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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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落在芭蕉叶上，啪啪作响。
从梦中惊醒的裴瑾瑜一下子失去了睡意，听着这雨打芭蕉滴滴滚的清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生活很平静，平静的她一颗心生出倦怠。
鉴宝符的利用似乎到了一个瓶颈，不止一次她在寻思，是否只能鉴定古玩，有没有可能鉴定诸如古寺、道观、甚至皇宫这些有着悠久历史的场地。
难道寺庙里的佛祖菩萨罗汉，道观里的三清，皇宫里的一砖一瓦不算古董？
这些经过岁月洗礼的物品与古董差别不大，只在于经手人等的多寡。
而经手人等的多寡影响的是物品上残留精神波动的多寡，经鉴字宝符映照后获取信息的多寡。
古玩，凝聚了历代主人的执念，如热爱痴迷，精神波动的强烈远胜其他，传递的信息更为清晰可辩。
在这一点上，普通物品是远远比不上的，价值相对较少。
赏宝会后天气骤热，城里城外不够安定，诸多因素加在一起，除了跟着云远去了回曙光村，裴瑾瑜竟从未出过小小的泰和县城，可以说宅到了极点。
城内没有庙宇，只有一间小小道观，本就不爱烧香拜佛的裴母，连“上香”这个理所当然出门透气的借口都懒得用，大半年里从未出门，宅起来不次于裴瑾瑜。
如此，裴瑾瑜倒是没找到机会验证猜想。
理论上，所有物品，都该跟古玩一样可以鉴定读取信息。
那么，能不能读取尸体残留的信息？活人呢？
自从第一回用在云远身上，神识受创后，始终没敢再次鲁莽试验，答案还是个未知数。
或者该找个机会试试。
任何时候都不该裹足不前，没有动力也要寻找动力，否则和咸鱼何异？
抬头看看床头的西洋钟，时针指向两点。
自从月前一品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西洋钟，古玩没卖多少，西洋钟倒是几乎每家古玩铺人手一只，有的甚至数只。
这让生意萧条的一品阁大赚特赚，惹得不少铺子羡慕嫉妒，眼珠子红的像兔子。
当然，也让大家伙儿对背后的神秘东家更加好奇。
有能力大批量采购西洋钟，显然不是一般人。
过去，西洋钟生意一向是宗室皇家的禁脔，在京城规模大的珠宝铺子里出售，泰和县这种乡下地方是没有分销点的。
“元，姓元的名门望族没听说过啊。”
侧耳倾听，雨似乎停了，裴瑾瑜睡意全无，起身练功。
一如既往，小无相、白虹掌、幻影步逐一练过。
紧接着利用宝符奖励的水灵珠修炼小五行诀之水行诀。
刚下了雨，水汽弥漫，水行诀的运转比平时快了数倍，平时指尖凝聚的黄豆粒大小的水珠变成鸡蛋大小一团，水之气在经脉中干涩的运转也变得丝滑顺畅。
“猜测果然是对的。”但裴瑾瑜脸上并无欣喜，“难道修行土行诀要在地下，火行诀要在火里，金行诀要在矿洞里？”
虽说看过不少修真小说，修行理论知道不少，但理论上胡乱猜测同亲身修炼不是一回事，稍有不慎，经脉寸断、筋断骨折不是不可能发生。
内伤那是能随便受的么？一旦根基损毁，前路断绝，便不能再修行，个人实力也不会再进步，裴瑾瑜表示这很难接受。
习惯了身轻如燕，武力爆表，谁愿意回头接受手无缚鸡，再次平庸呢。
一直住着三百平大平层，破产后只能住三十平茅草屋，六根清净的和尚也接受不了啊。
修行小五行诀先是引五行之气入体，这一点虽然难，但相对容易。
待练气圆满，需五行灵物筑建道基。
道基究竟什么模样什么状态，裴瑾瑜一无所知。
微言大义说的就是修行功法，完全不是手把手一步步详细列明的传法方式。
难怪修行看重“悟性”。
没有悟性或许悟性不够，神功秘诀给你你也看不懂，更练不成。
有些明白一部正派道门玄功九阴真经为何让梅超风夫妻给炼成阴气飘飘邪气满满的九阴白骨爪了，知识储备不够，悟性不足。
正因考虑了很多，为人谨慎，小五行诀的修炼进展缓慢。
