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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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浩大的神雷自九天而下,每落下一道,天地间的灵气便少上一分,半空中修士扎堆站着,各色的法宝齐齐飞出,晃得人眼晕。
秦邯站在最前方,他目露严肃,看不见头顶上两片叶子努力地拉拔自己的片叶,把自己变得又长又宽的,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秦六焦急地在原地打转转,简直想挠秃自己,他看着仙君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仙君的衣袍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向后翻滚着,他沉默地站着,纵使是强悍如他,在天地间也显得格外渺小。
但就是这样格外渺小的一笔,硬生生抗住了摧枯拉朽的道道神雷,巍然屹立。
秦六看见他紧咬的牙关溢出一丝血迹,顺着完美的唇形,沿着嘴角滴落。
秦六急得不行,抬着袖子就想给他擦掉,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然后听见男人几不可察的声音。
“秦小六……秦哭包……”
秦六虚虚地扶着他,泪眼又在那双好看的绿色眼睛里打转了,他强忍着,反驳他:“谁是哭包啊!”
顶上的声势暂歇,已经有不少修士身死道消,坠落在地上,秦邯等人退去了第二线,另一批修士补上。
第二线的站位非常奇怪,应该是一种秦六从未见过的阵法,透出一股古怪的能量波动,凑近一点都令人心惊胆颤。
秦六强压着害怕,心里的不安一点点加重,他一紧张就围着秦邯不停地叫他,尽管知道他听不见半分。
天空好似要压下来一般,黑云翻腾得厉害,地上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道道烧焦的痕迹印刻在上头,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土地。
各门派最年轻的弟子都被保护在一个灵气罩里,藏在最后方,里头的弟子皆是神情慌张,面露惊恐,尽数抬头看着上方。
数不尽的粗壮闪电从上方劈下,第二线的阵法启动,人人都闭着双目,第一线的修士还在苦苦支撑,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同伴落下,缺口也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听见之前秦六在帐篷里见过的的白袍老者大喝:“退!”
一线修士尽数退到灵气罩旁,盘腿坐下,手中掐诀,以身筑阵。
秦邯等人的阵法将神雷尽数拦下,白色的阵法星云交织其中,直逼黑云,硬生生将黑云顶
上去了几层。
虚虚的白色巨剑凝结在半空中,朝着黑云飞速而去,猛地插入云霄,竟然将天空撕开了一条缝隙!
那巨剑还在往上,天道似乎被惹怒了,秦六眼前一片紫光,逼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周身场景又是一变。
天空撕裂了。
裂缝中有令人心惊的能量不断地收缩膨胀,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秦六在地上,一具一具身体地看过去,找他的仙君,他总是忘记触摸不到实体,还是用手、用叶子去翻。
他找到了他。
仙君脸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嘴里呕出的,还是哪里的伤口流出来的,他被压在两个修士下面,秦六碰不到他,连拉他出来,给他摆正了都做不到。
秦六在原地站着,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总觉得自己好似失去了意识,他再眨着眼睛,眼前的景象却总也不变。
他沉默地喘着气,双手都在不自知地抖动,碧绿的眼里全是茫然,直到旁边有抽泣的声音传来。
灵气罩还在,里面的年轻修士在崩溃地大哭,外面给他们掠阵、做第一道防线的修士已经全倒下了。
秦六木着脸,没去看他们,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张全是鲜血的脸,嘴角被牵动,又僵硬地落下。
“……秦邯……”他小声地开口,“起来鸭。”
头顶的能量积聚到了顶点,无声地爆裂开来,波动横扫出去,地上的尸体尽数化为烟尘。
六片叶子拔地而起,拢成一团球球,竭尽全力地想护住黑袍男人,最终也只是被一片烟尘穿过,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
波动破开了之前设下的阵法,朝整个世界扩散出去,一切都在无声地消失。
灵气罩是坚持地最久的,但最终还是出现了咔咔的裂缝。
年轻修士惊恐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天空消失了。
秦邯。
秦六开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秦邯,秦邯,秦邯……
他闭上眼,在舌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就算没人知道,也没人会理会,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秦六。”
有人在喊他。
“又哭了。”
声音温和而又熟悉,比他记忆里的又多了几分焦急。
他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里醒来,也不知道他躺了多久,将军的黑色紧身软甲都被他捂暖了。
秦邯把他搂在胸前,坐在地上,周围散了一圈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将军空间纽里的,还有他在石室里翻找出来的。
看见人醒了,将军松了一口气,温和地:“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秦六晃晃脑袋,总觉得脑壳子疼,他茫然地开口:“没有鸭,挺好的挺好的。”
将军沉默片刻,用指腹磨蹭了一下他红红的眼角,触手冰冰凉凉的,有些湿润,秦六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化形了?
