然夏油杰对鬼舞辻无惨的认知仅限于产屋敷家族的看法，并不确定他有多强, 但五条悟是谁啊, 夏油杰绝对相信咒术界天花板的实力。
然而, 见到五条悟突然开大, 夏油杰立刻意识到, 鬼舞辻无惨能活过两面宿傩时代和巫女翠子时代, 哪怕到现在也不被咒术界阴阳道重视是有原因的。人家这还藏着空间系的底牌呢，空间系的能力，别的不提，用来逃命绝对一流。
用帐本来就是想要来个瓮中捉鳖，结果，鳖自带万-能-钥-匙，这就很让人猝不及防了。
“杰……”五条悟一个瞬移，跟着踩上虹龙的脑袋。他无视了夏油杰身后那个眉眼低垂正在拨弄琵琶琴弦的式神，手臂一伸，抱住了夏油杰，委委屈屈地抱怨道：“你都不知道，那东西可苟了，说什么都不肯正面打过……”
理论上，鬼舞辻无惨只畏惧阳光，五条悟超规格的能量炮啊不，是「赫」或是「茈」的招式一出，他能不能抗下为未可知，奈何鬼舞辻无惨机警啊，说什么都不肯亲身试验一下。
要不是他想利用空间系能力逃跑，打地鼠失败的五条悟也不会一脸不爽地直接上「茈」。
“没事。”夏油杰摸了摸五条悟的头发，“等雅乐将他揪出来，他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哇！”五条悟捧场地鼓掌，笑嘻嘻地道：“杰你霸气侧漏了！”
夏油杰：“……”
“铿！”
这是琴弦绷紧的声音。
雅乐猛地握拳。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从空间的缝隙中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鸣女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废物！阳光，不不不，阳光！！！”
是鬼舞辻无惨。
被琴弦扯出空间裂缝的鬼舞辻无惨暴露在了阳光下。
仿佛感知到了鬼之始祖的痛苦，好不容易躲进了密林阴影处的鬼跟着惨叫出声。
“什么嘛……”原本打定主意要送苟王鬼舞辻无惨上路的五条悟顿时失去了兴趣，他撇了撇嘴，默默紧了紧抱住夏油杰的手臂。
垃圾还是由太阳晒死吧，他就……等等！
“砰！”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中，被琴弦扯出空间裂缝，被迫晒太阳的鬼舞辻无惨竟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豆荚，“砰”的一声，爆开了。
海座头的琴弦松弛了下来，怀抱琵琶的琴师愕然抬眼，完全没有预料到鬼舞辻无惨居然还有这招。
是什么激发了鬼舞辻无惨这样的招式？
是求生欲！
无数碎肉飞溅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不少碎肉甫一接触阳光就发出烤肉一般的嘶嘶声，直接化为了灰烬，但仍有一部分碎肉拼着即将被灼烧殆尽的痛苦，坚强地向着不远处的树荫处飞去。
鬼舞辻无惨的“自杀”看得众人一愣，但注意到这些碎肉飞溅的方向，有人立刻意识到这是鬼舞辻无惨用来绝地求生的手段。
“不要放走那些碎片！”产屋敷利哉嘶声大喊，往日里沉着冷静的鬼杀队当主第一次露出了急切的，灼热的神情来。
“恶心！”五条悟低咒一声，目光一扫，下面一堆碍事的人，哪怕六眼看得再清楚，他目前掌握的力量不足以让他在不伤及下方普通人的前提下干掉那些向着四面八方而去的碎肉。
“日之呼吸三之型，烈日红镜！”
身披红色羽织的黑发青年手持黑红色长刀，剑锋所到之处，烈火如日，翻涌着向满天飞溅的碎肉而去。耳上的日轮耳饰轻轻晃动，左额之上，是火焰形的斑纹。
夏油杰怔了一下，下意识轻喃道：“缘一？”
曾经的三头身幼童已经长成了身量高挑的青年，面容俊秀，几乎看不出过去的影子。但认真地看过去便会发现，不管是五岁还是现在，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
五条悟的眸光暗了下来。
那一瞬，他想到了夏油杰对继国缘一非比寻常的在意，而他很确定，他讨厌这种在意。
鬼舞辻无惨是他的猎物，虽说对方太能苟，让五条悟打得暴躁，甚至想撒手不管。但要是他撒手的猎物被继国缘一截了胡……不行！
