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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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燃不知道，纯情与否并不是靠口头上说什么来判断的。有的人——比如他自己，口头开车时语气坦荡自然仿佛经历丰富，其实是因为毫无想法根本不往心里去。
而有的人——比如他纪老师，开句黄腔耳朵就发热，并不是真的纯情得一批，而是因为联想能力太丰富，一声车笛就能脑补整个停车场。面上四平八稳，心里超超速驾驶车轱辘都快飞出去了。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开不了黄腔，是没想到他哥居然会先起这个头。
纪寒景语气平静，期间跟阿颜对视时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对话中内容已经习以为常。
——既然开了头，那就一起上路吧。
阿颜递上剧本，内心澎湃地缓缓退下。
祁燃对这两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觉得纪老师一夜之间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搞得他也莫名拘谨起来。
说不上来的那种。与以往面对前辈时的敬畏不一样，也不是初见陌生人时的拘束。
他跟纪寒景显然已经不算陌生人了。纪老师对他而言，也不是需要畏惧的前辈。
那他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祁燃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仔细想想恐怕是因为前天晚上说要当剧组情侣的缘故。但他爽快答应时可没料到会让自己变得奇奇怪怪。为了找到思路，趁休息时悄悄去到旁边发了个视频通话，想问问团里的弟弟他这种是什么情况。
他找的人是团里的rapper林秋名。严谨起见，他特意找了个Alpha弟弟，以免涉及到的知识点有什么疏漏。
但他还是忘记了重要的一点——这是个跟他一样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A。
视频很快接通了。一张奶凶的酷盖脸从聊天窗口露出来，平时拽上天的表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兴味盎然的笑意。嘴角斜拉，邪气勾人，“哥？”
祁燃对他这个表情很熟悉，好笑道，“又在看小黄文？”
谁能想到，这个舞台上靠rap就能slay全场的弟弟，私下里的爱好之一是看粉丝产出的自己团内的同人文。
十本同人九本荤。林秋名点点头，发出满足的叹息，“哥你猜今天被我艹哭的人是谁。”
“……”
祁燃心中十分平静：“反正不是我。”
他们团七个人，任意排列组合搞同人创作可以产生百十种的cp。粉丝们互相安利投粮，其乐融融。唯独有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凡是带祁燃的cp基本都属于北极圈，戳进微博话题两分钟就能划拉完的那种。
相对的，林秋名在同人文里属于百搭角色，跟谁配都能攻一脸。以他主攻的作品占据了他们团全部同人的半壁江山。
祁燃怀疑这才是他喜欢扒拉同人文的原因。
“今天被我临幸的人是小尤。”
酷盖一勾手，把旁边的弟弟也拖入聊天窗口出镜，“来吧宝贝，给燃哥表演一个‘香汗淋漓地呻吟出声’。”
“……”
尤奇没那么厚的脸皮，被他拉着看自己作为主角被好哥们儿艹哭的情节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打招呼声音哭笑不得，“队长……我太难了。”
“你别老欺负他。”
祁燃笑过一阵，被问起突然找来的原因，斟酌着开口，“你们觉得，我要是跟人谈恋爱了会是什么样？”
“同人文里写的那样吧。”
“……哪样？”
“一遇到合适的人就火速结婚生子开始养老生活那样吧。”
“……”
祁燃这才反应过来：“我不需要谈恋爱的吗！”
林秋名一语道破：“你看起来不太需要。”
估计是仰仗于“虽然我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我搞cp的小黄文看得多了”的经验，他说起话来底气很足，“你想想我们几个讨论搞对象话题的时候，你哪次不是在旁边笑得一脸爱与和平。”
祁燃：“……”
好像也真是。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林秋名思索片刻，语气也正经起来：“哥，你是不是着急了？”
同吃同住了那么久，祁燃的信息素缺失症在他们队内并不是秘密。但其实信息素缺失只是缺了种性吸引机制而已，除此以外，漂亮的脸蛋和身体，有趣的性格，依旧可以成为互相欣赏，进入恋爱关系的原因。
认识了那么多年，林秋名知道，他哥之所以拒绝那么多人一直没有谈恋爱，并不是畏惧让别人发现他的“残疾”，而是打心底不希望亏待了恋爱的对象。
据说信息素相互吸引是感情中重要的调节机制，会让两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更加紧密地交融契合。但祁燃给不了这种别人轻而易举，甚至不用费力，潜移默化就能发生的契合。
如果真的强行谈恋爱，这种“别人都有了我没有”的心理落差，不是其他优秀的条件就能弥补的。伴随时间增长，只会越来越明显。
