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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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古木参天的林荫道, 雕廊壁刻的灰白色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前方地表。大胆繁复的浮雕在墙壁上呈对称式分布,凹凸曲态的墙面具有强烈的光影效果,更衬得顶部的圣像熠熠生辉。
经典的巴洛克建筑, 堆砌得恰到好处, 叛逆又不失端庄。
建筑学院理工楼修建至今几百年历史,经历两次世界大战的沧桑巨变,依旧保持着中世纪的华丽与神秘。
穿过淙淙喷泉,钟意拾阶而上, 理工楼门口廊柱上的白鸽嘴里衔着几簇崭新的橄榄枝,这是有贵宾来访的欢迎讯息。
今天是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照例在早上九点举行小组会议。钟意推开门, 教授一直待着的座位空着,旁人说他作为实验室负责人,前去迎接平台开发公司的来宾了。
钟意点头, 去到她的工作台接着写论文初稿。
早上经由伯朗太太介绍,钟意加了那两个有购房意向的人的联系方式, 现在就有电话打过来了。
她把电脑锁了屏, 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教授将近八十高龄, 仍然活力非常,对来自东方的英俊男人有一种好奇的善意打量, 而当得知对方正是舟翼科技集团总裁时, 欣赏更甚, 热情地带着人参观实验室。
牧鸿舟从下了飞机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忐忑。
这很奇怪, 他这次压根都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前不久收购的新公司和一所英国top学院有合作,市场部负责人突然住院,他想着索性借此机会休个假, 就代替前来了。
其实负责人病了完全可以由其他任何一个人代替,只是牧鸿舟当时看到合作院校的名字时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那是钟意本科就读的母校。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的,世界名校几百上千所,钟意可能存在于其中任何一所,他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
钟意和他吐槽过多次伦敦的气候,一年到头湿哒哒,雨总是要下不下的,一下就是几个月,冷起来和热起来都像是把钝刀子在割一样。
食物也难吃,茶点倒是不错,可惜全是德法意的舶来品,英国本土那点讲究全使在填不饱肚子的东西上了。
她疯狂吐槽个没完,却又不准别人说它的坏话。
牧鸿舟问过张明很多次,钟意是不是去了英国。张明不作答,只道:“地球就这么大,我相信牧总要找一个人总能找到。不过,找到了,然后呢?”
然后呢?钟意那样果断的人,敢爱也敢恨,一旦放手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牧鸿舟身价今非昔比,却比那天在咖啡馆里更加狼狈。
不是没想过动用一些非正当手段去寻找钟意的下落,可他有手段,方家也不是吃素的,哪能让他得逞。
牧鸿舟碰了几次钉子,没面子不说,还险些被人家抓住把柄。舟翼为此吃了几次闷头亏,不得不向方氏割地赔款。
实在有些窝囊,但一想分红的大头是钟意,牧鸿舟又割肉割得毫不犹豫,上赶着送钱。
助理干瞪眼数次,直道方氏的人会下蛊。
只有牧鸿舟知道,下蛊的人不姓方,姓钟。
春季的尾巴,伦敦的雾气渐渐消散,空气还是湿润,习惯了四季分明气候的肺部乍然涌入大量水分子,牧鸿舟有些闷闷的不适,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怕不是条蛊虫。
牧鸿舟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玩笑,嘴角噙了一抹笑。
或许是想到钟意在这里待过四年的缘故,牧鸿舟神态放松,十几个小时的远洋交通也不觉疲惫。
本来在会宾室相互认识简短洽谈一番就可以去宾馆休息,但这位教授热情邀请他去实验室做客,牧鸿舟一个人在宾馆也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了。
进门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牧鸿舟神色平静,经过他们时回以真诚微笑,实则注意力都放在与教授的交谈上,一张脸也没记住。
“牧鸿舟诶,真是他!”
“Yi呢,她怎么不见了?”
“好像去洗手间了,不会这么巧吧......”
牧鸿舟隐约听见身后的议论声,钟意这两个字无论哪个单拎出来都能刺激他的神经,他脚步一顿:“......Yi?”
教授落空半步,转头询问他是否自己刚才的叙述没有表达清楚。牧鸿舟回神,向教授致歉,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宽敞的实验室里八张独立工作台,一眼望去一目了然,三个人待在自己的位置,四个人两两分组在一起合作讨论,只有一个人不在。
牧鸿舟推测应该是暂时离开,因为那张桌子上的电脑还开着,并且锁屏画面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绵绵悠悠的云层,海平面上销金碎玉般的点点浮光,褐色礁石和底部偷生的野花,沙滩上一圈脚印。
牧鸿舟极少进那栋别墅,但是经常去外面的海边。他记得海面每隔多久涨潮一次,记得从早晨到黄昏的阳光洒在上面的光影变换,记得那个巨大的能躺下好几个人的平整礁石。
脑中反复印刻成型的场景和此时随意一瞥的画面重叠,牧鸿舟眼前似有白光炸开,他一阵头晕目眩,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是巧合吗,海景图不都是阳光沙滩水,是他过度想象了吗?