只要控制住鬼舞辻无惨的行动，只要……
五条悟心中一动，某种冲动催促着他抬起了手。
无名指和小指曲起，食指与中指相扣，平缓的咒力开始沸腾。
“领域展开……”
夏油杰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正对上五条悟映着天空的苍蓝眼眸。
“无量空处！”
独属于五条悟的咒力，陡然爆发开来。
一瞬间，天地变幻。
夏油杰脚下的虹龙缓缓消散，而他则虚立在寰宇之中，周遭繁星黯淡，唯有一只庞大的带有明显天空概念特征的苍蓝眼眸半睁半阖。
夏油杰：“……”
很明显，他被拉进了悟的生得领域中。
悟果然是最强的，他已经能够展开领域了，但是……
夏油杰嘴角微抽。
悟的领域是什么鬼啊，置身在悟的领域中，夏油杰只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倒霉催的手机，一口气接收了上万条垃圾短信。要不是他本身不是人类，内置超大容量的内存卡，这会儿手机就要卡顿了。
不，爆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旋即，夏油杰惊了一下。
莫非，这就是悟的领域制敌致胜的手段？
太阴险了吧。
咒灵要是一次性被灌了这么多垃圾信息，可能都动不了吧。
第一次成功展开领域的五条悟有些慌。
慌乱这个词跟五条悟联系在一起或许有些可笑，但此刻，五条悟确确实实是这个心情。
咒术师的生得领域可以说是跟术式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但将之挖掘出来并加以利用，这一点困住了世上九成九的咒术师。也就是说，整个咒术界，能够展开生得领域的屈指可数。
五条悟从来不担心自己无法展开领域，他和杰是最强的嘛，这种强者标配的生得领域自然是必备的技能。
可当他真的展开了领域，成功将鬼舞辻无惨所有的碎块、成年版继国缘一和夏油杰一同拉进领域中后，同步接收了领域详情的五条悟懵了。
这这这、这是闯祸了啊。
五条悟连忙瞬身到夏油杰的面前，却见夏油杰正黑着脸。
“杰，你听我解释啊。”五条悟连忙伸手，在他的领域中，唯有被他触碰到的人才能够免疫无量空处的垃圾信息灌输。
然而……
“悟。”
五条悟伸出的手一顿，他还没有碰到杰呢。他睁大了苍蓝色的六眼，惊讶地看着夏油杰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用垃圾信息轰炸大脑，太不文明了。”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是第一次开领域，所以开启之前并不知道无量空处的种种特性，他只以为这家伙是故意拉他进来显摆一下垃圾信息的可怕程度。
坏猫猫，扣甜点，全部扣掉！
五条悟呆了呆，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夏油杰，然后在他肩窝里蹭了蹭，笑嘻嘻地道：“不愧是杰！”
看来几万条垃圾信息不足以将杰打败，回头他一定仔细研究一下领域，下次一定要将杰放倒。
“好了。”被五条悟这么一抱，不断灌入脑中的垃圾信息顿时就被清空了。夏油杰轻舒了口气，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道：“去看看那个鬼舞辻无惨。”
他都被拉进来了，作为悟目标的鬼舞辻无惨一定也在这个生得领域中。
“好啊。”
五条悟勾了勾唇角，同是被五条悟拉进领域中的目标，鬼舞辻无惨和继国缘一的地位当然跟夏油杰没法比，所以夏油杰被五条悟本能地拉进了无量空处的里侧。至于鬼舞辻无惨那堆碎肉，则是跟继国缘一一起被扔在了外侧。
五条悟要当着杰和继国缘一的面，干掉鬼舞辻无惨那一千零七片碎肉。
诶呀，六眼就是这点好，绝对不会存在他观察不到的地方。无论是鬼舞辻无惨一瞬间分裂出整整一千八百片碎肉还是被太阳瞬间晒死了二百二十五片，还是被继国缘一一刀砍掉了五百六十八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完全不存在让鬼舞辻无惨任何一片逃脱的可能。
遇到五条悟，算是他鬼舞辻无惨倒了大霉。
