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15）（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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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净？”傅明修蹲在唐净面前，看着唐净像是一尊精致的偶人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心里无端有些慌, “净净？你怎么了？你理一理小哥哥。”
他抬起手，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小姑娘的脸有些凉, 他双手捧住, 按在自己心口，“不害怕, 刚刚大夫说了，爹一会儿就会醒。”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如四年前, 在傅家的小院里她失控之后那样——
傅明修的手蓦地一顿, 他忙低下头, 仔仔细细看向唐净的眼睛, 那双乌溜溜的杏眸，眸光毫无波动，就像是原本的灵魂已经不在里面了。
“净净？”傅明修轻轻拍了拍唐净的脸, 心中越来越惶恐，“净净，你别吓唬小哥哥, 你理一理我啊。”
*
唐净的识海中, 无数翻滚的记忆碎片搅动着，有个面容精致到不像真人的小姑娘站在碎片的中央，她漆黑的眼眸里, 倒映着那些碎片的影子。
她的手扬在半空，试图从里面找出某一块碎片。
明明大脑是空白的，她甚至还没有“自我”的概念，但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些像是从千千万万不同人生里截取的片段里，有一片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但她找不到，有种暴躁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情绪涌上来，然而每每这个时候，就又有一种温暖的情丝牵绊着，一点一点消磨着她心头的暴戾之气。
321小光球此时已经吓傻了，因为在看到小姑娘那张犹如神之手精雕细琢而成的脸时，它就知道她是谁了！
在天道十二宫，怕是没有人不认识这个被创造出来拯救了三千小世界，却又因为不再被需要，而被强行抹去存在的小姑娘。
天道十二宫，统管大千世界，大千世界衍生三千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大多为大世界中人创作出的艺术作品衍生而成，是以每个小世界都有气运之子，也就是所谓的主角，以及推进世界运转的反派和重要配角。
气运之子所代表的“善”与反派所代表的“恶”，形成了推动小世界发展的本源之力，而这股本源之力又会反馈到大千世界，从而维护大千世界的稳定。
数万年来，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就维持着衍生与反哺这样的良『性』循环。
驱动小千世界运行的善与恶，犹如光与暗，互相对立，又相辅相成。
然而这两种至关重要的法则，却不由天道十二宫掌管，它掌管在大千世界生活着的民众手里。
比如说，霸总世界里，小白花是第三者上位，本来不该存在的世界，却因为很多人喜欢，被衍生成了小千世界。这样的世界之中，善恶法则是扭曲的，这就导致世界极其不稳定，不符合逻辑的反派，不去作恶，善与恶的平衡被打破，世界就会崩毁消失。
随着这样的小世界越来越多，大千世界非但无法获得反哺，反而会消耗不少能量。
如此以往，大千世界必然无法逃脱坍塌的命运。
天道十二宫的十二个卫道者，为了打破这样的恶『性』循环，他们强行创造出了一个“恶”之法则。
这个被创造出来的法则，就是唐净。
承受“恶”之法则的容器，须得拥有强大的灵魂能量体，他们选中了唐净，将她丢入三千小世界，受尽所有的苦难与黑暗，摧毁她心中的光。
没有人知道唐净到底经历过什么，等到她再次回到大千世界的时候，整个灵魂都是黑暗的，卫道者们的的确确成功了。
失衡的善与恶被强行平衡，渐渐地生成了新的法则之力。
不再被需要的唐净，原本应该被毁掉的，然而那些人做不到。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强行打碎了唐净的意识，将无法被消灭的旧的法则之力，用一百零八道锁链束缚起来，之后将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只是一个容器的唐净丢入了三千小世界。
因为怕她找回自己的意识，向天道十二宫复仇，他们封印住了唐净的灵魂，强行塞给她不属于她的人设，让她在小世界一次一次轮回，最终蹉跎至死。
321看着扬着手，努力想要抓住一些什么的小姑娘，忽然觉得十分的难过。
它开始理解为何它家大人会那么的愤怒，虽然它并不知道大人和小姑娘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它觉得，她变成一个小傻子也挺好的，不要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可是生而为人，又有谁想失去自我的活着？
大人解开她的封印，也是想要她找回她自己吧。
【宿主，加油啊。】321小声地喊了一声。
小姑娘的手顿了顿，仿佛是在困『惑』从哪里来的声音，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里，倒映着321小光球的莹润白光。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挪回视线，看向那些四散的碎片。
321帮她着急，要是有谁能帮一帮她就好了。这么想着，321利用自己的系统空间，连接了外界。
“净净，净净——”
傅明修的声音，传了进来。
“理一理小哥哥，咱爹已经醒了，他可担心你了。”
“小哥哥。”小姑娘的嘴唇微动，重复了一遍。
“想不想吃小哥哥做的小烤鸡，你理一理小哥哥，小哥哥就给你做好不好？”说话的人声音都哽咽了，好像非常非常的难过。
难过？
难过是什么？她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这种心里发沉，嗓子发紧，鼻尖酸涩的感觉，是难过吗？
为什么小哥哥难过，她也会觉得难过，小哥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空白的脑海中，蓦地掠过一些杂『乱』的画面，石桌上的风筝，下雨的青石街，合撑的一把伞，放晴时交握的手，灯下缓缓滑落的乌发和温暖的唇，这些画面最终被一张红艳艳的盖头遮挡住。
啊，想起来了。
那是净净的小哥哥，是她的小哥哥啊！
小姑娘的手飞快地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一块极小的碎片被她紧紧握在了手中。
321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它看着小姑娘握住那个碎片，依靠着被锁链紧紧缠住的球体闭上眼睛，那碎片散发出柔柔的光晕，慢慢地融入小姑娘的身体。