譬如，对爱人而言那样意义重大，同时刻入身体和灵魂的标记，对他来说却只是皮肤上多了道伤疤而已。短时间内就会消失，不痛不痒。
或许也真的有能做到不在意这些的人，但那太难了——也真的没必要那么委屈自己，人的本质都是自私的。万一对方计较起来，林秋名能肯定，以他哥那样的性格，一定会怀着愧疚和自责一身伤痕地离开。
哥哥毕竟年纪不小了，一直单着，有这方面的情感需求也是正常的。但万一因为太心急脱单，所托非人就糟了，“其实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没必要怀着太强的目的性去逼迫自己，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你看圈里很多前辈单身大半生潇潇洒洒的，不也挺好么？”
他劝道，“自己觉得舒服是最重要的，顺其自然就行了。再不济我这不也还单着呢么。有我陪你单，不用着急。”
尤奇也跟着点了点头，听着话题这么严肃，为缓和气氛半开玩笑道，“队长你要是担心，不如照我这样的找个对象啊。我现身说法，我们beta对信息素的要求不高。”
他是队里唯一的beta，这话还挺有说服力的。祁燃抿了抿嘴唇，眼底泛起浅淡的笑意，“我明白的，不用担心。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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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下一场戏也快要开始了。祁燃在场边做准备，穿上白大褂时低头瞥了一眼，皱眉道，“这里脏了。”
雪白的衣料上有几点墨水痕迹。应执向来整洁自律，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上出现这样的痕迹。
“啊……可能是昨天收道具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道具组的同事抱歉道，“还有一件替换，我去让他们拿过来。”
为了剧的表现效果，要尽可能保证每个细节都完成得严谨。替换的白大褂拿来，祁燃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件的下摆衣角有几道折叠的灰痕。
“可能库存得太久有点落灰了……不过还好，痕迹很浅。这个距离在镜头里应该不太容易发现。观众都关心你们的颜值，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啦哈哈。”
“……”
祁燃心中无奈，打算去拿两张湿巾过来自己处理干净，刚要抬脚就见有人闻声走近，“我来。”
纪寒景听到动静就拿了湿巾过来。单膝蹲下，半跪在他脚边拉起他的衣角，语气是含着轻松的笑音，“这个我知道，沾卸妆液擦很——”
“快”字还未说完，那半片衣角已经从他手指间溜走。
祁燃往后退了半步，“……谢谢纪老师，我自己来。”
纪寒景原地怔住。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微眯了下眼，却并未将手里的湿巾直接交出去。缓缓起身，随手拢了拢上衣后摆。眼神询问地望向他。
他的语气不太对。
今天的剧情里，应解意去参加了朋友的婚礼后直接回学校，还穿着正式的西装，剪裁贴身，自带冷硬的气场。祁燃被他起身时伴临的胁迫感压得又往后退了半步，咬咬牙，拽住他的袖子往旁边拉，“纪老师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他们到实验室背面的僻静处说话。
祁燃心一横，开门见山道，“我觉得……那个剧组情侣的主意不适合我们。”
“……”
一瞬间，纪寒景有种被勘破了心思的羞耻感：“……为什么？”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哥是万千粉丝心里的哥哥，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祁燃的工作性质和现在处境，也不允许他分出心思来谈一场祸福难辨的恋爱。尤其是和一个圈内人谈恋爱，有太多可以发挥想象的黑点和绯闻可写了。
他如果能狠得下心去追求祁燃，让他承受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在这里当纪老师暗恋个没完。
以剧组情侣的身份跟他在一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即使这机会是连哄带骗得来的，即使这注定是一场限定版的恋爱，保质期只有在剧组的这三个月。纪寒景依旧万分珍惜地抓在手里，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
但这场限定版恋爱发生的前提，是祁燃愿意相信他的话。
而现在，他生怕祁燃下一句就是：“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接近我，骗我跟你在一起的”。
然后辅以不齿的眼神，将他费尽心思的靠近贬低得一文不值，厌恶他不择手段。
然而祁燃一脸为难，说出口的却是：“我怕万一……因为这个戏，我们俩以后不好相处。”
见他还在发愣，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坦白道：“我想能跟你相处得长久一点，不是止一部剧就结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