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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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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公主亲自过来的消息传得飞快,青州刺史贺敏刚刚料理完公事,此刻步子急促,象征正四品官阶的绯『色』官袍随风摆动,靴底踏尘,快速来了府外。

刚跨出府衙大门,便见四周诸位肃然而立,面『色』均是凝重,而那华丽车驾之上,一袭白衣的长宁慢慢走了下来。

贺敏心念百转,上前抬手道:“臣青州刺史贺敏,拜见长宁公主。”

长宁来青州,目的不明,先对他视而不见,在南乡县住了一段时日,今日才好像想起他来一样,忽然又来了这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使持节而来,代皇帝亲临,掌生杀之权,不容小觑。青州三年前大换血,如今藩镇坐大,朝廷正把心死,更何况……废太子还囚在青州,贺敏不知公主此行何意,更不知陛下态度,更要小心再小心。

青钰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贺大人不必客气,本宫前来,也只是为了公事。”

什么公事?

贺敏心有疑『惑』,眉头微动,随青钰转身进了府衙大堂,青钰寻了主位坐下,目光冷淡扫过众人,淡淡道:“本宫来青州之前,曾弹劾兵部尚书和都督章郢,贺大人想必知晓。”

贺敏沉声道:“此事牵扯二品官员,唯有陛下亲旨,方可由大理寺查办,臣人微言轻,无权过问。”

青钰笑了一笑,面纱后的容颜泛着一股冷意,“此话不错。只是当年河西修堤的差事,为何被章郢推得一干二净,高家和他到底有什么关联,本宫还是要好好查查。”她语气微顿,拨了拨手指甲,慢悠悠道:“毕竟,三年前高家人在此地,高平等人出事他便回来了,未必没有与他勾结。”

这……

贺敏脸『色』微变,若不是高氏一族出事,他也不会这么快被提拔成州刺史,长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连他也要一道怀疑么?

贺敏道:“公主明鉴,勿要冤枉无辜。”

青钰淡淡道:“本宫不查,此事便一直有疑虑,倒不如彻彻底底查清楚,明明白白的事实拿出来,是非是白一目了然,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贺敏垂目沉思片刻,敛衽低首道:“公主需要什么,臣定配合公主调查。”

是个聪明人。青钰拂袖起身,“本宫要看这几年的卷宗。”

……

刺史衙门后面放置卷宗的库房常年上锁,若无职权不得擅入,窗牖俱以木条封死,库房内木架林立,案牍生灰,烛火幽暗闪烁,将青钰的身影拉得极长。

章郢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高大的书架宛若一只巨兽,居高临下,睥睨着体态纤柔的公主,她半面蒙纱,一手握着一本册子,正低眸翻阅浏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假扮文喆,无权进入此地,也不知她又打得什么主意,让人将他带到此处会面。

故弄玄虚。

章郢波澜不惊,尚未有所动作,青钰已淡淡开口道:“来得倒是快。”

章郢抬手道:“殿下找臣何事?”

青钰转头朝他笑了笑,并不回他话,而是慢慢朝他走过来。

微微弯腰,她在他鬓边轻轻一嗅,闻到这股熟悉的淡香,便觉心旷神怡。

她右手握着书卷,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慢慢地念那书中内容:“永嘉元年正月初三,长宁公主杀南乡县令高平;正月二十,豫州襄县民匪暴动,平西王世子章郢镇压暴.『乱』。”

章郢眉梢微微一挑。

她继续慢悠悠地念,语气凉如这寒夜朔风:“高平身死,尸首分离,悬于城头三天三夜,逾十日,刺史下狱革职查办,押送他的人,便是你文喆。”

“可真是巧啊。”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波澜不惊,八风不动,好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

她笑,“怎么不说话?方才还敢拿刀架着本宫,现在却像个闷葫芦?”

章郢微微一笑,垂目不看她,淡淡道:“公主所言,是在针对臣,还是在针对世子?”

青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又走到书架前,“本宫弹劾谁,自然是在针对谁。他是你的主子,针对他,你逃得了么?”

章郢笑了一声,“是么?”

他也微微上前几步,不咸不淡道:“若是如此,公主也没必要当着臣的面念那些了,公主与世子无冤无仇,给自己树敌有意思么?”

他不傻,亦知她不傻。

章郢目光上移,见她是在找南乡县那几年的卷宗,也是明摆着想挖出点什么,只要能证明平西王府和高家有关系,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她都能拿去大做文章,若能侥幸和那河西水患扯上关系,那更好,改天她又能洋洋洒洒写一篇奏疏,再把他踩一脚,岂不是锦上添花?

……有必要这么步步为营么?

青钰垫着脚尖去够一本册子,原地蹦了无数下,好不容易够到了一扯,又带着其他书哗啦啦落下,铺天盖地砸了她脑袋顶一下。

她吃痛地捂着额头,察觉到章郢在一边,遂放下手,恢复冷淡的神情,“树敌与否,本宫还要问你,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本宫答应与世子合作,但你是你,世子是世子,姚广那一条人命,文大人打算怎么圆回去?”