将军:“你在哭。”
秦六眨了眨眼睛,果然酸涩得要命,脑壳子更加抽疼了,于是他一下子埋在将军胸口:“就、就做了一个噩梦叭,怪吓人的,天空红红的,后来都塌下来啦。”
他的身体微微地发抖,嘴里还是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害,好像是有点不太舒服,脑壳子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痛痛的,心脏好像也有点毛病啦,它跳得好像有点快鸭。”
他闭着眼睛,然后被将军从他胸口挖了出来,他还想再埋进去,被将军抵着脑袋拒绝了,于是又有点不开心。
“你怎么这个亚子啊,我都说痛了还不让我休息一下哇。”
将军伸手遮住他不停流泪的眼睛,有些心疼,又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只能安慰他:“不哭了。”
秦六不开心地挣扎:“没有鸭,谁哭了啊,我刚刚被拉进一个幻境啦,我知道那是假的,都没当真呢。”
他的话好像格外的多,一张嘴从醒来就没歇过,将军的心尖尖都要被他哭碎了,他却好像一无所觉。
他还在叭叭叭地,下一刻就张口呕出一团血来,血迹印在将军黑色的战斗服上,不是很明显,他愣了几秒:“啊,弄脏了。”
将军皱眉,拿出行军毯子平铺在地上,把他放稳,又把小型检测器绑在他手臂上,一面问他:“脑袋疼吗?心脏也不舒服是吗?”
秦六点头又摇头,说不出所以然,看起来呆呆的样子。
检测器在扫描之后出结果了:“检测到精神力波动异常,建议服用镇定剂。”
秦六不知道什么叫镇定剂,但是他神识好着呢,于是不开心地拍了一下检测器,开始窸窸窣窣地强拆。
秦邯拿着一只镇定剂喂到他嘴边,被他躲开了,他向后拉长了脖子,几乎把颈脖子扯断,还在哭唧唧地说不要不要的。
秦邯难道强硬地固定住他,一面温柔地安慰,一面伸手抵住他的舌根,硬是给他灌了进去。
他用舌尖软软地推拒将军的手,没成功,镇定剂大口大口地下肚,还呛了他两口。
秦六的眼眶更红了,泪花一闪一闪的,瞧得将军越发心软,见小哭包婆娑着眼,伸出两只手,他连忙把人又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
“乖小六,一会就好了,不疼了。”
秦六摸着他的胸口,点了点刚才被他一口血呕上去的地方,他指尖蹭上了一点血迹,被将军捉在手里,拿帕子细细地擦干净,又恢复成修长白净的一双手了。
将军的战衣慢慢地清洁着血迹,那一小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秦六却突然抓着他的手腕,泪水一连串地砸下来,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又始终压抑着自己,倔强地不肯出声。
他哭得像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猫,爪子颤颤地勾着将军,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秦邯被这一哭一拉搞得心都快揪拢在一起了,他干脆将自家的草草整个盘腿搂在了怀里,拿下巴蹭着他的发丝。
他不停地在小奶猫背上爬梳着,给他顺着毛,安慰着小奶猫。
有谁能忍心扔下他呢?
将军想着,声音越发轻了,这是他战争生涯中难得的几分柔软,将军拨下了坚硬的外壳,将这棵哭得惨兮兮的草草包裹进去,放在最柔软的心尖上。
秦六渐渐哭出声音来,边哭嘴里还是不停:“干、嗝、干嘛不带着我鸭?”
他哭久了就止不住地打嗝,喉结上下滚动着,话儿说着说着就跟含在嘴里一样,秦邯没听清,就听见了前面一句。
将军用平日里握枪开机甲的宽厚手掌,温柔地抹去他的泪珠子,又一遍一遍的回应着:“带你,带你,以后都带着你。”
秦六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白白嫩嫩的手掌糊上将军的嘴巴,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抬起头,泪汪汪的绿眼睛盯着他,嗅了嗅鼻子。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