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竹马翻过花墙来（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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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沙发上，尹南音哭得打起了嗝, 她湿漉漉的羽绒衣外衣已经脱掉了, 身上裹着一个毯子，一头黑发披在脑后, 她盘坐在沙发上, 膝盖上抱着纸巾盒。
爱娜婶婶将热茶放在她面前, 她抽噎着说了声：“谢嗝谢……”
唐慕言一言不发地坐在尹南音身边，时隔五年, 他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唐慕言原本没打算进来，他尚且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这里主人的欢迎。
“进来等吧。”闻声出来的唐净, 面无表情地说完, 转身就往里走。
江焕冷冷瞥了他一眼, 倒是没说什么, 这里是唐净的家，让谁进来不让谁进来，都是她的自由。
于是, 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唐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杯红茶，慢条斯理的饮着, 江焕坐在她身边, 抱着手机在玩着数独。
对面的少女已经哭了好一会儿。
尹南音抽出纸巾，使劲醒了一下鼻涕，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哭好了。”
唐净放下杯子，问道：“不再哭会儿？”
“不了不了。”尹南音摇了摇头，“我其实没什么事，你可以当做是未来嫂子心血来『潮』的关心。”
说着，尹南音眼底掠过一道黯然之『色』，重活一次，很多事情她已经能够看开了，严格说起来上辈子的自己，尽管不是有意的，但单纯只是存在，就伤害到了一些人。
“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尹南音说着，将毯子拉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慕言，走了。”
“好。”唐慕言跟着起身，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从踏进这里开始，他就很拘谨。
“你待着别动，我去送送。”江焕将手机放下，站起来，领着两人往外走。
外面的雨小了些，不如之前的大，江焕一路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往回走。
回到客厅的时候，原本坐的极其端正的大小姐，此时已经瘫在了沙发上，手里抱着他的手机，继续玩着数独。
“好了，送走了，时间挺晚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晚上的抽风，跑来这里。”江焕一改之前沉默寡言的高冷形象，话多的不行，“说起来，你为什么让唐慕言进门？我以为你会让他在外面等的。”
“因为待在外面多舒服啊，待在里面才煎熬呢。”唐净冷哼道。
江焕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唐净的意思。
有时候，故地重游，才叫人难受。
但江焕明白，唐净对唐慕言算不上有多讨厌，让他进来的理由，或许有一部分是想让唐慕言内心煎熬一番，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外面冷。
他家大小姐啊，一直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
*
夜深人静，唐净才刚刚合眼，脑海中就响起了一道十分严肃的高冷男神音。
321：只要我『逼』装的好，宿主就不会再叫我小垃圾！
321：【宿主您好，这里是系统321，接下来，我将向您进行情况说明，因为进入世界后发生了一系列的小意外，现在才和您联系上……】
唐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听着这个自称是任务辅助系统的东西，絮絮叨叨滔滔不绝的废话了半个小时。
唐净：“说完了？”
321：？？？不是，宿主大人，您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
唐净：“你是说，我是任务者，但进入这个世界后失去了记忆，你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成功的和我取得了联系？”
321小光球都亮了几分，【是的宿主。】
唐净：“小垃圾。”
321瞬间炸『毛』了，【为什么叫我小垃圾！】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现在又不是小傻子，也不是暴躁未婚妻，为什么还是叫我小垃圾！
唐净：“作为一个系统，你竟然能和宿主失联十多年！”
321：……
唐净：“你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我原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签订契约，为什么……”
321：【我觉得您给我起的爱称也挺好的。】
321哭唧唧的抱住了圆溜溜的自己，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因为唐净的问题它一个都没法回答。
它能告诉她，她是被天道十二宫利用之后又抛弃的炮灰吗？它不能！
它只是一个系统，大人苏醒之后，更改了它的任务属『性』，它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宿主和自己，不被主系统发现异常。
上个世界，故事主线崩的天翻地覆，但天道意识却没有对唐净出手，它猜测是大人动了手脚。
它到现在还记得，大人对唐净说过，“以后，你负责作天作地，我负责保护你。去打碎那些你不喜欢的，这一次，我奉陪到底。”
