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优越感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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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记得他在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有一次他考试只考了99分，那次半个班的人都是100分，他深受打击, 回家以后哭了一晚上。
当时正值大哥出国留学前夕, 别的大哥都不担心, 就担心他, 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念念，哥哥跟你约定一件事好不好？”
周念问是什么事。
大哥说：“你要是遇上什么让你伤心沮丧的事, 你可以找我倾诉，或是找别人，但是一次只准说十五分钟，最多说三天，在这限定时间里, 你尽情发泄，发泄完了以后就打起精神，不要再陷在负面情绪里。”
“来, 我们拉钩。”
这个约定对彼时对人生全无了解的小周念来说影响深远。
直到今日。
他长到17岁, 沈叔叔的事就是他最丧的一次了。
持续时间也久, 丧了好几回, 这回又丧了一星期。
周念才终于又重新振作起来，投入日常生活之中, 那总不能整天戚戚哀哀的吧？
今天他说要去同学家玩，妈妈问是不是沈峤青，他说不是，是聂巍, 妈妈对聂巍有点印象, 问：“是上次来给你送笔记的那个男同学吧？我记得是个beta。可以, 挺安全的，去找他玩吧。”
“你该多交几个朋友才是。”
周念已经想好了到聂巍家是什么安排，先玩个半个小时，再写作业，写好作业，对一下答案，继续玩，晚饭前回家。
但真到了以后，聂巍竟然也安排好了，先领周念参观了他技术宅的房间，然后直接掏出了一盒新乐高，火箭款的，让周念陪他一起拼乐高，指挥说：“今天下午我们争取拼完。”
周念：“啊？啊？”
聂巍：“你该不会拼不来吧？”
周念逆反：“谁拼不来了？”
周念书包拉链都没打开。
就坐在那拼了四五个小时的乐高，拼的精神恍惚、手指酸痛，两个人全神贯注地干活，偶尔交流一两句，其余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还没弄完。
周念跟家里打了个电话，在聂巍家吃过晚饭，接着跟他一起拼乐高。
两个人铆足劲，又花了三小时，终于拼成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目光之间流转着彼此的感动。
聂巍说：“谢谢你。”
周念看他家有相机，说：“给我跟这个火箭一起拍张照。洗成照片给我行吗？”
聂巍说：“一起拍
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火箭两边，让聂巍妈妈过来帮忙给他们俩一起拍了照片，当场打印出来送给周念。
周念揣上照片，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去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合着他白给聂巍打了一下午的工，就管了一顿饭。
聂巍的态度对他好多了，跟春风化雪似的，已经把他归为了好伙伴，不嫌麻烦地送他下楼。
聂巍住在一个老小区，看上去得有二十多年历史的居民楼，他家面积不算小，目测有个一百五十平，装潢有点旧，但在市中心地段，价格绝不会便宜。
他父母周念今天也见到了，都是beta，爸爸是教师，妈妈是工程师，都是很和蔼可亲的人。
聂巍只送到他楼下，帮他开了个门，说：“我就不继续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周念：“哦。”
周念正要走出门，聂巍又问：“我还有别的乐高没拼的，下星期你还来吗？”
周念说：“下星期我跟别人约了有事，去不了，下下星期吧。”
聂巍嫌弃地说：“你应酬那些庸俗无聊的人不会觉得浪费生命吗？不如来跟我一起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嚯！周念服了：“你这个人也太会自作主张了吧？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讨人嫌，没朋友，知道吗？”
聂巍闭嘴，停顿了下，说：“我还不稀罕跟那些人交朋友呢。我觉得你也是时候该精简一下自己身边的朋友。你没有听说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吗？——朋友越多的人越孤独。”