五条悟心中磨刀霍霍。
然而，当他带着夏油杰来到领域外侧的时候，五条悟：“……”
他的生得领域一定有问题！
“日之呼吸十三之型……”
恍若星空深处的领域之中，身披红色羽织的黑发青年手握黑红色的长刀，煌煌火焰环绕周身，照亮青年略显冷漠的眉眼。火焰咆哮着扑向凝滞在领域各处的碎肉，瞬息间将它们吞没，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这宛如日轮一般的烈焰，鬼舞辻无惨的生机终于断绝了。
夏油杰怔怔地看着这样的缘一，嘴唇轻动，喃喃道：“火……”
将绵延五百多年的罪恶焚尽的火焰之中，马尾高束的青年收刀入鞘。他转过身，看向夏油杰，目光专注。
“杰。”
他的脚下猛地发力，瞬间扑向了夏油杰。
原本正在检讨无量空处潜在问题的五条悟顿时警醒地抱住杰，一个瞬移，躲开了继国缘一飞扑。
不过，现在的继国缘一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跳起来砍妖怪膝盖的三头身小娃娃了。只见他在半空中旋身一转，轻盈得如同一片鸿羽，精准地落到了五条悟拉着夏油杰瞬移后落脚的地方。
论观察力，六眼跟通透世界孰高孰低，还真不好下定论。
“悟。”夏油杰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挚友，下一秒，他就被继国缘一抱住了腰。而五条悟，他则不甘示弱地抱住了夏油杰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硬是往他肩窝里塞。
夏油杰：“……”
他对悟这仿佛炸毛白猫似的争宠行为有些啼笑皆非，他歪了一下头，脸侧与五条悟的脑袋短暂地贴了一下，权作安抚。而后他看向缘一，暗暗比量了一下他的身高，夏油杰莫名有些惆怅。
缘一长大了呢。
明明十天前与缘一分别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豆丁。
“杰，我很想念你。”用力地抱了夏油杰，缘一微微松开手臂，他现在看向夏油杰的时候已经能够平视他了。
就身高上，缘一目测一米八出头，与夏油杰身高相当。
“长大了呢，缘一。”夏油杰没说什么“也很想你”之类的话，毕竟对于他而言，他刚跟缘一分别不久。
“嗯。”缘一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我跟杰一样高了。”
夏油杰失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肩窝处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杰……”
夏油杰顿时想起了什么，连忙撞了一下肩膀，道：“悟，快点解开领域。”顿了一下，“一会儿给你做甜点。”
重点：做、甜点。
五条悟一下子精神起来。
他抬起手，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地打了个响指。
宛如星空深处一般的生得领域轰然溃散开来。
斑斓的星辰碎片中，夏油杰还在问缘一：“悟的领域对你没有影响吗，缘一？”
“有点吵。”缘一十分诚实地道，“其他还好。”
夏油杰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缘一的通透世界吧。长时间开启那种不断看清、理解并掌握海量信息的能力，缘一应该是习惯了这种事情。所以，悟的无量空处上来，缘一只是觉得吵。
五条悟虚了虚眼睛，这小鬼、啊不，这大鬼，给他等着。一秒钟几万条垃圾信息如果只是有点吵的话，下一次就一秒钟上亿条。
可恶，都这么大的人了，见到杰还往他怀里扑，还说什么想念，真不要脸。
五条悟垮起个小猫批脸，看向缘一的目光极为不善。
但这点不善，在收回领域后就被鬼杀队幸存剑士们山呼海啸似的狂喜情绪淹没了。
没有谁比身负诅咒的产屋敷利哉更有资格判断鬼舞辻无惨的死活，当那种从降生起就压在他肩膀上的恶意终于褪去，身体变得轻松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终于，他们一族的污点与耻辱，那犯下累累罪行的恶徒，死掉了！
