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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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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裕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前狂奔, 心头燥热,又卷挟着莫名的烦闷和躁动,从脖颈红到了脸颊,耳朵红的快要滴出血, 暗自唾骂徐善不仅恶毒会伪装, 现在看来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大胆放.荡, 丝毫不维持他们这个身份阶层的人该有的矜持和体面。

他一路飞奔到教学楼前才缓缓停下,控制不住地低喘,他只要一停下来, 脑海里就闪现出徐善清丽的身影,浑身都淋湿了, 白皙脸颊上挂着水珠, 眉眼像淋过水湿漉漉的白栀子花。

郑裕紧紧皱着眉头,她那副模样实在是不雅,思绪飞快掠过, 突然想到徐善那副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要怎么回教室, 没有多余的衣服, 她那副样子岂不是都被其他人看去了。

想到这, 郑裕更是紧紧拧起了眉, 算了,被人看去又关他什么事,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谁让她非要挑衅激怒他, 活该淋湿, 也活该被人看去。

郑裕沉着脸, 抬起脚步往教学楼里走, 恰巧遇上他的同伴,对方也迟到了,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被学生会执勤的成员扣了分,看见郑裕,快步追上来,同他大倒苦水。

郑裕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听仔细对方在说什么,只是盯着他干爽的制服看。

男生被他这眼神盯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将手交叉放在肩膀上,作出防备姿态,嬉皮笑脸地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可怕的,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郑裕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浑身湿淋淋,制服上大片大片的水痕,黑色碎发上也挂着水珠。

男生问:“你怎么这幅模样?大早上的干什么去了?”

说着,他仰头往天上看了看,嘟囔着:“也没下雨啊。”

郑裕拧着眉,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把衣服脱了。”

男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惊讶地问:“脱衣服?”

他校服穿的并不规整,制服短袖的扣子没系,里面套了件黑短袖,即使脱掉外边的制服,里边也还剩件衣服,但大清早的,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站在他面前提出这种要求,还是挺惊悚诡异的,他盯着郑裕问:“你要穿?”

“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这湿衣服晒一会就干了,将就一下算了,我不穿校服会被扣分的,这个月再扣分,我的志愿活动时长又要延长。”

郑裕看着男生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徐善站在繁花水雾里的清丽模样,一想到她肌肤要贴上其他男生的衣服,心头微微泛起一丝不舒服,一把将男生推开,扔下句不用了,转身就跑进教学楼里。

徒留他同伴一脸懵的站在原地,这大早上的是怎么了,先是莫名其妙地让他脱衣服,然后又没头没尾地跑了,真是反常!

郑裕进了教学楼,飞奔过一层又一层台阶,跑到四楼偏厅,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打开,从里面掏出件开衫外套随手按上柜门,将书包往地下一扔,又匆匆跑下楼,朝着科学楼后侧跑过去。

等他气喘吁吁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不见徐善的人影了,只有满地繁花氤氲着香气,浇花的水管躺在青石砖地面上,水流汩汩往外淌。

郑裕一方面为自己反常的行为感到恼怒抗拒,另一方面气恼徐善湿着衣裳,不知道大摇大摆去哪儿了,极有可能被其他人看到她那副湿漉漉的模样。

他感到异常暴躁,将开衫外套狠狠摔在地上,又一脚踢翻了他脚旁摆着的红色水桶,水花砸了一地。

郑裕来后跑了两趟,日头已经升起来了,他湿衣服上的水分被太阳烘干,早晨打理好的发型也已经凌乱。

等他回到教室,却发现徐善早已经回来了,穿着干爽的白色短袖,灰色包臀裙制服,领口的领结是定制的,白色欧根纱上缀着圆润通透的珍珠,连头发也是清爽干净的,薄薄的空气刘海儿刚好遮住眉毛,露出清凌凌的眼睛,像春风里摇曳的小白花,纤细脆弱。

早晨发生的一切,就像他一个人做的一场春.梦一样。

郑裕抬手摸了摸后脖颈,眉眼间溢满了暴躁,拎着书包回到座位上,将书包扔在桌子上,抽出椅子坐下,伸长了腿搭在一起,良久地盯着徐善的后背看。

徐善对他这种莫名的吸引,让郑裕觉得很危险,他内心天然抗拒排斥这种感觉,可却又无法移开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他第一次遇见徐善这样的人,善良又恶毒,天真又诱惑,将人性的两面结合得天衣无缝,轻而易举就可以沟通他躁动的情.欲。

上午第二节 课程结束,课间休息

徐善从双肩包里掏出包装好的助听器盒子,背在身后,走到宋璟座位旁,指节轻扣,在他桌角轻轻敲了两下。

在整理笔记的宋璟缓缓抬头,见是徐善,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问,声音清冽:“有什么事吗?”

