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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108章救赎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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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陷入了奇怪的昏『迷』。

起初以为是后脑撞击的原因, 后来发不是,没血块没外伤,怎么查也查不出根源, 明明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却就是无法醒来。

医说,是由于大脑皮层的突然抑制而导致的假『性』死亡, 或者以理解为,植物人状态。

这诊断结论,令闻礼几近崩溃。

从那天起他就在文斯床边守着, 再没合眼。

无论旁人怎么劝,他都像听不见,背影如铁似的,执拗而坚定地守着那人。

只闻立民问他的时候, 闻礼会回一句,“是我的错。”

这精神矍铄的中年父亲也受了极大击, 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他不知道两孩子到底发么,若再问,闻礼也不会多说。

闻礼无法和父亲坦白那些原因, 他只能握着文斯无力的手,深深抵在眉心,感受手腕的地方还脉搏在,他仍然活着, 这大概是能支撑他的全部动力。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惩罚,闻礼想,那毫无疑问是他的错,即便不停地在心里复, 无论怎样深切自责,也无济于事了。

他来笃信自身,做么都是谋定后动胸成竹,从未如后悔一件事。

这次他后悔了,为么一定要追问出事情真相呢,如果他没『逼』文斯坦白,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闻立民也看到文斯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其实当他接到电话赶来医院时,就已经明白,闻礼知道“文玟”是他姐姐了。

在闻立民眼里,自己这亲的孩子心思敏感,是不是因为不想面对,所以才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

解铃还须系铃人。

**

今天从外地请来的医会诊,需要一小时,闻立民强忍悲痛还要安慰闻礼,“放心,他一定会醒的。”他拍了拍子肩膀,“走吧,下楼去。”

已经天没离开病房,乍一见到耀眼的阳光,闻礼还恍惚了一下,仿佛在那阳光里看到某人的影子。

一怔,幻影即逝。

初秋天气晴好,住院楼后面的院子不时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散步,也家属推着轮椅来去的。

闻立民望着眼前的景象,“你姐两岁之前,医院也是他第二家。”

“……”闻礼看父亲。

“他妈妈身体不好,了他之后每况愈下,后一年几乎天天住在医院,那时候思思才刚两岁,已经很是聪明早慧了。”

闻立民说,“他妈妈一直就更喜欢女孩子,下思思多少些遗憾,又觉得孩子小,所以初那两年,经常会给思思穿裙子,母女装的那种。”

闻立民至今还清楚记得,发妻的模样,那是懂得活又温柔贤淑的女人,是他这辈子唯一所爱。

“他妈妈很喜欢穿裙子,哪怕在医院,也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因为开始想要女孩,家里早早就准备了女孩子从出到长大,各年龄段的裙子,几乎能放满整间屋子那么多……”

回想到那段去,闻立民眼中无限怀念,之后便是怅惘,“后来他妈妈去世了,我就和在的你一样,沉浸在悲痛里,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我都没管思思,甚至差点忘记我还这么孩子……”

他苦笑,“你肯定觉得,我这爸当得特别不负责任吧?”

闻礼无法说么,从姐姐的角度,突然失去妈妈又等于没了爸爸,何况他那时才两岁,正是需要关爱的时候,想而知该是怎样的光景。

然而,他同样也不能苛责父亲,因为他在能理解他那时的感受。

“后来直到思思四岁上了幼园,老师联系到我,我才知道,这孩子对『性』别的认知出了差错。”

闻立民道,“他因为想念他妈妈,每天都要穿和她一样的裙子,保姆觉得孩子还小,又刚失去母亲,就随着他的要求,后来在幼园里,老师才发思思竟然坚信自己是女孩子,还被同龄的小孩嘲笑,哭着跑回了家,跟我说他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

闻立民嘴唇颤抖着,“我那时特别不能接受,带思思看了很多医,都没效果,一次他受到刺激,甚至差点要拿刀……”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那时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

闻礼也明白了,他没想到曾经会这么激烈的事情发,他只记得小时候很奇怪,姐姐和妈妈关系好,他和爸爸关系好,而交叉之间的关系却反而冷漠。

父子俩在长廊边的椅子上坐下,闻立民望远处的花坛,“从那件事后,我就再也不敢强迫思思去直面他的『性』别,我只能尽量地顺着他,保护他,让周围人都认他女孩的身份,我发,这样他就能获得安全感。”