鬼杀队的剑士哪个不曾饱受恶鬼所害，意识到这五百年的夙愿终于在今日达成后，不少人念着死去亲人的名字，念着鬼杀队已经牺牲的那些剑士的名字，痛哭失声。
漆黑的鎹鸦振翅高飞，嘎嘎大叫：“鬼舞辻无惨！伏诛！嘎嘎！鬼王伏诛！”
夏油杰、五条悟还有继国缘一，他们三个被视作干掉鬼舞辻无惨的主力军，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地道谢。
夏油杰本想说他什么都没干，就收了个咒灵，打鬼王的主力明明是悟和缘一，但刚说了一句，就有一个半身染血的剑士激动地反驳。
剑士的眼睛亮得惊人。
“是您救了我们！要不是您撕开了遮蔽阳光的阴影，吾等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斩杀掉那些恶鬼！”
阳光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场地的优劣，给鬼杀队那边加上了一枚强有力的砝码。
“是您救了我们！”
夏油杰哑然，紫色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说起来，这一世，即使他没有过往神明的记忆，为何曾那么强烈地认为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身为咒术师的他们应当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相似的眼神吧。
神明被过于漫长的岁月磨损去了那些过于锋利的棱角，心中倦怠滋生，但灼灼然的灵魂和明亮的眼神总会让神觉得眼前一亮。
负面的情绪是污浊的源头，但正面的情绪却是簇拥着神明的信仰，人类总是那么复杂。
只想要善却不愿接纳恶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神明，世事又岂能尽如神意。
夏油杰无声叹息。
世事岂能尽如神意。
***
“咯吱。”
木屐踩在落叶上，发出一声轻响。
“真难看啊，羂索。”留着黑发妹妹头的年轻僧侣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分辨不出来的脑袋，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却见草地上那颗孤零零的脑袋忽然睁开了眼睛，浸透着血色的眼眸中，黑色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
“别说风凉话了，里梅。”血糊糊的脑壳中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呢。”
“啧，真遗憾啊。”里梅伸出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脑袋上的一缕长发，就这样将这颗脑袋提了起来，还抖了抖。
鲜血和灰尘从那颗脑袋上抖落些许，但看上去依旧很脏。
“鬼舞辻无惨死了，产屋敷家族的诅咒也解除了。”
“真是个废物。”脑壳中传出闷闷的声音，“算了，他留下的势力有点可取之处，整合一下还能用。”
虽然是食人的恶鬼，但在某些位高权重又病入膏肓的人眼中，他们却是拥有着长生与青春的物种。只要不吃到他们自己身上，一切都无所谓。
恶鬼们抛出的利益让他们很容易拉拢了一些颇有权势的普通人，在这五百年的时间里，密密匝匝地织出一张大网。鬼杀队隐姓埋名，防备的从来不仅仅是恶鬼。
当鬼舞辻无惨死去，所有被他转化而来的恶鬼一并消亡，他们的势力就空了下来。
羂索曾经挺瞧不上鬼舞辻无惨的那点势力，但要是免费接收，他就勉强一点，收下吧。
“虚伪。”里梅毫不客气地评价，顿了一下，“那个咒灵操使什么来头，你看出什么了吗？”
“笹龙胆。”羂索的声音低沉，“他是源氏的人。”
“哪个源氏？”里梅皱眉，源氏有不少分支，大多以笹龙胆为家纹。
“五叶三花的那个。”
“醍醐源氏。”
里梅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