徐善微笑:“宋璟,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她转身先向外走去。

宋璟自然而然看到了徐善背着手拿在身后的礼盒,放下笔,缓缓起身,抬步跟了上去。

而坐在后排一直观察着徐善的郑裕看见这一幕,一股无名火腾然而起。

郑裕的同伴们也注意到这一幕,有人戏谑:“徐善这段时间和宋璟走的很近嘛,那天是助听器,昨天是体育馆,今天又主动叫宋璟出去,他们俩该不会在交往吧?”

有人反驳:“徐善怎么会同宋璟那种人交往,他可是社会关怀对象。”

“为什么不会,德亚高又不是没有先例。”

“也许是因为秘密朋友的考核吧,同班两年多从没见徐善和宋璟说过话,要是喜欢不早都交往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你说那天徐善为什么帮他捡助听器?明显是帮他解围。”

“当时助听器不是恰巧滚到她脚边嘛。”

郑裕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只觉得愈发烦闷,心中总有股躁动的情绪沿着四肢百骸流窜,无法排解。

就算徐善抽中了宋璟,是她要守护的对象,可宋璟就是个肮脏低贱的社会关怀对象,用得着她费尽心思的对他好吗?

威逼,利诱,任何一种方式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为什么偏偏要同他产生这么多交集!

四层,走廊尽头

徐善站在宋璟面前,将手里包装精致的助听器盒子递到他眼前:“这个送你,你的助听器上次不是被郑裕摔坏了吗,应该不怎么好用了吧,该换个新的了。”

宋璟低头,视线放在徐善手里捧着的礼盒上,包装很精致,上面都是英文,是外国的牌子,即便他不认识,也能猜到是名品,价格肯定极其昂贵。

徐善见宋璟迟迟不伸手接过,缓缓开口,声音温和:“你不要觉得有负担,说了要守护你,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在月末评价中给我打A 就好了。”

闻言,宋璟抬头和徐善对视了良久,而后伸手接过。

徐善笑着:“拆开看看。”

宋璟轻嗯一声,拆开礼盒,精致小巧的助听器就躺在黑丝绒布上,外壳好看又有质感。

徐善:“换上吧。”

宋璟点点头,摘下右耳戴着的廉价助听器,白色外壳上裂出好几道细纹,和礼盒里的助听器一对比,被衬得廉价又破旧,他将这个破旧的助听器塞进制服口袋。

徐善好奇地问,稍微提高了音量:“宋璟,你不戴助听器的话能听见吗?”

宋璟摘下助听器后,即使徐善提高了音量,钻进他耳朵也仅仅是正常的音量而已。

他眼神平静,淡淡地回答:“离得近一点,大声说就能听见,如果离的远,声音小的话,就完全听不见。”

徐善笑吟吟地问:“真的吗?”

宋璟点头:“真的。”

徐善轻笑一下,双手背在身后,踩着法式珍珠低跟鞋,一步一步向后退。

直到退到离他大约有五步的距离,她弯起清凌凌的眼睛,但眼底却冷漠的骇人,没有丝毫笑意,饱满粉嫩的唇瓣微张,声音很轻:“我喜欢你。”

宋璟手里捧着徐善送给他的助听器礼盒,昂贵的助听器就躺在黑色丝绒布上,他望着离他五步远的徐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拢住少女窈窕的身影,神明似乎都对她格外慷慨,连洒在她身上的阳光都比别人更多一些,明媚漂亮。