“你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他们之中能有几个算是真正的朋友呢？”
周念被问住了。
他就是喜欢呼朋引伴、众星捧月，说得不好点，其实还是满足他的优越感。
也就现在成了oga，他不是很敢成天跟好几个alpha混在一起，渐渐成了独来独往的样子。
一星期平淡无奇地度过。
到了周日，电影首映礼的日子。
罗鑫早早地准备好了，他今天早上6点就起来洗澡，吹头发，光是弄他头上那几根毛就弄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把自己弄成看上去最帅的状态。
为了这次跟周念的“约会”，他还买了一双八千块的新球鞋，供起来一直没穿，现在才剪掉吊牌穿上脚。
罗鑫提前半个小时到约定地点。
周念晚了十分钟，姗姗来迟。
≈ap;nb sp;罗鑫远远
地看到周念的身影，马上露出个笑，冲他挥手，还没笑两秒呢，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跟在周念身边的还有聂巍，罗鑫瞳孔地震，等他们走近了，才不太理解地问：“聂巍怎么也来了？”
周念说：“我叫来的啊，我问他要不要来，他说他也感兴趣。你怎么可能跟你单独约会啊，你当我傻啊？”
罗鑫被训得面红耳赤，说：“可是，可是，我只有两张票。”
周念说：“哦，我想办法又买了一张，票你不用担心。”
聂巍扑克脸，不冷不热地说：“你好。”
罗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周念一马当先，说：“走吧，都快开始了。该进场了吧？”
罗鑫挤了聂巍一下，抢着跟在周念后面第一个。
他们先拿票去工作人员那里换了入场手环，戴好手环以后去排队。罗鑫紧挨在他身后，呼吸都拂到他脖子上了，周念顿时有种很恶心的感觉，他不由地想起沈峤青，沈峤青就不会给他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恶心。
周念转头瞪了罗鑫一眼，说：“你往后站点，起码离我半步！”
罗鑫：“哦。”乖乖后退半步。
周念想了想，又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说：“算了，你站在我后面就让我毛毛的，你站我前面吧。”
于是调转位置。
因为回头看罗鑫，周念的眼角扫到后方的位置，好像看到有哪里不对。
周念怔了下，拍了下罗鑫的肩膀，说：“先占着位置。”
说完，周念直接往队伍后面走去。
他走到沈峤青的面前，问：“你怎么也在这？”
他想，沈峤青肯定又要撒谎。
沈峤青老实巴交地说：“我买的票。我知道你们今天有约。你放心，我最近没有跟踪你。但是，罗鑫他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跟他见面，所以就跟来了。”
竟然说实话了。周念惊讶。
那边罗鑫生气地说：“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你在骂谁不是个好东西呢？你才不是个好东西！”
没等沈峤青回答，周念先回头凶他：“闭嘴！轮得到你说吗？”
罗鑫：“……”
周念看着沈峤青，沈峤青也看着他，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沈峤青从队伍里走出来，说：“给你这个位置。”
周念说：“我们去后面一起排。”
队伍都排了得有四五十个人了。
他们这时候一起
去了队伍最末，抛开罗鑫跟聂巍，两个人站一块去了。
周念也让沈峤青站自己前面。
自从早操换了位置以后，沈峤青都是站他前面，但两个人愣是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命令沈峤青不准骚扰自己，沈峤青就真的严格执行了。
他每天每天，在操场上，看着沈峤青的后脑勺跟脖子。
因为头发剪短了，他现在发现沈峤青的发际边缘有一颗痣，他无聊的时候就会盯着这颗痣看。
看了没过三分钟，沈峤青的脖子跟耳朵就红了。
不出意外地红了。
每天都这样。
没有说习惯了什么的，只要他多看两眼，沈峤青就红耳朵，屡试不爽。
就跟现在一样。
这时。
罗鑫也从前面的队伍出来了，绕到后面，排在最后。
周念轻轻踢了下沈峤青的脚跟，说：“跟我换个位置。”
沈峤青：“嗯。”
沈峤青站在身后，就让他有一种被展翅怀抱的感觉，有安全感多了。就是说不清这一双合围的翅膀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
罗鑫冲前面喊了句：“聂巍，你不到后面来排啊？大家一起排嘛。”
聂巍：“为什么？我都快排到了。我不要。”
罗鑫：“……”
终于进了场。
红毯两边用红绳围了两块区域，供普通观众落脚，但没椅子，得站着。
看台下方是媒体区，左右两边整齐地摆了五排椅子。