可是一旦蹿出来某个想法,潜意识就会自动将一切线索都往上靠。阳光像,礁石像,连那一圈深深浅浅的脚印也像。
牧鸿舟慢慢走过去,电脑边放着一些模型和图纸,会议笔记本内页上那几朵摸鱼的山茶花生动饱满。
抽屉拉开了忘记关回去,里面叠放整齐的资料旁边摆着一溜儿外壳精致的瓶瓶罐罐。唇膏喷雾护手霜,还有一些别的,但是牧鸿舟不怎么认识。
记忆跟着血液一道逆行,牧鸿舟几乎失去呼吸的本能。
冰冷寂静的实验室,他的心脏被架在火上炙烤,漫天火光都映着钟意的笑与嗔。
“请问,刚才这里坐着的是哪位?”牧鸿舟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问道。
“Yi!”那个斜对面的女生心直口快,说完有点心虚地看了牧鸿舟和教授一眼,把头转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师姐中文名叫钟意。”
牧鸿舟摇摇欲坠,三年来的折磨和等待在一瞬间化为粉齑,他有点飘忽茫然地:“她在哪里?”
“洗手间,应该快回来了吧。”另一张亚洲面孔的女生答道。
她们有点激动地对视一眼,对牧鸿舟说:“你认识她吗?”
牧鸿舟的声音像是黏住了出不来,他轻轻点头,稳重自持的人设岌岌可危:
“认识。”
何止是认识?
湿润空气像一张透明的网裹住他的呼吸,牧鸿舟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他闻到一点茉莉的香味,从鼻腔入肺,发酵出梅子酒的醉意,最后呼出时只有一层清浅的雾气。
多久了?
三年零两个月,再次闻到她的香味,牧鸿舟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后背发热出汗,神经像交互错开的电线一样瞬间炸开。
钟意真的在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很讨厌伦敦的天气嫌弃英国的食物吗?
她还有多少口是心非的话?
那一瞬间牧鸿舟开始恨她。他在国内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失魂落魄得像条野狗,而钟意悠闲自得地待在象牙塔里,画花赏鸟,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
牧鸿舟在钟意的椅子上坐下。
他坐在那里等,他心想只要钟意回来让他看一眼,和他说说话,不要赶他走,他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他开始设想待会儿见了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想了很多句话很多种情形,最后却从打完电话回来的教授那里得知,Yi家的狗突然有点狂躁,她临时请假回去处理了。
牧鸿舟满腔热血一点一点冷却,教授见他状态不太好,问他要不要去酒店休息。
牧鸿舟点点头,疲惫起身。
从理工楼出来,教授多少从他前后种种态度中嗅到几分不寻常:“需要我向她转达你来访过的消息吗?”
“不用,”牧鸿舟当即否决,他顿了顿,“今晚的宴会,她会来吗?”
“作为实验室的代表,她自然在受邀之列。”教授笑了笑,“我想她会来的。”
芽芽的青春期虽迟但到,钟意急匆匆赶回去看见院子里一堆打翻的花盆,全是她费心劳神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名贵种,泥土溅得到处都是,被咬破的游泳圈扁塌塌地挂在秋千上。
钟意气得大喊它的名字,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
芽芽慢腾腾地从游泳池里钻出来,浑身金毛湿哒哒地贴着,像个穿了紧身衣的胖子,嘴里叼着钟意上周刚买回来的限量高跟鞋,鞋带已经被它咬断了。
钟意扶着墙差点昏迷。
房子在临近售卖之际突然遭殃,钟意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她把狗拎出来让它举起爪子站着,气急败坏地,像泼妇一样捏着报废的高跟鞋狠狠骂了它一顿。
钟意打了家政电话请人过来打扫。十五盆花直接去世九盆,沙发和地毯被抓得掉皮起毛,从毁灭程度来看只能白送给下家了。
她每往计算器上多摁一个零就瞪狗一眼,芽芽没精打采地往狗窝里一趴,一个下午都拿屁股对着她。
折腾完已经到了傍晚,钟意要出门了。她给芽芽脖子上套了狗链子栓在一楼楼梯,它立刻可怜起来,狗眼睛往外淌水,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碰瓷。
钟意磨着后槽牙,又把链子取了,把它提溜到二楼厕所。
“我今晚回来要是看见你踏出厕所门半步,”她弯着眼睛笑容温和,“明早我就炖狗肉吃。”
钟意长发一甩出了门,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教授站在门口,见到她时眼里泛起一点笑意,问她狗怎么样了。
钟意作头痛状,表示当妈都没这么操心又气人。说的好像她当过妈似的。
