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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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陈砚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大概是哭累了,被哄睡着了。
只记得后来他们很平静地聊——
“要离开这儿,还是……?”湛柯依然保持着那个将陈砚抱在怀里的姿势,手还是轻轻地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陈砚当时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哄小孩子了,真的很舒服,积攒了许久的睡意向他倾泻而来,上下眼皮忍不住打架。
陈砚说:“也许。”
“如果要走,走之前会跟我道别吗?”湛柯问。
陈砚又说:“也许。”
湛柯很轻地笑了一下,陈砚被这声笑苦得难受。
“以后某天突然想起我,还会来见我一面吗?”湛柯问。
陈砚思考了很久,又说:“也许。”
湛柯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顺了顺,说:“那就好。”
“那你会听我的吗?”陈砚问。
湛柯说:“不会。”
陈砚笑了,“为什么不?”
湛柯不回答了。
陈砚问的是结婚。
隔天醒来的时候湛柯已经不在了,陈砚难得睡一次好觉,睡得脑子都懵了。
他以为湛柯走了。但也只是像往常一样打了一上午游戏。
一直到中午,门铃按时按点地响了,他推开门就看到湛柯熟门熟路地端着两盘菜走进来,又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两碗饭来。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摆好筷子,然后叮嘱:“快吃,等等凉了。”
陈砚从他第一次进门起就站在门边,一个人型路障。
被招呼去吃饭时才动了动,原来还是活着的。
吃饭时湛柯问:“什么时候醒的?”
陈砚根本记不得时间,索性随口编了一个。
湛柯说:“还以为你能睡到十二点。”
睡到十二点这种事陈砚以前还真没少干。
“早上起来怎么不叫我?”陈砚问。
“看你好不容易能睡着了,多睡一会儿。”湛柯笑笑,问:“是不是哄一哄就能睡着?”
陈砚嗤笑一声,没理他。
“如果是的话,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湛柯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要交代:“就……”
“不是。”陈砚打断他。
关于此事两人的对话短暂地进行到这里。
陈砚最近的确很缺觉,湛柯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想说不,但想了想又点头。
湛柯像昨晚一样动作轻柔地哄,最后像施魔法一样说“睡吧”,陈砚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窗帘把光都挡在了外面,不让他们见。
这样看来光太残忍了,夜幕拉下来才有喘息的余地。
周二下午。
预计是起飞时间提前两小时到机场,湛柯做好饭后就站在门口等陈砚下班。
陈砚回来后半小时吃完饭,提前约好的车就到了,
他言而有信,答应了送,就是要送。
“三天就回。”湛柯说。
“好。”
分别的时候陈砚对他笑了一下,湛柯盯着就出了神,他不太愿意转身,就想再多看看。
他总觉得,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快去吧。”陈砚催促。
“我走了。”湛柯冲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就又回头看看。
第三次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砚的背影了,他要回去了。
陈砚还是选择不跟他道别。
湛柯仅在北京待了一天,急忙赶回来后隔壁的房门已经敲不开了。
电话能打通,但响了没两声就被按掉了。
湛柯只能通过这个来庆幸陈砚没有出事,他只是选择一声不吭地离开自己而已。
这就很好了。
他不知道陈砚去哪里了,也不敢去查,更不会去四处问。
现在他很清楚,陈砚身边只要没有他,大概就会过得不错。
隔壁的房子终日不会再发出丝毫的响动。其实陈砚在的时候也很少有动静,这家伙太懒了,除了上班不怎么出门。
也没有人回再造访这一层楼了,他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以前稍微热闹一点就是季漪或者简乐来的时候。
湛柯突然想,要不要告诉季漪一声。
但想了想,陈砚要走,怎么会不告诉季漪呢。
他又突然想,要不要去陈砚公司问一问,说不定没有离职,只是搬家了。
他开始想一出是一出,当即就给李诚打了个电话,后者说陈砚是昨天办好的离职手续,还问他有没有人能介绍,这边职位空缺人不好找。
湛柯哪还有心思想这些,道完谢应付了两句就挂了。
湛柯站在门口,像往常一般靠在墙边,盯着电梯发呆。
他脑子里很乱,会想一切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后再自己否认自己。
陈砚会不会只是搬家而已。
会不会只是换了个工作而已。
也许只是去旅游了,很快就会回来。
不会了。
陈砚什么都告诉他了。
说爱他,但就是因为爱才痛苦。
他不该期待这些的。
这对于陈砚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该这么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
湛柯终于说服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了。
但还是在楼道等了一晚上。
行李箱就放在旁边,站久了站不住索性就席地而坐。
眼睛就一直看着电梯。
但那电梯一整晚都没到过这一层来。
陈砚更没有出现。
一切都如常,没有奇迹发生。
天亮起来,湛柯才站起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将行李箱拖进去放下。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该去买菜了,还是去菜市场买比较好,但是大爷大妈起的很早,他也得去早一点才能买到农民自家种的新鲜菜。
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走路没注意撞到了一个同样心情不太好的人,他先道歉,对方不饶,脏话层出地指着他骂了好半天。
湛柯没忍住,上去就是一拳。
那人想还手,没打中,气急了就扑上来。
湛柯不是不会打架,只是打的少,大概因为不用自小为生计操心。
刚巧今天心情实在不怎么样,下手就重了点。
不过最后还是没打爽,因为被路人拉开了。
那人一边擦鼻血一边说:“操.你.妈.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下手真他妈的黑!”
