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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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冒出头,三伏天清晨的炙热阳光驱散了薄薄的雾气,让仅剩的那一丁点凉意消失殆尽。知了用燃烧生命的能量声嘶力竭。
突然睁开眼的黑色长发青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硬板床绝对不容许自己被忽视,于是某画师硬生生被这硬板床怼个结实,倒吸一口气。
浣衣院的早餐是稀薄的一碗粥,咕咚咕咚两口下肚,像是喝了碗寂寞。乌央央大片人抱着一堆衣服集中在院内,壮观的集体行为———搓衣服。
机械地搓着衣服,某位漫画手在心中骂骂咧咧。别人穿越成皇帝成皇子再不济也是个王爷郡王,到了成小池,就是个男宠。
穿过来快一周,成小池适应了这个身体,也大概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这具身体名成池,是成家的私生子,后被认回,成为住在外府的庶子。
成国公早年也是个英俊美男子,所以当年下江南的时勾搭了江南第一美人,生下了成池,成池的容貌自然是集两人之大成。
成小池原本的模样委实不赖,有不少人说他斯文,也有人说他画起画来有艺术家的文艺范儿,也有人说他是“小鲜肉”,可成小池不喜欢,他觉得自己是糙汉。
而现在的模样完全成了“觉得”的反面教材————像是话本里说的翩翩公子。
成池,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穿着青衫白袍,眼角后还有一颗淡色的红痣,不凑近看不清,一凑近他的睫毛还会打在铜镜上蒲扇,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黑色的眸子很深。
被镜子里的“自己”盯着看时,成小池有些不自在。
撇去发型光看脸,与穿越前的成小池,还算有几分相似,就像是精致版成小池,再细细看去,如果头发剪短,眉眼再英气点,就更像了。
不过娘气是绝对没有,听说曾经被人封过“风雅公子”这个称号 成池成年后,便被成国公召回京城,说是要细心栽培,结果这货居然将成池打包送进皇宫,说要给他一场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个鬼,就是在这后宫洗衣服?
hei——tui~!
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成国公,有一部分的责任在皇帝身上。皇帝今年不到三十,按理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结果这偌大的后宫,没一个怀上龙子。
朝中大臣打听到了后宫,说是皇帝压根就不招人侍寝,晚上不翻牌子,宫人其实早就私下嚼舌根————皇上是不是不行!?
满朝文武得知了此事,开始担心起他们陛下的私生活,一开始旁敲侧击要不要选新美人,后来越问越露骨,表示皇帝您再不宠幸后宫是需要我帮您吗?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总询问私生活方面,皇帝明白过来,对着百官冷笑,声音阴冷,阴恻恻,像是一根银针扎入心脏。
“什么时候关心起寡人的后宫,是不是寡人今晚床上日的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们都要过问?寡人看你们就是事儿太少。”
百官还没反应过来自个陛下说的话,皇帝把手里一大堆破事儿安排下来了。
什么赈灾,旱涝,奇案,剿匪,修书院,安排到每个人手里都有两三个棘手的事儿。
皇帝曰:帮寡人分担事务是为官者的本分!
当今圣上脾气越来越古怪,尤其是成年后,性子更是诡异莫测,问私事儿已经是犯了大忌,没人敢不接这些事务,也没人再敢提选妃立后生太子的事儿。
只是百官下朝后,回味了过来,刚刚皇上说啥了?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百官交换了眼神,所有人眼神惊悚。
难道皇帝……
一开始所有人都安慰自己,皇帝就是顺嘴这么一说,可是日子一长,后宫还是没动静,他们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又开始蠢蠢欲动。
结果这成国公先行了一步,给皇帝送了一个美人。百官听说后,对成国公竖起大拇指,牛,不愧是国公,做事就是果断。
与成国公看不对眼的赵丞相则开始打了算盘,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要送一个,大好时机错过了可怎么办。
宫中传来消息,什么?成国公送的是男美人?牛!不愧是……呸!什么玩意!
这事儿第二天就满朝传遍,在百官还没有开始乱的时候,他们又听到一则消息————皇帝大发雷霆,将男美人打入了冷宫,并且下令扣成国公的三个月俸禄。
这个圣旨一下来,百官就吃了一颗定心丸,皇帝不好男风!还好还好!可皇帝不好男风后,关于“陛下是不是不行”这个传闻又开始传起来。
某位凄惨的画手穿过来时,是算好的“黄道吉日”,正巧是成国公将成池送进来的那天,成小池就体验了一次古代帝王的狂风骤雨。
伴君如伴虎,皇帝脾气太离谱。飞沙走石,电闪雷鸣,成小池跪在殿下啥都不敢说,被皇帝那阴阳怪气的话弄得是心惊胆战,大约是被扫一眼就像全果被西伯利亚寒风刮了一遍全身似得。
他在殿中跪着,就像是风中残烛,摇摇曳曳,闪烁不停,差一点就灭了了。不过想想皇帝这反应也没错,换成其他哪个直男被送一个男宠,估计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到最后,成小池没看到皇帝脸,他那敢看?皇帝也看都没看他一眼,大约是不屑。
其实成小池最担心的是皇帝一气之下把他阉了,所幸的是这皇帝还不至于那么变态,只是下令将他发配冷宫。
然后他稀里糊涂进了浣衣局,成为一位勤劳的洗衣工。
哪怕是成家的乡下庶子,从小也是吃饱穿暖,生活条件高于普通老百姓,哪儿受过这种苦,细长洁白的手指泡得皱皱巴巴。
某画手心中咒骂,本太太画漫画的手就拿来洗衣服的吗?