他没骗徐善,他说的是真的,不戴助听器的时候,离得近说话声音大,他能听见,但如果离得远,声音小,他是完全听不见的。

他右耳弱听很严重,对声音的感知能力很差,但他没有告诉徐善的是他能读懂唇语,所以他知道她说了什么。

徐善说喜欢他。

宋璟狠狠攥住礼盒边缘,用了很大力气,指尖甚至都微微泛白,他清楚地知道徐善是在戏弄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被她说的任何话,任何行为所蒙蔽,她惯会伪装,甚至可能是怕同他的这场交易会有变数,所以故意在引诱他,让他对她产生几分好感,为她在月末评价中能拿到A 添上一份保障。

可即便是这样,他这颗没出息的心脏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急切地跳动着,快要冲破他极薄的肌肤。

就在宋璟出神的时候,徐善已经又回到了他的身旁,神色平静,轻声问:“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宋璟镇定地摇头,避开她的视线:“没,听不见。”

徐善再次确认:“真的没听到吗?”

宋璟语气中泄露出一丝羞恼:“没戴助听器当然听不见。”

他匆匆将礼盒收好,眼神防备:“徐善,说好了三件事就是三件事,你无需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徐善望着他:“怎么?你讨厌?”

宋璟和她对视,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口不择言:“我和你做的是交易,我不是乞丐。”

闻言,徐善表情平静,没有因为他的不识好歹而表露出恼怒:“好,我知道了。”

宋璟脸色紧绷,捧着礼盒匆匆进了教室,他害怕也排斥这种失控的感觉,他要考上名牌大学,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大韩民国上位圈的检察官,逃离下等人的阶层,他在德亚高的生活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很快就到了中午,徐善在食堂吃完午餐,回教室拿了牙具去洗手间刷牙,今天中午食堂准备的不是西餐,而是传统餐食,有她最爱吃的金枪鱼盖饭和炸猪扒,提供的饮品也是她喜欢的橙汁牌子,所以吃的比平时多了些。

徐善吃饭本就慢,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拿着牙具往洗手间走,平时这个时间段女生们都会成群结伴地到洗手间来补妆,但今天通往洗手间的这条走廊却格外安静,她走到跟前才发现,洗手间门前摆了个黄色警示牌子,上面写着:维修中,请勿使用

徐善没理会,依旧抬步走了进去。

前世在德亚高她也被霸凌过,太了解这种小把戏了。

徐善拿着牙具走到洗手台前,扯下手腕上的发绳将头发拢了起来,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镜子里,少女乌黑的发绑起来,露出整张精致饱满的鹅蛋脸,嘴角沾了点白色泡沫,清丽中添了几分天真娇憨。

徐善正刷着牙,最里侧的隔门里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手拍打着门,哽咽着:“有人在吗?”

“帮帮我。”

“放我出去。”

是尹冬的声音,徐善拿着牙刷稍微走近了一些,最里侧的隔门地上漫的都是水,门外横着拖布杆卡住,从里面打不开,她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许景做的。

就在这时,徐善身后突然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她转头看过去,是安灵。

安灵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冲她轻轻嘘了一声,漂亮的杏眼漾着笑意。

徐善看懂她意思,点点头,转身回到洗手台前,继续刷牙。

尹冬的啜泣声还在继续,安灵走到最内侧的隔间,轻声:“是你吗?尹冬?”

听到有人来了,尹冬连忙应声,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

“是安灵吗,拜托你,放我出去。”

安灵声音和缓:“是我,等我一下,我这就帮你把门打开。”

她抬手将卡在门外的拖布杆费力地拿了下来,扔到地上:“好了,尹冬,你现在从里面应该可以打开门了,你试试。”

尹冬推开门从里面出来,模样狼狈,被许景泼了一身冷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脖颈上。

安灵蹙着眉,一脸心疼:“尹冬,你没事吧。”

“又是许景吗?”

尹冬没作声,垂着头沉默着。

安灵叹了口气,从包臀裙制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吧。”

尹冬低头看着干净的手帕,瞬间红了眼眶,无声地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颊边滑落,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很轻,很真挚:“谢谢你啊安灵,你又帮了我一次。”

“你是个好人。”

安灵蹙着眉,似乎很内疚:“很抱歉,尹冬,我能做的有限,不能帮到你更多。”

尹冬摇头:“已经足够了。”

她遍体鳞伤的心和备受折磨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治愈。

一旁,刷完牙的徐善拿出手帕轻轻在唇瓣上按压,拭去水渍,余光瞥见尹冬感动的模样,眼底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在德亚高,相信任何人都是愚蠢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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