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满腔心事与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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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知晓她二人的情分,虽不由巽恬管制,也并未隐瞒,低头垂手道:“小姐命奴婢收起来了。至于缘故,依小姐所言所思,许是动情之后欲断相思。”
巽恬脸色深沉,低了声音缓慢的一字一句道:“是蒙大将军?”
凌霜不敢抬头,低声道:“小姐未明说,只奴婢猜测是他无疑了。”
心里有什么地方咯噔了一下,靠着檀木的椅子毫无动弹。锥心之痛,原来并不需要受催心掌法。静默片刻才道:“你家小姐与他来往密切?还是旁的什么缘故?”
凌香道:“是否来往密切奴婢不知,只是小姐收下了他不少礼物。日常也有偶尔的提起,与旁人不同。”
“你下去吧。”
凌香如同得了赦免一般,退了出去。
巽恬就这样呆着,看着小册上细密的娟秀字体。目光混浊呆滞,这样的消息,是否意味着一场注定了的失去终于提前到来?
所以,哪怕她踟蹰半生,自己等待了半生,还是迎来这个时刻。
巽恬太了解她了,这个看着理智却从不真正理智的人。自己保护了半生亦利用了半生的人。在自己心中,永远是孩子一般,就这样开始对另一个人动情。
这个骨子里把情义二字坚持到极致的人,终于还是爱上别人了?自己从前失去的,也注定将来失去的,在这一次,真的真的开始失去了?
这样的疑问纠缠在心里,疼痛冰冷。
而他眼里突然开始有了阴狠,灼灼杀气弥漫出来,是从没有过的狠辣。
若情断人亡,一切也就不存在了。而她,堇月,只会一如既往,撑着一直以来保持的坚强,当所有事未曾发生过,并选择最合适的方式继续下去。
遗忘,就是最合适的方式。
如此,心里便有了新的计划。对于过往计划的补充。
天下四海,有朝一日是自己的。
毕生所爱,亦是自己的。
凌香背后还是一阵阵的冷意,确定他离开后,才换了被汗水侵染透了的衣裳。同云喜去收拾书房。“天下可能就自家小姐是真傻又装傻吧。”这样想着,不知怎的,又想到自己的缘份,晁枢还是不错的。至少,对她极好。
巽恬走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长街上有酒香传来,便随着酒香独自走入挽月楼里。
金玉见他气度不凡,何等乖觉得上备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又上好酒,笑盈盈的问询请那位姑娘来陪伴。巽恬并无心情,便道:“容貌冷清的姑娘,请一位过来就是。”
金玉捏着红色的帕子掩面笑道:“有,今儿清琯儿里头的头牌姑娘正闲着呢,我这就请去。”
林洛依是三月前卖身入挽月楼的,因心有所属,一直只愿做个清琯儿。生了一副好嗓子,时而卖唱。听过她唱曲儿的人,心情都十分舒畅。一来二去,出场陪客的价格水涨船高,一月有余就成了清琯儿里头的头牌。也有了伺候自己的人,华丽的房间与精致的首饰。
金玉进了她的房间,将妆台上一支白玉珠子了的步摇给她带在头上笑道:“白日里难得来了位寸缕寸金的客人,你去好生伺候着,最好留得做个常客,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洛依听了,将桌上的胭脂往面上点了一点,取了自己的琴道:“金玉姐放心,奴家会好生唱的。”
金玉忙对着服侍她的洁儿道:“还不给姑娘更衣,这么温温吞吞的,是想作死么?”
浅色月白华裳层层渐变,抱琴而走,步态悠然。且她生的虽不很貌美,却有空谷幽兰的气质,沁人心脾。
林洛依到了巽恬所在的房里,先盈盈拜见道:“奴家洛依,见过公子。”
巽恬点头示意她起身,又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林洛依将琴放下,声音轻柔道:“公子仿佛是心情不佳?独酌无趣,不如奴家陪公子喝一杯。”
见他不说话,林洛依伸出白皙的手指,留出半截手腕捉住了酒壶,往面前的白色酒杯里注入八分酒液。端了酒杯道:“公子不说话,奴家就当公子应允了。洛依先干为敬。”说了,便将酒水喝了。
巽恬见她生的柔弱,却有几分直白和隐喻的豪迈,便道:“很美,你便是这里的头牌?”
林洛依打量了他通身的气派与谈吐间的意味,微笑了一阵道:“多谢公子夸赞,头牌之说,不过是客人们胡说的。过几日,头牌便成了旁人。公子若是心情不佳,不如奴家为公子弹奏一曲?”
巽恬看着她带来的琴是多年的古琴,便道:“琴通人意,你便随便弹奏一曲吧。”
洛依见他愁绪不张,眉头紧锁,并不贪图美色,又见他富贵异常,以为是为情所困便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琴音婉转,又勾出旧年他立在公主府上,远远看着她的回忆。曲子完毕,却并未安慰的一点。巽恬听出她琴声里,绵长的情爱意味,便对着她道:“过来与我说说话吧。”
洛依笑着走过去,斟酒坐下道:“奴家未能缓解公子心情,当自罚一杯。”
巽恬亦端着酒杯道:“琴声悠扬,可惜里头传来阵阵求而不得的相思苦痛,想来姑娘是个有情之人。”
洛依饮尽杯中酒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听这曲子的人无数,只公子能听出里头的意味。奴家斗胆,只伤情者能明白另一个伤情者,公子小坐这会儿,酒水已经饮了三壶。可是有什么烦心的?”
有时许多事儿压抑在心里时间长了,没有可以宣泄的地方,也是一种痛苦。巽恬放下酒杯道:“姑娘既是知音,只当对月而语,亦无妨。”
洛依笑道:“公子若愿意一诉,奴家很愿意一听。横竖这几杯酒下去,奴家也全不记得公子说了什么。”
巽恬黯然神伤道:“我深爱一个人,也知与她此生并无缘分,只想陪在她身边。可命运注定了,只能陪她一时,心有不甘,却无悔恨。所以,我时常被求而不得的痛苦埋没,无药,可治。”
洛依面上的笑容停滞着:“公子,恕奴家多言,公子的心上人可知晓公子的心意?”
巽恬苦笑道:“知道或许不知道,我不能肯定。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十分信任我,将我当成最重要的依靠,没有血亲的亲人。”
“那公子为何不告诉她你的心意?”
巽恬放下杯子看着前方道:“不能说,亦不可说。如果注定失去是一种痛苦,我不能再让愧疚变成她额外的痛苦。若可以,我只愿她快乐。而她未必需要知道我的心意。”
洛依不解问道:“既然公子一心为她,也该习惯了这样的陪伴与祝福,如若公子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如今,如何这般痛苦?”
巽恬才又喝完一杯酒:“是啊。因为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这时我才明白。未曾得到,徒留陪伴是一种含了甜的苦。再苦也有甜在里头。而提前失去,则成了含了苦涩的痛,再没有别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