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索『性』直入主题,将难题抛给了章郢。

章郢道:“姚广如今孤苦伶仃,捏造死因易如反掌,只要臣和世子不说出去,此事便不会败『露』。”

青钰却道:“这不行。”她抬起头仰视个子颀长的他,只『露』出一双尖锐的眼睛,“还是有把柄,本宫不许任何人手握本宫的把柄。”

章郢说:“这样,那就谈不下去了。”

本来,他也不是一定要腆着脸讨这位金枝玉叶的开心,他堂堂藩镇,要真论势力,是她的圣宠有用,还是他在当地的势力有用,还说不定呢。

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带回阿绪,之所以选择乔装打扮,不是他闲得无聊,而是想『摸』清她的路数。

若非她有那根钗子,章郢便会假意妥协,在她拔刀之时就不再虚以委蛇;若非她被他劫持之时的眼神如此澄澈,让他再次想起了故人,他也不会乖乖来到这里,随她试探。

现在没什么可谈的,那就干脆不谈了。

他和她都是如此『性』子,哪一方都犯不着讨好,到底高下如何,不如朝政上见。

章郢说完,便要转身,青钰却忽然笑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小主子,不想要回去么?”

她居然拿阿绪威胁他?

章郢双眸微眯,转过身来,黑眸霎时沉凝下来。

她继续笑:“上回在城外小树林,他和另外一个小子一起,瞧见我便喊‘有鬼’,我本想抓住他好好教训一番,谁知转眼他便不见了,想来是世子将他带走了罢?”她不无挑衅道:“你说说,现在他落我手里了,我要怎么处置他呢?”

手握筹码,很是嚣张。

她那尖锐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狐狸,又像是猫儿,狡黠勾人,又透着目空一切的傲气,需要再长一根狐狸尾巴左右摇摆,以示她的得意。

打蛇打七寸。

章郢冷声道:“东西是死的,所以呢?直接说罢,公主想让臣做什么?”

她微微站直了,把手中卷宗朝身后轻轻一扔,优哉游哉道:“其实也简单……”

“把你腰牌借本宫一用,明日午初,还令牌之时,本宫连人一起还你。”

章郢看着青钰,冷淡不言。

他在权衡利弊,目光在她鬓边发钗上微微掠过,半晌之后,他颔首道:“可以。”

……

青钰拿了令牌,很快便和章郢一前一后地从库房里出来。

远远见着长宁公主远去了,守备在一边的衙役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儿,又凑到后脚出来的“文喆”身边去,低声笑道:“文大人,小的听说公主是瞧上你了?这库房除了上头的人和贺大人,您可是第一位进去的,滋味儿怎么样?”

这其中“滋味儿”,自然不是进库房的滋味儿,而是与美人独处,当是何种销.魂滋味儿。看这人八卦好奇的眼神,相比是以为公主芳心暗许,幻想出了一桩一见钟情的风流韵事。

章郢垂袖而立,慢慢朝外面走去,一边冷淡道:“谁跟你说的?”

那衙役的笑容僵了僵,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文喆不像平日那般好说话,他估『摸』着大概是出了错觉,又神神秘秘道:“嗨,还装什么装,那事儿传得快,转眼间谁不知道?张大人出来时脚下都是飘的,可不是被吓得。想不到,这些公主个个都这么风流,都好在官场上找……”

本朝公主确实作风不算好,养面首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样传出来,还是让人听得万分恼火。那衙役见章郢一言不发,还以为戳到他痛处,又一路尾随到门口去,门外平西王府的侍卫宗临早已在候着,章郢便淡淡吩咐道:“去给贺敏传个口信去,谁再敢传谣,以冲撞公主仪驾罪论处。”

宗临面『露』诧异之『色』,那衙役这才发觉不对——直呼刺史名讳,此人又怎会是文喆?他才回过神来,便被宗临毫不留情地一脚踹翻了去,惨叫着被拖走了。

章郢在原地拢了拢袖子,隔了一会儿,宗临料理完那人,在他身后俯首:“世子。”

章郢注视着府衙外一棵凛凛的乔木,忽然问道:“方才看见公主了么?”

宗临点头,不解其意,垂首沉思片刻,才试探道:“公主可是有何蹊跷之处?”

章郢不置可否。

宗临跟在世子身边多年,知道世子为人冷淡,一句话不爱多做提点,而今不言,想必正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宗临沉思许久,才试探道:“长宁公主发间的玉钗,有些眼熟……”

宗临记得青钰,曾经那小姑娘傻得可爱,甚为爱笑,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可那公主……一个眼神都尖锐得跟刀子似的,饶是宗临,也不敢与她随意对视。

为什么公主戴的发钗这么眼熟?难不成,这二者有什么关联?总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去查清楚她到底是谁,有没有第二种身份。”章郢微微一笑,抚『摸』着拇指的扳指,吩咐道:“此外,还查清楚三年前长宁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南乡县,贺之清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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