闻立民回忆那些往,其实那么些年他虽不遗余力为闻思掩护,小心翼翼地待他,实际上并没真正放弃让子“恢复”的想法。

直到后来知道了“四叶草公益社团”,那跨『性』别者父母自发组织起来的机构,更加深入地了解跨『性』别者这群体。

那里的老师告诉他,闻思跨『性』别的意识并不一定是单纯由于外力改变,他或许来就是女孩子,和他妈妈是上天注定的母女,只惜在来到世间时出了些意外,让他了男孩的身体,其实他本该就是女孩。

“虽然这不能成为我推卸责任的借口,渐渐我也释然了,我不再想要去扭转他的意识,只惜还是明白得晚。思思小时候,到底亏欠他多,尤其强迫他去看心理医接受治疗……我想他应该是恨极了我这父亲吧。”

闻礼记得,小时候总听父亲说姐姐要去医院,隔差五地去医院,原来是这样。

“……爸,姐不恨您,他很在乎您的感受。”

“我知道,我知道……”闻立民抹去眼泪,“前些天,得知思思愿意做回男孩子,我很高兴,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高兴,而是他愿意真正接受他自己,以前的他得辛苦,如今我只盼他能够真正地放松,没负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想到……”

闻立民短促而颤抖地叹了口气,老态的背微微佝偻起来,两手捂住脸。

“思思一定会醒的,他以后还更好的活要,怎么会醒不来了呢?他一定能醒的……”闻立民像是在对闻礼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在这医院花园的回廊里,一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突然掩面痛哭,这样的地方,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没人注意到。

“他会醒的,他也舍不得您。”

这连的心痛,闻礼已经快要麻木了,刻望着湛蓝的天,他又能感到疼。

只能这样说,真正的姐姐已经去了另一他期望中的世界,这世界里那些往的伤痛已成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他的治愈在未来,在新,而他父亲的伤痛,是被“文斯”的姐姐所治愈的。

你治愈他,他再治愈另一人,即使不能成为彼的救赎,后终成一圆,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圆满。

那他自己呢?

闻礼想,他的圆满又在哪里?如果文斯永远醒不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么样。

**

病房外,那穿灰『色』薄风衣的身影,倒映在医院白得刺眼的地板上,被拉得很长。

医们边说话边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稍欠身让开。

“体征都正常,排除癫痫和颅内占位『性』病变的能下,还是考虑心理因素造成脑电波异常放电……”

“目前建议住院观察保守治疗,稍后通知家属这情况吧。”

“……”

季明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文斯正躺在床上,纯白『色』的床单被褥将他的脸『色』也衬得透白,旁边的监护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规律音。

视线顺着点滴管往下,到纤细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似乎无形中显得些偏大了,他指头微微蜷缩,那枚戒指便能稳妥地圈在上面。

季明景就这么站在文斯床边,静静地待了两分钟,便离开了。

他虽悄悄的来,走的时候却没能悄悄地走。

出门刚走旁边那间病房,他便看到了走廊对面、台阶转角正走上来的男人,对方也看见了他。

卢庚昨天才来一次,季明景今天会出也算正常。

闻礼沉默,季明景亦然,只是在走彼身边时,他们不约而同偏头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萧索,没谁比谁更多。

“……保。”季明景淡淡说了一句,走下楼梯。

闻礼回到病房,文斯依然安静无息地躺着,他在他跟前坐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小心捋他纤瘦的手指。

这整只手已经因为输『液』而出明显浮肿了,埋针的位置还些乌青,闻礼抬头看上方的点滴余量,心想今天的输『液』结束后,得再给文斯敷一下手。

闻礼掀起被角,『液』体凉,文斯手脚容易冷,他卷起他病号服的裤腿,手握住小腿肚,轻而缓慢地按摩。

腿上的那几道疤痕已经很浅了,闻礼看着,突然感觉掌中的骨骼好像隐约颤了下。

闻礼大吃一惊,还以为感觉出错,忙屏住呼吸,仔细又看。

再也没动静……

这天来第一次希望临近,就这么突然失去,闻礼浑身都像紧张后陡然抽去血『液』般,凉透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起身去往医办公室。

