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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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号这一天一早, 陆潜的生日, 收到了于辞和童漾打来的爱心来电，说是马上就要上飞机来c市了。
“你猜我现在旁边站的谁？”童漾在电话那头问。
陆潜昨天向宋宸请了假，这会儿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休息, 一边捣鼓遥控器, 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你新男朋友啊？”
童漾学着益达口香糖广告那样, 爽朗一笑说：“不，是你的男朋友。”
“神经病吧你。”陆潜随口吐槽了句, 又想起来不对，“你说何彭啊？”
“是啊, 正好在机场遇到了, 还是一班飞机呢, 你说巧吧？”童漾笑眯眯地。
“你把电话给他。”陆潜说。
童漾嗤了一声, 骂了他一句“有异性没人性”, 一旁于辞出声提醒：“反了，他那是有同性没人性。”
电话交到何彭手里。
“喂，陆潜。”
“我还以为你会比他们早一点过来呢。”陆潜说。
“去c市的航班不多, 这已经是最早的了, 反正我明天也不走, 正好清明假了, 也不差这几个小时。”何彭说。
“那他们呢, 他们几号走？”陆潜问。
那头, 何彭问过童漾和于辞, 回答说：“也是后天回去。”
“这两个人知不知道自己是电灯泡啊……”陆潜叹了口气。
当即被手机里的吼声炸的耳朵疼, 他们应该是听到了这句话从何彭手里抢回手机，骂骂嚷嚷道：“陆潜！你是人吗！这么多年朋友都白做了！？”
“是啊，你才看清我是什么人呐。”陆潜漫不经心地说。
“也是，以前一直是单身狗，我也没机会看透你。”
陆潜笑骂：“滚吧。”
下飞机是在离山区挺远的市区，虽然也不算繁华，但仍然比山区里的条件好许多。
何彭来过一次，又经常坐飞机出差，轻车熟路地替童漾拿好行李，她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而何彭和于辞只带了一个装换洗衣服的包。
“你们女的就是麻烦，住两天还能带这么多东西。”于辞吐槽。
“你自己过的糙就别说我们这种精致女孩了！”童漾翻了个白眼。
何彭还是第一回 和陆潜以外的小朋友待一块，只好打圆场：“没事，前面找辆车，行李箱也不碍地方。”
“看到没！”童漾瞪着他，戳了戳于辞的胸口，“好好跟人学学，难怪没女朋友。”
何彭忍俊不禁，说：“我也没女朋友啊。”
童漾又给陆潜打了通电话，想说她们已经到了，结果却没人接。
“可能剧组突然有事吧。”何彭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也没多想，“我去过一趟，直接带你们过去。”
和陆潜玩的好的这些小孩儿，都跟他性气相近，相处起来也直来直去，倒不用顾及什么，非常舒心。
几人走到机场口，这里的交通管理不规范，一出门口就停着一溜的出租车。
在人群中他们非常扎眼，还是初春料峭的日子，童漾已经引领气温潮流的穿上了小短裙，在机场蹦跳着。
“师傅，这里去琼山吗？”何彭弯腰透过窗问其中一个师傅。
“不去不去！刚交通电台还播呢，那里突发了山体滑坡，还不知道什么个情况，我劝你们也别去了。”
“……什么？”
何彭几乎是在刹那间头脑空白，眉头紧蹙着，窒息感紧逼而来，瞳孔都在发颤。
“山体滑坡……”
童漾和于辞也怔住了，还是于辞最先反应过来再次播出陆潜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我操怎么不接电话啊！”于辞嗓子哑了点，“他住在哪啊，应该不会被影响到吧？”
何彭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焦躁过，焦躁到根本无法思考，耳膜都刺得发痛。
“旅馆，就在山脚下。”何彭听到自己说。
坐上车，何彭就阂上了眼睛，太阳穴抽着疼，呼吸不畅，喉咙底像塞了一团棉花，他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放心吧，陆潜不会出事的。”于辞拍了拍何彭，事到如今，再多的安慰也没有实际功效。
何彭点头，重重搓了把脸，重新坐起来。
“我就给你们送到那路口啊。”司机还是被童漾软磨硬泡好久才勉强同意，但不愿冒险送进去，只送到滑坡前的平地上。
“行行行！”童漾应了一声。
这里的场景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还没开进山区，淤泥就已经延伸到脚边，空气中的潮湿深囚进身体。
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这一溜的地上，房子低矮，有的只露出破败的屋顶，被冲得七零八落，东歪西倒，已经陆续有消防员冲进去。
除了山体滑坡，还有泥石流，天色紧扎扎地埋在大地边缘。
