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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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生什么都别生分。
因为生了分，这分便同缝，最锐利的针配以最牢固的线加上最精巧的手艺，能被留下的只有不蹩脚的针眼。
当重新退回灯箱的我，亲眼目睹芸豆被赵宇宁接走，心中的感慨犹似跌宕起伏的潮汐，久久不能平静。
半个钟头后，应约前来接我的姜北笙到了。
“怎么，被你妈念叨了？”姜北笙的余光，比拂过额角的晚风还要温暖。
我摇摇头，否定菜菜子与我的郁闷有关。
“呃，”姜北笙温柔的眼风习习扫过：“工作上的烦心事。”笑得彬彬有礼：“要不要说出来，让我这个军师替你参详参详？”
“先生如此盛情，”在车轱辘的吱嘎声里，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回想芸豆上车前那抹细碎的浅笑：“小女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强打精神，俏皮道。
姜北笙含在嘴里的笑，窸窸窣窣，柔化成一句“倾耳细听”。
我摇上车窗玻璃，将城市的喧哗与夜晚的繁荣暂时阻隔于车外，简练又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指使我威胁毛铆，却不肯向我透露为什么选她，是不相信我吧。”
打蛇都知要打七寸地，拿不到短处，怎么制敌？
万一毛毛虫不受胁迫，反将事情捅出去，那我要怎么自救？
束手待毙还是负隅顽抗？
总得有个章法吧。
姜北笙左手手肘撑在车窗上，头向左歪歪斜靠，单手掌控方向盘的姿势，让他看上去似乎很轻松。
跟他人一样轻松的，是他的话：“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想。”
那是因为没人逼你明天去冲锋陷阵，视死如归。
我赌气般盯着玻璃上的自己不说话。
“我或许会想，”姜北笙停顿一下后，继续自说自话：“他们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我引鳖入瓮。呵呵，手到擒来的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我翻了个白眼：“这就好比，你告诉相亲对象，你有一台车，却不明说这车是奥迪还是奥拓，只说车子姓奥。相亲对象认定是奥迪，挽着你的手要跟你回家。你以为大功告成，媳妇有望，喜滋滋的将姑娘带到停车场拉开一奥拓车门大喊一声：媳妇，请。人家姑娘会同意做你媳妇让你请上车吗？”
“哈哈……”姜北笙笑得花枝乱颤：“你这比喻打得……哈哈，我不服都不行……”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家的军师偶尔会翻车。”
多亏姜北笙这一笑，让我愁云惨淡的心情大受感染，正一点一点沿着明朗的光线往上爬。
或许女人终生追求和需要的并非是婚姻这个选择，或许她们只是希望身边有个生理与心理结构完全不同的异性，从“他”的角度给“她”一个不同侧面的建议。就像眼前的姜北笙于我的作用般。
会是这样吗，芸豆？
这会是你重新接纳赵宇宁的理由吗？
“想什么呢？”不过是稍稍一心二用了一下，神思竟跟天马行空般失了控，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我已经老得无可救药。紧急拉回思绪，望着伏在车头的姜北笙，此刻他半握的拳头正敲得玻璃叮咚响：“-下-车-”
我疲倦的解开安全带，谨遵他的吩咐，下车。
“刚才想什么呢？”等电梯的时候，姜北笙不死心的追问。
要不要告诉他？
犹豫中，电梯门开了。
“好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一张熟悉的脸微微吃惊后，淡淡一笑：“是开车出去散步回来吗？”电梯里的人边往外走边抚起袖子看了看，又自作主张的发出邀约：“不到九点，去我店里坐坐吧。”
“呃……”我夷犹的望了姜北笙一眼，他倒是很坦诚，一副“去不去你做主”的样子，立刻断了我想拿他当幌子拒绝Alan的念头。
“隔夜茶早就倒了，今晚老板娘请客。”
玩笑话说得比真话还要滴水不漏，Alan这是不打算给我留退路呀。可我真心不想去。
这个不想，是从我知道了小小跟她的关系后开始产生的。
一个小三，将情夫的孩子留在自家店里，即算她不想拿她图谋什么，也是在利用。谁对谁错的婚外情，我无意置喙，更无心指责，但我的底线和良知却可以让我拒绝相信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女人。
序幕还未拉开的谈话，信任就已被谈话人破坏，这样的谈话有必要吗？
没必要！
“还是换个时间吧，”我委婉的笑道：“今天有点累。”
“行。”僵持几秒后，Alan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勉强的笑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在店里，‘老板娘请客’这句话都作数。”
作不作数是你的决定，允不允许你作数我说了算。
相互别过后，我们带着各自的笃定渐行渐远。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她想说什么吗？”逼仄的电梯里，姜北笙斜斜靠在扶梯上：“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我在？”
“你在不在，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我同样斜靠在扶梯上，同样的不以为意：“你觉得我有必要顾忌你的感受吗？”
“伍小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姜北笙扬起下巴，一丝耐人寻味的余光从眼睑中蹦了出来：“我一个曾经备受大老板们关注的职业经理人，千里迢迢跑来给你又当司机又当军师，没有苦劳也有功劳，你顾忌一下我的感受，过分吗？”
“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眼见电梯跳过了十三，我习惯性的低头在包里找钥匙，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电梯门再次被打开。
一只手在我正准备迈出电梯时，挡在了电梯口：“我不喜欢好赖不分。如果你承认用词错误，马上跟我道歉，我们回家；如果你不承认，那，只好让她得偿所愿，请我们喝点东西啰。”
从小到大，菜菜子无数次教导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她却忘了告诉我，不知错到底会如何？
如果我知道，不知错的背后是一堆被曲扭的人性，我宁愿在那只手拦下我时，很爽快的承认用词不当的过失，再十分虔诚的献上我最诚挚的歉意。
如此一来，我只有一件烦心事：明天如何恐吓威胁毛毛虫。
可现在，因为不知错，烦心的事正以细胞分裂的特质，一个变俩，俩个变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