交际对钟意而言轻而易举,她容貌姣好谈吐流利,今天算是异国遇见一堆老乡,一时没忍住就喝得有点多。一圈走下来,钟意感觉有些头脑发晕,揉着太阳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
她还没歇上一会儿,便听见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朝她逼近。
钟意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点紧张的压迫感。
她暗中翻了个白眼,估摸着那人快到了,伸出左手从一旁的吧台上取了一杯香槟,灯光恰好照在中指的钻戒上。
钟意主动转过身,扬起一个疏离的微笑,却在看见来人时将烂熟于心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牧鸿舟站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眼中神情变幻莫测晦暗不明。
蓝黑色西装布料挺括剪裁得体,衬得他好像又更高了些,也更帅了一些,轮廓深邃,肩宽腿长,即使站在一众西方面孔里也十分显眼。经典格纹领带平整地系着,从肩膀到胸口绣有细细的暗金线图纹,翻领处别了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胸针。
看得出来穿衣品味相当不错,但是好像有点骚过头了。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而已,倒也不必搞得这么隆重。
说实话还是露膀子露腿的球服比较适合他。
钟意看见牧鸿舟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蜷起指尖掐了一下掌心的嫩肉,在短暂的混乱过后,她收起脸上的笑,转身就走。
牧鸿舟立刻追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钟意嘶地抽痛一声,皱眉看着他。
牧鸿舟一颗心也跟着皱成一团,讷讷地松开手,发热的眼眶近乎痴迷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错过的三年一并补上,他死死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真的是她,钟意。
对视的短短五秒钟像一部压缩的电影,从他们初遇到离别,一千多个日夜陪伴相处的记忆从身体里撕扯出来,浸成连续不断的胶片,每一帧场景都历历在目。
牧鸿舟固执地坚信这部电影没有拍完,他孤零零坐在那里等啊等,终于等到女主角回来的这一天。
他努力做出轻松的姿态,但紧绷的下颚早已将他出卖。喉结紧张地上下咽动,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吹破了泡沫,他说:“好久不见。”
说完就开始后悔。
俗气老掉牙的开场白。
“这公司你的?”钟意说。
“嗯,前段时间收购的,这家公司在AI开发方面很有实力......”说着感觉好像有点卖弄,钟意不爱听这些,牧鸿舟话头打住,转而道:“你在葛斯教授的实验室吗?”
钟意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他十分做作的胸针和腕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抱歉......”牧鸿舟下意识道歉又止住,钟意很讨厌他说对不起。他就又着急解释:“我来英国之前不知道你在这里。”
“现在知道了。”钟意咬了咬牙,再度挂上客套的微笑,朝他举起香槟,“牧总不远万里前来我们学院做客,我敬您一杯。”
杯口贴着下唇,她垂下眼睫,像是自言自语般故意说给他听:“喝完了就可以走了吧。”
她小声的咕哝像一颗颗圆润可爱的珍珠弹在牧鸿舟的耳膜上,那一瞬间他几乎喜极而泣。
钟意一点都没有变,从外表到内里,小动作和微表情,说话时自然而然的骄傲,和颜悦色的表情下偷偷嫌弃的吐槽,又娇又坏。
她刚才悄悄朝他翻了个白眼,他看到了。
刚才的场景和三年前重叠起来,牧鸿舟有一种时光倒流的幸福感。钟意还站在原地,这回换作他拔足狂奔。
牧鸿舟的心情刚刚起飞,却在看见钟意手上的戒指时瞬间凝固,而后狠狠地跌了下去。
左手中指。
她订婚了?
牧鸿舟心头蹿起的火刚刚烧旺,从天而降一盆冷水将其瞬间浇灭,冒起惨淡的白雾,嘶嘶地呻|吟。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意,眼神焦急而受伤,迫切地需要她一个解释,告诉他这不是真的,戒指是她自己买了戴着玩的,她没有未婚夫......
牧鸿舟呼吸沉重,钻石的光芒变成一把针刺进他的心脏,胸口像漏了气的风箱,抽痛得厉害,但正是这份痛让他意识到钟意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哪怕现在已经不属于他。
钟意不做解释,反而用戴着戒指的手晃了晃酒杯:“我已经喝了哦,牧总这是不给我面子?”