淦。
三伏天的威力不容小觑,衣服稍微少点,管事儿的太监自个拿着酸梅汤进屋乘凉,成小池见那凉爽的酸梅汤咽下口中的口水,跟着宫女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成小池虽然是男的,可走的是宫女的程序,院内也没有单独给他住的地方,所以他也和宫女住在一起,只隔着一条帘子。
身为一个宅男,虽然一开始还窃喜,和这么多小姐姐住在一起,简直不要太爽,暗戳戳的内心在想一些少儿不宜。
可后来他才发现,错得离谱。
大多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宫女各有悲惨经历,死气沉沉,甚至寻死觅活,一到晚上就有能听到哭声,一开始的几天成小池根本睡不着。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当夜黑风高时,宿舍里的几个宫女就开始小声笔笔关于“鬼”的众多实例。
成小池虽然历史成绩一般,可宫廷里的浣衣局的故事,他还是听人讲过的。很多貌美如花的宫女犯了错被发配浣衣局后,因为不甘,郁郁而终。上吊,割腕,跳池什么的都有。
而成小池在的这个浣衣局,自缢的人通常会被统一收尸放到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就在隔着一条走廊的隔壁!!
或许在成小池睡着时翻个身就会和这些盖着白布的兄弟姐妹面对面。
好不容易休息,成小池躺着给自己捶腰,心说自己以前还在想呢,前头还心说古代没娱乐活动多无聊,现在他可仿佛明白了——古代一天累死累活还娱乐呢?估计想要做什么污污的事,都没劲儿。
当下,又是夜黑风高。几个姑娘又聊起了鬼鬼神神的话题,他时不时就听到有人说,晚上在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鬼,白影黑影,哭声叫声脚步声,黑猫白猫,长发没脚,应有尽有!
其中一姑娘哭丧着说,昨天看见过黑影子昨晚一闪而过。说完自个吓自个,几个人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成小池实在听不下去,掀开帘子。
“姐姐,你说你看到的是黑影?”
“是啊!”
成小池装模作样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
“怎么还好了?那可是鬼!说不定是上个月吊死在……”
成小池头皮发麻,他赶紧开始胡说八道,扯到了关于鬼怪等级划分上,并且深度剖析了关于鬼混作怪的可能性以及鬼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几个小姐姐听了他的话愣住了,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们都不知道成小池原本的身份,以为他是犯了错的奴才,只是有些奇怪怎么分配到这里而已,不过少年模样实在过于引人瞩目,他们私下也讨论过。
成小池拿出他画本子时的瞎掰能力。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那本书的作者是个大家。”
“你会识字?”
“嗯。”
这几位不知道成小池的身份,成小池随便科普了一下,忽略了自己是被送进来的男宠这种羞耻又可怕的身份,只说因为进宫得罪了皇帝。
“其实鬼魂没那么可怕,他们大多都怕人。”
“你胡说,鬼怎么可能会怕人?”
成小池坐了起来,认真科普,讲得是天花乱坠,连他自己都要信了。不是有人说过,要让别人相信你,你首先得信自己,哦不,你就是是在阐述事实罢了。
几人投来不信的目光,成小池继续瞎掰——阐述事实。
一开始从鬼的等级讲到阎罗王的职能,后来再从吊死鬼讲到淹死鬼,最后差点把某大行其道的网文里修真的等级搬出来。
成小池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壶凉水。这里吃的少,冰凉的井水还是管饱。
这几个姑娘其实年纪都不大,在宫中也没呆多久,水灵灵的眼睛带着星星点点渴望新鲜事物的目光,让成小池顿时挺直了腰杆,一说就是一下午。
吃完饭后,小姑娘们便已经和成小池熟了,更何况成小池这张脸就是个大杀器,到了晚上,几人已经是好姐妹一般,无话不谈。
浣衣院属于底层阶级,晚餐的伙食相当一般,成小池这个年纪的男生吃的比女生多,可是饭食是定量的。所以一到晚上,成小池经常会被饿醒。
饿醒的成小池翻了个身,捂着肚子想继续睡,就听到帘子外头传来了响动,成小池假装没听见。
“小池,你醒着呢?”
成小池不能假装没听见了。
“嗯?”
“我……我那个想如厕,不敢去,你不是说鬼不可怕吗?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