下手黑?
那就是陈砚传染的。
湛柯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给那人认认真真地道了个歉。
在他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时候,又转身走了。
他赶时间。
要买菜的。
今天实在不怎么顺心。
早上可能有点犯低血糖,菜摊跟前挤,他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一个大妈。
大妈人挺好的,问他小伙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又道歉,然后说没事。
大妈是个热心肠,追着他劝了半天,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表示听到了。只是习惯性冷漠,大妈觉得他没放心上,小声说:“这孩子怎么这样,我还不是为你好,现在这身体真的是本钱,我那儿子身体就不行,现在一天累的,回家就睡觉。”
湛柯知道她是好意。
还是气。
耐着性子道谢,然后付了钱拎着菜走了。
好在回家路上没遇到什么糟心事儿。
不然湛柯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疯一次。
回到家还很早,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很认真,很用心,注意力很集中。
他挺意外的。
助理打电话来,着急地问怎么电话一晚上打不通。
他没回答,问怎么了?出事儿了吗?
不是打不通。
是关机了。
不想被打扰。
助理说:“可是这边还堆着很多事儿没处理呢,您这刚回来一天又回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人家也催呢。”
什么时候回去?
湛柯思索片刻,说先放着,可能改天就回去了吧。
一般早上都是这样,处理邮件到做饭点。
他会设好闹钟,定时定点地打铃。
他大概能控制住自己做饭的时间,因为每天都是两道菜,时间卡的准,陈砚下班吃到的才能是热乎饭。
做饭的时候又不小心切到了手。
好巧不巧是上次季漪来的那次做饭时留下的伤口被二次开刀。
能感觉到刺痛,但他没什么力气去表现这个痛,多余的一个表情都不想有。
沉默着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听着水流哗啦啦作响,他突然觉得好浪费水,于是把准备好要洗的菜装在盆子里放在下面接。
看到菜被染红了他才反应过来。
低声骂自己:“傻逼”。
菜又重新洗,浪费了更多的水。
如果陈砚站在旁边看,一定会骂他的。
毕竟抠得要命。
菜炒好了,他端过去放在桌上。盛了两碗米饭,一碗多一碗少。
窗帘拉着,光又被挡在外面了。屋内哪怕是正午也一片昏暗。
今天是大晴天,没有风也不见雨。
小区内安静得很,尤其是中午,连小孩子玩闹的声音也消失。
特别安静。
他平时没发现有这么静。突然发现觉得挺新奇,像是第一天住进这里一样。
他没有幻觉。
上天连给他一个陈砚还在身边的幻觉都不愿意,就是惩罚他这种恶人。
他清醒的要命。
可还是想这样做。
他吃饭时觉得难以下咽,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饭这么难吃过。
明明自己也天天吃自己做的饭,前段时间还总觉得自己厨艺每天都进步,沾沾自喜地觉得这样一直坚持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抓住陈砚的胃了呢。
做梦吧。
好难吃。
他是用膝盖炒的菜吗。
洗碗的时候又突然想明白了。
不是菜难吃了,大概是因为沾上了他的血。
陈砚说他的血是苦的。
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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