牧鸿舟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钟意歪了歪脑袋:“按本国传统,不守信用的人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
牧鸿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旁边吧台拿酒,喝完一杯放回去拿下一杯,连续三杯白兰地在一分钟之内进了他的肚子。
一缕琥珀色的酒液从嘴角溢出,流经他上下起伏的喉结,最终没入衣领,将他的领口微微浸湿一点。
“什么时候的事?”
牧鸿舟把第三个空掉的酒杯扔回吧台,带着几分放纵的醉意上前再度抓起钟意的手腕,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死死地盯着那颗穷酸老土的破戒指,血色慢慢从眼底涌上来,声音嘶哑:“他是谁?”
“和你有关系?”钟意的眼神略带警告,“反正不是你。”
“什么时候的事?”牧鸿舟仍旧抓着她不放手,自虐一般地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订的婚?”
“快三年了,关系和睦感情稳定。”钟意有点心虚地偏过头躲避他的眼神。
这戒指粗糙得经不起细看,牧鸿舟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猫腻来。
牧鸿舟半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钟意在沉默的尴尬气氛中回过头看他,他竟然哭了。
一米九的成年男人,西装笔挺身家百亿,红着眼睛低着头,因为她一句谎言哭得肩背抖动,泣不成声。
温热咸苦的液体滴落在她的手指,几乎要将那颗小小的钻石烫化。
天呐。钟意心想,天呐,这个傻子啊。
她怎么也没料到牧鸿舟竟然会信以为真,还大庭广众地哭了,搞得好像她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你......”
好在牧鸿舟还算要脸,哭了一会儿就没哭了。钟意拿了纸巾给他,他接过去却抓在手里,看她的眼睛还是红的,竭力克制住声线的哽咽,问她:“他......对你好吗?”
“好。”钟意闭了闭眼,参考隔壁伯朗太太和她丈夫的相处模式,一句一句现场编给牧鸿舟听。
牧鸿舟眼底黯然,身体轻晃,钟意说的甜蜜日常于他而言无异于诛心,再多一句,他可能就要倒下了。
钟意也编不下去了,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此遁走。
经过走廊转角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牧鸿舟一眼。他还站在那里,保持着半低头的沉默站姿,手里的纸巾几乎被攥出了汗。
钟意看了一会儿,吸了吸突然有些发堵的鼻子,走了。
晚上十点左右,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交流宴会告一段落,大家从会场出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
钟意打开包翻找,没找着伞,她今天换了个包,出门的时候太急,连必备的工具都忘了,一时有些懊恼,走回屋檐下打开叫车软件。
可是这里本就是郊区,又这样晚,等了几分钟附近都没有搜到一辆车。
钟意还记挂家里那位祖宗,决定不管了,冒雨冲回去。
她走出去,举起包盖住头顶,刚要下台阶,头上忽然多了把伞,伴随而来的是身旁那人熟悉的压迫感。
既然做了就要做绝,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钟意没有看他,咬着牙冲了出去。
在迈下某个台阶时,高跟鞋不甚踩到滑腻的青苔,她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眼看着脑袋就要开花,这时身后出现一双大手托住了她。
钟意被牧鸿舟像抱小孩一样,托着屁股掐着腰地抱下台阶,到了平地时脑袋还是空白的。
她刚刚都已经做好脑袋上缝八针的准备了。
就在她红着脸开始挣扎着要下来的时候,牧鸿舟先放开了她。
“让我送你回家吧。”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求她接受他的帮助。
牧鸿舟的左肩和一部分发梢落在伞外,淋了雨,精心打理的发型塌了大半,领口的胸针也被遮蔽得暗淡无光。
阴冷的雨水夹着风吹打在钟意的手臂和小腿,牧鸿舟见她搓着胳膊,下意识想把她搂在怀里,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最后尴尬地收回来。
钟意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看完全将她罩住的黑色伞面,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这里可不是市中心。”牧鸿舟循循善诱。
“谢谢。”她短暂地与牧鸿舟礼节性微笑对视,说完后转过头看着前方,又恢复了平静冷淡的神色。
其实牧鸿舟今天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喜欢她。
那又怎么样呢。
以前牧鸿舟也喜欢她,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钟意能感觉得到,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拉下老脸去勾他去撩他,图的不就是这只死木头早点开窍吗,不然她吃饱了撑的白给人倒贴?
钟意点头应允,牧鸿舟仿佛被寒夜里的一束暖光照拂,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要是被旁人看去,肯定吓掉一堆下巴。
“牧鸿舟,”钟意看着他问,“你在追我吗?”
牧鸿舟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垂着眼,视线在她手上一扫而过,声音和睫毛一样轻细颤抖: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钟意: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牧鸿舟:泪,射了出来.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