识海之外。
唐净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渐渐有了亮光。
身体的感知力慢慢地恢复，有温热的水滴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抹了一把，送到唇边『舔』了『舔』，是苦的。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男人清隽无双的脸上，他眼睛都红了，眼眸被泪水洗过，亮亮的，她伸手去碰，“小哥哥，别哭啦！”
傅明修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陷入了一种狂喜之中，他将人抱起来，拥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净净？没事了吗？你吓到小哥哥了，我还以为……”
唐净捂住他的嘴巴，眸子里是暖暖的笑意，傅明修的唇印在她的手心，而后，张开双臂拥紧了她，将脸埋进她颈侧，要这样才能稍稍安心一些，四年前她失控昏睡了五天，他尚且还能从容应对。
如今只要想到小傻子不会笑不会闹，他就慌张不已。
唐净将脑袋靠在傅明修的脑袋上，也闭上了眼睛，她默默地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那片存有唐净一小部分自我意识的碎片，其实是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强行拿走的，沐婧颜七岁前的记忆。
只有这样，这个世界的原剧情才能走完，否则镇国公府的人知道沐婧颜还活着，她如何会死在顾湘君的手里。顾湘君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嫁给傅明修。
至于为什么她的意识会在沐婧颜的身上？自然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沐婧颜，也是天道十二宫的那些人，给唐净准备的人设之一。
换而言之，唐净就是沐婧颜。
【小垃圾。】唐净在心里唤了一声。
【怎怎怎么了？】自从321知道唐净到底是什么之后，对她就怕怕的。
【我可以弄死顾湘君吗？】唐净问。
321说过，她的任务就是维持人设不变，走完世界剧情。
没有七岁记忆的唐净，没有办法找上镇国公府，因为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傻子，不会那么做。但有了记忆的唐净，可以。
321感觉自己整个统都不好了，只找回了那么一点点的自我意识，宿主就可以变得这么凶残吗？
【我我我我不知道。】321快哭出来了，这种黑化版的宿主它遭不住啊！
好在这个时候，它爸爸开口了！
“净净，以后不要这么吓我了。”傅明修的声音闷闷地，他抬起头看着唐净的脸，凑过去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唐净歪着脑袋，软乎乎的小手捧着傅明修的脸，吧唧回亲了一大口，“以后，会一直和小哥哥在一起。”
321小光球，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宿主，在黑化和软萌之间无缝切换。
得亏她摔坏脑袋变傻瓜这种身体上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要是智商也恢复了，321急忙打住了，不敢想那么可怕的事。
“我想去看爹爹。”安抚完了小哥哥，唐净就开始惦记唐德贵了。
“好，我带你去。”傅明修握紧她的手，半点不肯松开。
唐德贵见到活蹦『乱』跳的唐净，眼圈立马就红了，他抱住自己的傻闺女，“乖女，身体有没有哪里难受，难受了一定要和爹讲。你知不知道爹多担心你。明修，赶紧去喊郎中来，看看净净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了呀！”唐净『摸』『摸』唐德贵的脸，擦掉他眼角的眼泪，“真的！爹爹才是，吓人！”
“是是是，是爹的错。”唐德贵『摸』了『摸』唐净的脑袋，“爹也不吓净净了。”
傅明修看了唐德贵一眼，心底浮上浓浓的担忧，大夫说，唐德贵的身体，怕是能撑过明年开春就算不错的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想到唐德贵死后，唐净会有多难过，他就很心疼。
唐德贵怕唐净再被刺激到，让他暂时不要告诉唐净，他自己会想办法解释给唐净听，生老病死，如同四季轮回，不可避免。
*
因着明天，傅明修还要进宫面圣，一家人早早吃了晚饭，只是睡觉的时候，却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唐净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起进来的傅明修，有些困『惑』，“小哥哥，不睡觉吗？还想和我说话吗？”
“娘子忘了吗？”他反手关上门，缓缓走近她，“我们已经成亲了，成亲了，就要住在一起。”
哦，唐净恍然大悟，她都忘记自己和小哥哥拜过天地了！
她爬到床里面，拍了拍外面，“那好叭，分一点给你。”
“好。”傅明修的心砰砰砰，一声比一声重，他吹熄了烛火走到了床边，梦里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涌上脑海，不知是不是美梦就要成真，傅明修竟然有点手足无措的紧张起来。
他抓起被子一角，掀开，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翻身上了床。
他侧过身，想和唐净说说话，然而小傻子有节奏的小呼噜都打了起来。
傅明修拳头抵着唇，低低笑了起来，那点子旖旎心思暂时歇了。他抬手想去把人抱进怀里，然而熟睡中的唐净感觉到有人靠近，一巴掌就拍了过来，傅明修闷哼一声忍了。
他平躺着，想着这样不行，他必须让娘子习惯自己的存在，这样习惯了之后就不会动手了，否则一直这样下去，他几时才能抱着软软的小姑娘睡觉？
反正他都承认自己是个禽兽了，不做点禽兽的事情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么给自己打了气，傅明修再一次侧身，直接将小姑娘揽到了怀里，小姑娘睡梦之中无意识的开始拳打脚踢，那力道真是谁试谁知道，傅明修不知道自己挨了几下，但总算是成功的将人按住了。
小姑娘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中很温暖，尽管身体被揍得还挺疼，嘴角也被揍了一下，但傅明修还是没出息的笑了出声，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额头，然后顺着鼻尖一路往下。
心口残余的不安和忐忑，就在这唇齿相依间，慢慢地消散了。
他抱着小姑娘，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屋外，皎洁的月许是羞红了脸，躲进乌云间，再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