周念也是第一次来看电影首映礼，还挺新鲜的，刚才进场的时候还有人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装了电影周边的小袋子，里面有一张a4纸大小的海报、还有贴纸跟一个钥匙扣。
所有人都在往前面挤，挤来挤去的，周念被挤得左摇右晃。
罗鑫挤上来就要抓他，周念下意识地躲开了，问：“干嘛？”
罗鑫讪讪地说：“这不是人多，我怕你被人撞到吗？”
周念说：“用不着。你自己往前面去吧。”
罗鑫说：“那我先挤到前面去，给你占个位置啊，你看聂巍早就占好了！”说完，他像是泥鳅入洞一样从人群的缝隙间钻了进去，一 眨眼的工夫，还真的被他蹿到最前面去了。
罗鑫踮起脚，回头招呼他：“周念，快过来啊。”
周念其实不是很想跟人挤，他在后面也能看得见，没必要抢第一排，周念兴致乏乏地说：“不去。”
他其实注意到了，是沈峤青站在他身后，伸手拦人，没让别人碰撞到他。
这时。
人群一阵欢呼。
闪光点像是急雨一样疯狂闪烁起来。
周念看到电影主演入场，走到最前面的是男主演林朔。林朔是时下当红的流量男明星，爱豆出身，以前是小公司的，前两年转型拍动作片，因为他特别敢打敢拼，转型很成功，电影票房很不错，趁热打铁拍了第二部。
周念爱好就是看动作片，而且这部电影的女主演的演员也是他很喜欢的类型，英姿飒爽类型的美女。
比起男主演，他更想看美女，伸了伸脖子。
沈峤青马上问：“你想看吗？要我抱你起来吗？”
周念头皮发麻：“不用！”
沈峤青改口说：“那，要么我蹲下来，你踩在我背上。”
“？”周念，“更不用。”
周念只大概看了一眼。
发布会开始了。
其实周念本来是挺感兴趣的，但沈峤青在身边，他的注意力都被沈峤青吸引过去了。
在这嘈杂人声之中，他们俩显得格格不入。
都有大半个月没跟沈峤青说话了。
周念问：“……你最近还好。”
沈峤青说：“挺好的。”
周念心头五味陈杂，他说：“看采访吧。”
暂时没再说话。
周念望着台上的男明星发呆。
沈峤青忽然憋不住似的，短促飞快地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像是一阵风擦过去，“我觉得，他没你好看。”
周念感觉自己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的目光灼灼发亮，看了沈峤青一眼，没好气地说：“沈峤青，我们还在冷战，没和好，你严肃点。”
沈峤青乖乖闭嘴。
主持人采访结束，两位主演还进行了表演。
电影的主题曲是林朔自己唱的，所以他当场开麦演唱了歌曲，唱完就散场了。
两位主演走红毯离开。
在欢呼声中给夹道两旁的粉丝和观众签名与合照。
周念看了沈峤青一眼，忽然拉住他，冲了上去，沈峤青毫无犹豫地配合他，挤开人群，两个人挤到最前面。
沈峤青跟女主演说：“我的同学是你的忠实粉丝。”
女主演对他笑了下：“谢谢你们的支持。”
真近距离看明星，周念总觉得他们漂亮的让人觉得眩晕，不只是五官漂亮，而且浑身上下还
有一种有别于普通人的大气与自信，他的脸蛋一下子红透了。
他就这样傻里傻气地被拍了照片下来。
直到拍完照，周念都没发现自己还拉着沈峤青不放。
他挺激动地说：“拍得真好。你要吗？我回去印了给你一张。”
照片里，他们紧紧挨在一起，沈峤青的一只手臂展开，虚虚地笼在他的身后，但是手并没有碰到他。
现在则已经放下手臂了。
罗鑫费劲地挤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早点过来，你看我早就拍到了，等下星期去学校，他们可得羡慕死我们俩了。”
谁跟你我们俩啊？周念想，自顾自地继续看手机。
人群散场。
走出狭窄的室内，到了外面，豁然开朗，周念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抓着沈峤青的手，他赶紧放开，避嫌似的往边上走了一步。
幸好罗鑫、聂巍他们都还没出来，没看见这么尴尬的事。
这时，有个陌生的大叔走过来，两眼放光，形容猥琐，让周念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往边上避开两步，走到墙边。
结果人还是过来，嗬嗬地笑着对周念说：“小同学，别怕嘛，我是星云公司的星探，你有没有兴趣当偶像？”
周念：“？”
对方说完就掏出两张名片，一张递给周念，一张递给沈峤青，说：“这位同学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联系我，我觉得你们俩资质都很好，不当明星可惜了。”
周念被恭维得一瞬间优越感爆棚。
他想，他来看个发布会居然也能被星探发掘。
几秒之内，他在脑袋里就开始幻想起自己成了大明星受万千少女欢呼的场面，不由地勾起嘴角，觉得美滋滋的。
周念说：“我还是高中生。”
又想到自己是个oga，周念一下子有点泄气。娱乐圈的oga不多，男oga更少。他知道有一个，叫裴笑的三线小艺人，声名狼藉，丑闻缠身。