司机在警戒线外停下来。
“你们俩别进来了，里面也不知什么情况。”何彭清了清嗓子，对于辞和童漾说。
“不行！我们跟你一块去！”童漾坚持。
“里面危险，还不知道滑坡会不会继续，你们就在这等一会儿，等情况稳定了再进去吧。”
何彭说得急，两人也不好再拖着他，于是嘴上答应下来，打算一会儿再进去找陆潜。
“小心脚下！”
陆潜扶了把沈一，把他从坍塌的碎石里拉出来。
刚才突发的滑坡，不是在陆潜住的旅馆边的山发生的，所以提前有了警报，刺耳的响声环绕整个旅馆。
陆潜本以为是着火了，连忙从旅馆里跑出来，才听外头的村民说旁边那座山发生了滑坡。
随即，泥石流才铺天盖地的下来。
剧组正好处在两峰之间，山石来势汹汹，根本来不及逃，好在周围有护栏做了缓冲，不算惨烈。
“我没事。”沈一抓着他的手站起来。
他的脸上都溅起泥斑，裤腿完全脏了，打理好的头发都结成一缕一缕，整个手腕都砸出一大片血，和淤泥黑红相印，格外狼狈。
他左右张望着，瞳孔里的光逐渐颤动起来：“宋、宋宸呢？”
“我去找。”陆潜说，“你受伤了先上去，这里万一再滑坡我还来得及提前反应。”
身后消防员已经陆续赶到，顺着绳索飞速下滑到谷中央。
“你们俩先上去！这里交给我们！”其中一个消防员喊。
陆潜拉着沈一到一个消防员旁边：“他受伤了，腿不知道有没有事，你先送他上去安全的地方吧，这里要是再突发什么他肯定撑不住了。”
消防员侧头看了眼双眼失了神的沈一，把他的手臂揽到自己肩上扶住，又对陆潜说：“你也上去，我们不可能让民众待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
“我是这个剧组的成员之一，知道大家大概分布在哪里。”陆潜言简意赅，直视他，坚定地说，“一起吧，节约时间。”
最后还是消防队队长发了令，陆潜才拿到一个防护头盔，准许一起随从进入。
剧组大棚门口被巨石与沙石堵住了，陆潜跟着消防队翻进去，亏得平常皮惯了，不然还得人拉一把才能上去。
里面的摄像机被砸得七零八落，满是咳嗽声与痛吟声，几分钟前还在为《神格》忙碌的大家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陆潜进去看到这一幕，也十足地愣了愣。
离出口最近的是场务。
“张叔！”陆潜一把扶起他，额头破了一个口子，倒不是太严重。
陆潜把他交给身后的救援人员，继续往里走，一边给他们指路：“那里是化妆间，这边是休息室，那是厕所，也要去看看有没有人困在那了。”
几人分头行动，最后的大部队朝人最多的拍摄场地行进。
今天拍摄室内，大家大多都聚集在那里，飞起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像是起了一层雾，硬是营造出人间惨象的气氛。
“小卓！”陆潜喊了一声。
小卓被压在倒下来的架子下，已经昏迷了，很快就被消防员抱出去了。
陆潜皱眉看着她被救出去，被里面的沙尘刺激得不停打喷嚏，眼泪都止不住，又回身继续向前。
被困人员一个个被救出来。
“陆潜……”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又喘不过气似的咳嗽了好几声。
陆潜回头，看见躬着身跪在地上的宋宸，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摄像机。
“宋导！”他快步上前，把压在他身上的木板搬掉，一手拎起摄像机取出储存卡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拉起宋宸。
当他把宋宸扶到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随即地面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山崩地裂，世界末日。
陆潜看到山顶上的巨石又一次崩裂，耳边是消防员们嘶吼着的指挥声，他看到其中一块石头直直地朝他们疾速砸来。
“快走！”陆潜吼了一声，侧面一个白影突然撞在宋宸身上，陆潜也被那股力推倒在地。
石头没有砸在他们身上。
陆潜腰被搁了一下，揉着腰起身，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
“沈一！”这是宋宸的声音。
血。
全是血。
陆潜整个人都瞬间仿佛坠落冰窖，血液一股一股地刺激耳膜，冷风直接灌进身体里，如遭电击一般，开始难以自抑地颤抖。
“陆潜，闭眼陆潜。”
眼睛被一双大手蒙住，后背抵住一个温暖又熟悉的胸膛，他闻到何彭身上的味道，以及洒在后颈的急促鼻息。
甚至能感受到他双手的颤动。
刚才逐渐丧失的意识渐渐回归。
他是怕血的，非常怕，刚才那场景一路上看到无数流着血的人，他都没意识到，只想着要把他们救出来。
直到跌倒在地，那样触目惊血的鲜血直白地刺进他的眼球，陆潜这才一下子浑身发软。
“没事了，我来了，别睁开眼，我就在你身后。”何彭轻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