一个时辰后，窗外阴沉沉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收功后的裴瑾瑜打开门站在廊檐下举目望向东方天际，那里正泛起鱼肚白。
“又是一天到来。”
她轻叹一声。
东方已经有天晴的迹象，屋檐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芭蕉上的尘土被雨水洗去，一尘不染，绿油油的仿佛翠玉雕就。
一只螳螂正在硕大的叶片下躲雨，不时伸开翅膀弹动一下，弹掉偶然落在它身上的雨水。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它是活的。
裴瑾瑜微微一笑，五感的灵敏度似乎又有进步。
后院有下人丫鬟起床的声音响起，厨房灶上的更是开始烧火做饭。
整个裴府从沉睡中醒来，如同脚下的这座泰和县城。
走出门，院中到处是落红残叶，约莫是风住尘香花已尽描述的样子。
空气潮湿清凉，炎热的夏日似乎被这场雨送走。
负责洒扫的婆子冲裴瑾瑜笑着请安，口中不住说“立秋了”。
原来夏天就这么到了尾声。
“咚咚咚！”
大门外传来重重敲击门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尤为急切。
“谁这么一大早的？”
裴瑾瑜沐浴更衣完毕，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因裴母寡居多年，裴府一向少有人登门，更少有人突兀登门，如同现在敲门的。
放下杯子，她扯扯衣袍，抬脚往迎客的正堂走去。
这么一大早的，想必是急事，莫非是聚宝斋出了事，孟掌柜前来求助？
所住的院子到正堂之间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下人来请要走好一会。
裴瑾瑜没有着急，慢慢踱了过去。
白石甬道上落满了叶子，下人正忙着打扫，一路上不住有人行礼问好。
裴瑾瑜颔首回应，很快到了目的地。
管家正要去请她。
迈入堂中，一个身穿武士服，护卫打扮的汉子正在喝茶。
看到裴瑾瑜走进来，他忙放下茶碗，拱手作揖：“可是裴公子当面？我家邹公子派在下前来送信。”
说着，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
裴瑾瑜接过信，见上面密封的漆没有拆过的痕迹，笑道：“坐。你家公子可还好？”家族短寿症不会越加严重了吧？
来人点点头：“公子一切尚好。”
裴瑾瑜展开信，读了起来。
这是一封问候信，问她马上九月，何时出发前往南海，参加本年度的罗刹鬼市，是否愿意与他及赵明程一同前往。
若是愿意，便于九月初三在太仓码头的状元阁会面，一起乘坐海船南下。
裴瑾瑜想了想，便让人取来文房四宝，给邹宁回了封信。
来到大周，别说走南闯北，便是泰和县都没走出去过，让她一个人前往南海，她怀疑能不能找到地方。
泰和今年亦有铺子派人前往，但因裴瑾瑜事先接受了邹宁组队参赛的邀请，与这些人同路很容易被冷落。
如此，反倒不如与邹宁同路。
蘸饱墨汁，挥挥洒洒片刻，回信崭新出炉。
密封好，她递给来人：“劳烦你跑一趟，我将在太仓等你家公子。”
交代完毕，来人便被带下去休整。
而裴瑾瑜也开始整理行装。
银钱要带足。
穷家富路。在这个交通工具落后，交通道路不便的时代，出门风险不小。
不提剪径山匪，突发疾病，痢疾伤寒这种也能要了人小命。
这就必须多带银钱，看病还会少花钱么？
是，她是百病不生体，但万一同行的生病呢？还能无视？
所以，不止银钱要备足，常备药也要备足。
鉴宝奖励的各种丹药她决定全部带上，有备无患。
衣物鞋袜够换洗的便好。
野外用的炊具卧具及干粮调料是重中之重。
路上找不着住处估计很常见，没见都是找破庙过夜么。
将出门需要带的东西列出，裴瑾瑜便交给管家置办。
裴母听说邹府来人，遣丫环绿珠叫她过去。
恰是早膳时间，裴瑾瑜陪着用了膳，这才将事情说了说。
“你考虑的很周到。”