之前他看了很多关于裴笑的娱乐新闻，还想，这漂亮的 男oga进了娱乐圈可真没好下场的。
对方说：“好的好的，你尽管可以上网去查，我们公司是个正规公司，你还没成年的话，你可以跟你的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再说，好吗？”
周念点点头。
对方又看向沈峤青：“你呢？”
沈峤青：“我不感兴趣。”
周念看了他一眼。
等这人一走。
周念低头看名片
，沈峤青憋不住似的跟他说：“周念，你别太相信他。这种骗局很多的。有些公司他就是把你骗去签约了以后，骗你交培训费，假如你要解约，他还要敲诈一笔违约金。”
周念把名片收了起来：“我知道。”
这时，罗鑫找到他，走过来，问：“你们在干什么啊？刚才跟你说话那个大叔是谁啊？”
周念说：“好像是什么公司的星探，问我要不要去当明星。”
罗鑫惊讶地眼睛都要瞪出来：“啊？那你答应了吗？”
周念摇摇头：“没，我回去想想。”
罗鑫腆着脸问：“一起去吃饭吗？我订了一家很好吃的饭馆，大家一起去吃饭嘛，是吧？聂巍，你去吗？我请客。”
聂巍掏出钱包，问：“不用，我带钱了。吃什么？我的预算是人均两百，两百以上我就不吃了。”
罗鑫说：“烤肉。我拿好号了。”
周念挥挥手：“去吧，来都来了。”
到了烤肉店。
服务员领他们到四人位置。
但怎么坐又是个问题。
周念不想跟罗鑫挨着坐，也不好意思跟沈峤青挨着坐，主动拉了一下聂巍，说：“你坐我边上。”
聂巍不明所以：“哦。”
罗鑫率先把周念对面的位置给抢了，沈峤青默不作声地在他的斜对面落座。
罗鑫开始殷勤地把烤肉都往周念的盘子里送，问：“你吃吃看这个，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周念没好脾气地说：“你别给我夹了，我自己烤，我又不是没手。”
罗鑫就不敢再动了。
不能给周念碗里夹东西了，他就不怎么烤了。
沈峤青拿着夹子，不停地烤，他基本上没吃，因为他一直仔细地盯着火候，肉都烤得恰到好处。
隔壁桌的人看到以后，还小声地羡慕了一句：“他们这桌烤得真好啊。”
周念实在看不下去了，用筷子敲了一下沈峤青拿着的夹子，说：“你别光顾着烤，你自己也吃两口。”
他说完，沈峤青才随便糊弄地吃一下。
喝了好几杯饮料，肚子水胀。
周念起身去趟厕所，他在盥洗台洗手呢，沈峤青跟到他边上，问：“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周念关了水龙头，只看着镜子里沈峤青的倒影，目光折射，他拿了纸巾边擦手边说：“说什么？要跟我说你终于认识到自己哪里错了？”
沈峤青：“我觉得，你不是真不要我
了。是我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
周念转过身，靠坐在大理石台边上。
他现在心情舒畅多了，好整以暇地问：“那你说说，你到底哪里不对了。”
沈峤青自我检讨说：“我不该有事瞒着你，不该擅自决定，就对你冷淡。”
说完，他像是等待老师改作业的学生一样，凝视着周念，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周念的回答。
周念绷着脸，犹自生气般地看着他。
沈峤青补充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再也不瞒着你了。我也不跟踪你了。对不起。”
周念绷不住了，伸手拉住他的手，低下头，摸着沈峤青粗糙的手心，说：“过那么久你才想通，我真不知道说你聪明好还是笨好。”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你别老觉得我会怕，我都已经捡了你了，我肯定会管你啊。不要自作主张说什么为我好，我不需要，知道吗？”
“有什么困难你就来找我商量，我给你一起想办法。你什么都藏着不跟我说，我怎么跟你交流。”
“你也不用跟踪我，以后你想跟我一起回家，你就直接跟我说，你直接走在我身边就好了，不要鬼鬼祟祟地跟踪我。”
沈峤青很是感动地看着他，点点头：“嗯。”
周念道歉说：“我前两次说得也有点过分，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就是你真的把我气着了。我想了想，你本意也是想要保护我。就是你有些地方我有点不喜欢。”
沈峤青忙不迭地说：“你不喜欢就跟我说，我都改，改成你喜欢的。”
好久没被沈峤青舔了。
以前周念老嫌弃他烦，现在也有点烦，但又微妙地觉得舒服，是熟悉的只属于他们俩之间独有的优越感，周念问：“我说了你不许瞒着我啊，你最近都住在哪啊？住酒店吗？你告诉我，有空去找你。”
沈峤青犹豫了下，说：“住在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