**

文斯以为自己已经死掉,再睁眼却发到了一非常熟悉的地方。

不大的开间里,床、桌椅、沙发、电视,甚至摆在窗台上还油亮茂密的绿萝和吊兰,电视未曾蒙尘,阳台上的金『毛』犬安静地伏趴着,好像主人从未离开。

是他在原来世界的家。

闹钟响了,时间早上六点半。

拍拍听到音,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床边摇尾巴。

文斯拿起手机看到历,2013年9月28,他才二十岁,还在上大学。

所以不仅回来了,时间还倒流八年,文斯好似在做梦,当他想要回忆时,却发记忆里只那“八年”的字眼,再没其他。

八年间发了么,八年后又发了么?都想不起来。

他茫然地在屋内走一圈,看家中每一细微的摆设,试图找出么,惜么也找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么。

时间已经晚了,他得去洗漱,然后做早餐。

冰箱里的食材也是昨天刚买的,新鲜的蔬菜和鸡蛋,他下了碗面条,吃完后又给拍拍放好适量的狗粮,然后收拾自己,等拍拍吃完带着它下楼去转了十分钟。

遇到小区的老人们,的在极,的提着篮子聊天,看到文斯,很亲切地同他招呼。

老小区里住的都是原来一厂的职工,彼都很熟悉,还小孩背书包跑,家长在后面追着让慢点。

拍拍喜欢出门,上午十分钟,晚上二十分钟,是它每天兴奋的时候。

等再送它回家,文斯便『摸』『摸』它的头,收拾上学去了。

“还天周末,到时候能陪你久一点,你乖。”

“汪汪!”拍拍摇着尾巴,仿佛听懂。

因为不想离开家,文斯考了同城很近的大学,也不住校,骑自行车半小时足够往返。

夏末秋初的晨风吹在人脸上很舒服,文斯自行车踩得飞快,感觉惬意,又像是想让风将脑子里那种莫名的混沌给吹散。

校园里,第一食堂门口才刚两两的学,文斯已经停好自行车,在即将上课的学楼后面,那张经年磨损的长条椅边,开始这天的晨读。

文斯的时间安排得很满,每天上学早,中午和晚上别人在宿舍的时间,他会到学校的咖啡厅工,回家后再给楼下上初中的小同学补习功课,挣学费和活费,虽然点累,很充实。

这段时期,他也真心相待的朋友,还没进到那圈子。

那圈子……

是么?文斯躺在床上,凝目看窗台的绿萝,在月『色』下被镀上一层银辉,他坐起来,忽然感觉周围似乎些虚幻,手一碰,又都是真的。

奇怪,明明和以前一样啊?

平静的子了一天又一天,文斯还是觉得好像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偶尔会感到身边人在看他,回头去却只校园里来往的师,或者街道上漫步的行人。

这城市节奏并不快,停下来,随处便是一帧风景。

文斯恍惚以为,这样的风景里应该一人。

会是谁呢?

周六,文斯带拍拍去了山上的户外公园,那里一大片野的草坪,它喜欢肆意地在上面奔跑。

这回突然时候,拍拍停下来,对着空气左右跳来跳去,还欢愉地摇尾巴。

就好像对面站着哪它熟悉的人一样。

文斯越发觉察到,谁在他身边,那是种很奇妙的第六感,事实上应该会些害怕的,文斯竟一点也不会。

他觉得那人很温暖,他在他身边,就像晨间阳光与暮野月『色』,舒适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文斯时候会停下来,对着空气笑一笑。

“你是谁?”

没人回应。

文斯觉得自己很傻,却很开心,好像突破了另一次元,找到一特别的伙伴。

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只他知道。

文斯以为子就会这样下去了,他在这城市会顺利地上完大学,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他所求不多,余平安,慢慢到老而已。

隐隐约约,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你说,我想做的到底是么呢?”

文斯指间夹着笔,托腮看图书馆的窗外,外面风和丽,秋意半染的枫树,开始落下第一片叶子。

文斯突然下意识回头,安静的阅览室门口,只夹着书本往来的学。

明明没风,手边的纸却莫名翻起来,徐徐掉在地上,文斯回神,忙弯腰下去捡。

然而他却怔住了——

桌椅下错开的阳光与树影,竟在那张纸上缓缓描摹出线条。

非常温柔的字迹,温柔到文斯一眼看到,就仿佛能在脑海里想象出写这字的人,该是怎样的模样。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些字迹后竟连成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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