上个世界的宿主找回了一小片的意识碎片，所以唐净识海中，代表她意识体的那个小姑娘，才能在这个世界苏醒，并且从天道法则手里抢回方尔雅的生命，并且改变了她的结局。
唐净：“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321：【您的任务，就是维持您的人设不崩坏，走完世界剧情。】
321说着，对唐净讲解了一下世界剧情。
这是一个由真假千金衍生而出的世界。
一般真假千金的世界，或以真千金为女主，或以假千金为女主，立场不同，视角不同，站在真千金的立场上，假千金是可恶的白莲花，抢走自己的人生和爱情，所有人都面目可憎。
站在假千金的立场上，自己被千娇百宠的长大，忽然有朝一日发现自己不是真千金，昔日拥有的一切都是侥幸得来的，强烈的反差，让假千金惶恐不安，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来安抚自己的内心，在假千金看来，现实是荒诞的，是不愿意去接受的。
这样的世界里，绝大多数时候，真千金和假千金总有一个是恶毒女配的角『色』。
然而唐净来到的这个世界，却有一点不同。
这是一个双女主位面，穿书而来的真千金容镜，重活一世的假千金尹南音，她们都是这个位面的女主角。
321：【这是一个双结局位面，第一个结局是真千金容镜最终打败了尹南音，和男主角结婚，一辈子美满和乐。第二个结局是假千金战胜了穿书真千金，揭穿了真千金的真面目，最终和男主角在一起。】
唐净有些不太理解，“如果只是作为小说存在，那么双结局是可行的，可是现在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最终只会有一个结局，不可能分裂出另一个世界吧。”
321：【是的，最终的结局只会有一个，并且已经确定了，是穿书真千金赢了。】
唐净眉心皱了起来，“为什么？这个是谁决定的？”
321：【我之前有说过，这些小世界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大千世界的人们热爱这些类型的故事。】
唐净：“所以，这个结局是大千世界的读者选出来的？”
321：【可以这么说。】
唐净：“为什么？只是凭借大部分人的喜好，就左右了一个世界的走向？”
321沉默了半晌，道：【宿主，衍生世界的结局只有一个，读者的审美日新月异，随着阅历和眼界的提高与积累，三观也渐渐的成型。现在的读者偏爱的是苏爽逆袭类的，真千金这样的设定比较吃香，一来真千金的人设是站在道德高地的，二来从困境中一步一步逆袭打脸的剧情更加精彩。】
唐净没有说话，321无法读取唐净的想法，想了想，又打了个比方，【就比如说，金庸大师的笑傲江湖里的一个人物，东方不败，这个角『色』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单纯的反派，但几十年过去，这个人物非但没有过时，反而随着审美的进化，越来越有趣，影视作品里，甚至让这个角『色』和男主角有了感情戏。】
“我明白你的意思。”唐净并非不理解这一点，她只是觉得有点可笑，有点荒唐，在321出现之前，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是唐净，是唐家大小姐。
然而现在，321告诉她，她只是一个故事里的炮灰角『色』，是别人故事里微不足道的存在，她的人生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甚至于这个世界，都不是自由的。
321：【宿主，您别觉得难过，一切都会改变的。】
就比如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那两个世界都挣脱了囚牢，成为了崭新的，不被约束和控制的世界。
唐净：“我没有难过。”她只是有一点点的生气。
生气自己的小竹马，相伴十多年，怎么就变成了别人故事里的男主角。
她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自己的小竹马，不能变成别人的男主角？
为什么心里觉得堵堵的，像是压了一团棉花，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江焕对她来说，是什么？
她一把掀开被子，在321不解的目光中，赤着脚踩在地上，开门跑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唐净急匆匆地跑下楼，然后胡『乱』的踩了一双鞋就跑了出去。
321早就端不稳男神音了，它尖叫道：【宿主！您要去哪里，外面很冷，您的身体不能淋雨，也不能受冻！】
321：【您可以给江焕打电话，发短信，让他来见你，您别跑了！】
然而唐净此时脑袋『乱』糟糟的，她跑到花墙下面，被雨打湿的花墙又冷又滑，她好几次摔了下来，摔的浑身脏兮兮，一张白嫩的小脸都沾了泥水。
她有些慌张，还有些着急，好像有个答案就在嗓子口呼之欲出，然而她混沌的大脑却无法思考。
321后悔了，它不应该大晚上的告诉唐净这些的，原剧情里，唐净今天会淋雨，之后导致身体垮掉，它原以为淋雨的剧情不会再发生。
它错了，它真的错了。
它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人不再是它绑定时候所认识的宿主，她只是一个十七岁，就算人生有波折，却仍然被一些人保护的很好的大小姐。
她会慌张，会生气，会难过，会笑，会闹，有些调皮，有些骄傲，别扭的要命，总是口是心非。
321：【宿主，您抓另一根藤蔓，那根粗一些！】
321不劝她了，它只希望她早点爬到墙的那一边，早点进屋去。
终于，唐净扯住了321说的那根藤蔓之后，有些笨拙的，第一次主动翻进了对面的院子，她的鞋子掉了一只，她也没有在意，她栗『色』的卷发被雨打湿了，湿漉漉的滴着水，她跑的很快，像是害怕跑慢了，她的小竹马就会不见了。
她跑到了别墅大门口，按响了门铃。
江焕此时才刚刚睡着没多久，听到门铃声，还有些不在状态，他开了灯，下了楼，开了门，然后他的瞳孔蓦地一缩。
他的小姑娘，一身狼狈地站在他家大门外，冷的瑟瑟发抖，眼睛红红的，表情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江焕已经一把拉住了唐净的手腕，将人拽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