裴母如是说，并未埋怨她自作主张。
“和邹宁组队，便成了本县古玩铺鉴宝师的竞争对手，心得多大会跟竞争对手一起前往？”
对这个看法，裴瑾瑜表示认同。
同一个县的童生去府城考秀才都有下黑手，陷害竞争对手的，更何况“三个愿望”这样的诱惑？
别说秀才，进士、状元也比不过。
搞掉竞争对手，自己的机会就大了，估计不少人有这个想法。
这一路上还能太平了？派人刺杀都未必不可能。
“也不用想太多。”
似乎看出裴瑾瑜的担心，裴母笑笑，“靖夜司会派人暗中关注，除非不想在大周混了，想下手的一定会格外小心。”
就说嘛，这么重要的比赛，大周朝廷会听之任之，毫不关注？
所谓愿望的满足连皇帝也很难不动心吧？比如长生不老。
不知过去数百年有没有获胜者提出过这个愿望并实现。
“这样，威胁就少了。”
裴瑾瑜略微松了口气。
“也不可大意。”裴母郑重道，“尤其获胜之后提出愿望之前，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千万小心。”
裴瑾瑜了然的点点头。
要是有的提出灭掉对头满门，甚至代表国主、皇帝，提出灭掉敌国呢？
想必这些对家不会坐而视之，乖乖等着灭亡。
哪怕是获得绝学工艺，也一定会让竞争对手寝食难安。
不会有人坐以待毙，奋起反抗者定然数不胜数。
之后，裴母将裴家及她年轻时的经验细细说了一遍，裴瑾瑜总算有了大概印象。
怎么说呢，感觉罗刹鬼市就是个刷宝的秘境，有风险，且不低，然收获大，机缘多。
参与其中的大多数人，为的是想找到改变命运的机缘。
裴瑾瑜或许不是，但同行的邹宁却逃不掉。
因准备出行的事，八月半中秋没心思好好过，上好的大闸蟹花雕酒与冰盘似的月亮空对，无人欣赏。
谁让裴瑾瑜是一家之主，全家都围着她转，因她的心情与举动变化而变化呢。
折腾来折腾去，转眼到了八月二十三。
黄历上说，这一日宜远行。
天刚蒙蒙亮，裴瑾瑜便跟着商队出了城，前往太仓。
一行数十辆马车在官道上辚辚而行，逶迤上百米。
官道两侧是高高低低的密林荆棘，随着马蹄嘚嘚及车夫挥鞭吆喝声，惊起大片鸟雀。
官路并非石板路，而是石子路。
大大小小的石块在木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阵阵闷响。
车厢里，裴瑾瑜痛苦不堪，没有弹簧橡胶车轮，不能防震，坐车就是种折磨。
哪怕铺了好几层被褥也于事无补。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转移注意力了。”
哀哀一叹，她愁眉苦脸道。
跟的这支商队实力强大，成员要么骑马要么乘车。
有的小型商队，手下人大多步行，那才遭罪呢。
有了对比，屁股下微微振动的车厢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与其各种不自在，不如温习一下实力状况。
鉴宝术高阶，进无可进。
炼神诀三阶，最多能同时鉴定三到五个古玩。
小无相功八阶，离大成九阶一步之遥，是否能轻松打倒一流高手未知，因没动过手。但打倒二流高手轻轻松松，比如孔武。
白虹掌大成，已经能做到曲直如意，掌力可以在发力后旋转拐弯，以常人无法想到的角度攻击对手。可作为偷袭的底牌。
幻影步大成。全力发动，身体化为幻影，犹如鬼魅，不易察觉。
小五行决，刚刚入门。
这次出门带的丹药效果单一，培元丹气血丹解毒丹之类，希望一路平安，没有用上的时候。
将装着药丸的荷包收好，裴瑾瑜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一连疾行三四个时辰，该停下来歇歇脚了吧？
人不累，马也累了。
秋高气爽，野草地里有零星黄花傲霜绽放，风中送来淡淡清香。
蚂蚱蹦蹦跳跳，也不知还能蹦哒几天。
树叶被染成明亮的赤橙黄，像是打翻了颜料。
抬头，湛蓝的天空，一行大雁正南飞。
“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